春妮認真道:“思善請鄧公子幫忙抄書,你們想啊,她不是不識字也不是沒時間,干嘛還要請人幫忙抄書?不是找借口接近人家嗎?”
這……公孫策看看展昭,展昭半垂著眼,瞧不出心思。春妮接著道:“思善跟鄧公子,那可真是官家小姐和窮秀才了。師兄,你說包大人會同意嗎?”
公孫策輕笑出聲,展昭掃了春妮一眼,“你別胡亂猜測!”沒影的事到她嘴里怎么就全變味了?春妮嘆了口氣,“師兄,難道你就不好奇?真無趣。”
“我瞧不出哪里有趣。”包思善跟鄧宏有點什么有趣么?
春妮被他堵得一噎,他怎么總喜歡拆她的臺?無論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無趣極了!展昭則疾步出了院子,春妮望著他的背影良久,才回頭問公孫策,“公孫先生,我怎么覺得師兄不大高興啊?”
公孫策呵呵一笑,反問,有嗎?
展昭離了院子自有公務(wù)要忙,只不過心口隱隱發(fā)悶憋得難受。包思善對鄧宏的不一樣他自然瞧得出來,他以為其中必有緣由。然而不管什么緣由,他都不樂意見她跟鄧宏被人送作堆。忽然他皺眉微嘆,他在想什么?這種時候豈能為捕風捉影的事分心?
掌燈時分飄飄灑灑的開始落雪,展昭踏雪而歸。如喜見到他時意外中帶著幾分歡喜,小姐這些日子悶悶不樂的,要她看就是跟展大人鬧別扭了,她還是不承認。現(xiàn)在好了,展大人親自前來,小姐心里的不痛快也該散了。
“展大人,小姐悶了好些日子呢。”
展昭含糊地應(yīng)著,抬眼見走廊盡頭的屋里透出光來,那是包思善的書房。她喜歡讀書寫字,閑暇時都在這打發(fā)時間,他來過幾回。還未進屋如喜便歡快道:“小姐,展大人來了。”
展昭跟在如喜身后進屋,同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驚訝地微微瞪大眼,而后擱下手中的筆,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展大哥,你怎么來了?”
他怎么來了?展昭自己也說不清,他不像她會專程跑去找他閑聊。不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替自己尋了由頭,將手中點心放到桌上,淺笑著,“剛出爐的紅豆餅酥香,給你帶了一些。”
包思善盯著油紙包的紅豆餅道了謝,而后便再也找不到話。若以往她必定興高采烈地打開來嘗嘗,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可如今卻覺得沉甸甸地不知他是何意。不必抬頭也知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覺地想躲卻無處可躲,忍不住又開始望天看地,心里暗暗嘀咕如喜怎么這時候跑沒影了?
展昭順著她的目光掃了眼橫梁,語氣頗為認真,“橫梁上有什么東西比我還好看?”
啊?她似乎被嚇一跳,不敢相信他會這么問。橫梁哪有他好看?她不過是怕自己看著看著會更喜歡他罷了。見她終于看向自己,展昭打趣道:“還是我的臉嚇人,叫你不敢看?”
包思善又錯看眼盯著桌上的紅豆餅,“沒有。”
她低著頭一副委屈的小模樣,展昭覺得好笑,她什么都不說自顧自傷懷,這叫他怎么知道她為何委屈難過?銅鈴的事他已解釋過,她還不能釋懷?屋里靜了一陣,他再道:“那本《妖夜志》你看到哪了?是不是可以說給我聽了?”
她再次看向他,眼里帶著狐疑,他這是示好?他目光暖暖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這樣的表情她再熟悉不過。她想得卻是春妮說得那句話——師兄說你的性子跟我差不離,看著你就好像又多了個師妹。
眉頭一皺,她才不想當什么妹妹!別過臉,硬邦邦道:“那書破得厲害,許多地方讀不通。想聽書還是去常樂茶館,林大哥的新段子很有意思。”
展昭再難自抑地皺起眉頭,她從來不曾這樣拒他于千里之外,究竟是怎么了?“思善?”
包思善咬著唇不應(yīng)答,臉上一派倔強之色。展昭是真的不知該說什么了,好在如喜端著茶進來緩了尷尬。包思善連忙道:“如喜,展大哥帶了紅豆餅來,快來嘗嘗。”
如喜瞄了一眼,這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呢,忙說好話,“小姐,你早上才說想吃紅豆餅,展大人這會兒就送來了,這是不是就是心有靈犀?”
包思善瞪她一眼,“心有靈犀不是這么用的!”
如喜渾不在意,反問道:“那該怎么用?小姐,你說說看。”
展昭沒有順著如喜的話,轉(zhuǎn)而道:“外頭開始下雪了,天冷你別總往外跑。”說著朝包思善笑了笑,“我回去了。”
如喜又是一詫,又要走了?她還以為展大人來了小姐就會高興,結(jié)果卻是不歡而散。目送展昭出了屋子,包思善怔了怔,好像想起什么,胡亂把拆開的紅豆餅包起來追了出去。展昭訝異她會追出來,來不及問就被她往懷里塞了東西,她道:“你明日要出門,這些帶著路上吃吧。”
展昭把手中散開的油紙仔細包好,似乎嘆了一聲,“你不喜便罷了……天冷,回屋去吧。”說罷后退了一步才轉(zhuǎn)身大步離去,他猜不透她為何突然疏離,但如果她不愿他靠近,他便遠著。
包思善定在原地,他轉(zhuǎn)身離去似乎帶起一陣風,冰冷刺骨。直到他身影漸遠,她才大聲道:“展大哥!”
展昭回頭,她往前追了兩步,戀戀不舍地停下,“你……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外頭冷,回去吧。”
喬山家距開封城快馬三個時辰,盡管展昭一早出門,卻因下雪耽擱了行程,第二日午后才回到開封府。喬山并未回家,家里人也不知他的去向,如此看來他是真的失蹤了。而開封這頭因這場雪也出了事,幾處老舊的棚屋被積雪壓塌,王朝馬漢帶了人巡查垮塌的房屋。
展昭聽聞此事不由默嘆,開封貧民聚居之地多是經(jīng)年失修的棚屋,不知多少棚屋被積雪壓垮傷亡如何,亦不知又會有多少人無家可歸。他正想去巡巡,馬漢匆匆來報,“大人,城西一處棚屋里發(fā)現(xiàn)一具干尸體!”
眾人皆是一驚,包拯忙道:“是男是女?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馬漢面色凝重地搖頭,“尸體被肢解裝在壇子內(nèi),暫且不知是男是女。若不是房梁被積雪壓垮砸落壇子,只怕永無見天之日。”
聞言在場的人色變,展昭當即道:“馬漢,帶我去看看!”
發(fā)現(xiàn)尸骨的棚屋孤零零地杵在池塘邊,馬漢指著沿路被積雪覆住的殘骸,“兩年前的那場火燒了這一帶,唯獨那間臨池塘的屋子幸免,不過現(xiàn)在被雪壓垮了。”
展昭舉目四下查看,這回垮塌的房屋多半是火災(zāi)后受損而未能及時修繕的。王朝領(lǐng)著幾個衙役在清理現(xiàn)場,見到展昭和馬漢迎了上來,“展大人。”
“怎么樣?”展昭見屋外擺著破碎的壇子和白骨,屋頂一半都已經(jīng)塌落,屋里的積雪正被漸漸清理出來。王朝跟在他身后,“死者應(yīng)該是個女子,被分尸了藏在酒壇里。”
說話間已經(jīng)到酒壇邊上,旁邊的空地上擺著干癟的尸塊,面目前非丑陋猙獰,從骨架來看應(yīng)該是女子。展昭鎖著眉,問道:“這屋子空了多久?之前誰住在這?屋里還有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
王朝道:“方才稍加打聽了一下,這屋子空了有十來年了。”
十來年?展昭不由打量眼前的房子,這房子有兩間屋子,右臨池塘,還有籬笆圍起的小院。這樣的房子在這一帶算是好的,為何會空了十來年無人居住?王朝也覺得奇怪,窮人家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不易,怎么會放著這樣無主的房屋不住?其中有什么隱情不成?
屋里雜物被漸漸清理出去,馬漢突然大聲道:“展大人!有情況!”
展昭急忙上前,之間橫梁之下壓著一個與老屋格格不入的物件。展昭伸手探入橫梁之下縫隙中,臂間發(fā)力猛得抬起橫梁飛快地把壓在底下的物件拉出——這是一個被壓變形的書箱!
書箱?十來年沒人住的老屋里怎么會有書箱?書箱雖不新卻也不是十來年前的舊物。展昭腦中一閃,霎時心中發(fā)沉,難道是……馬漢見他發(fā)愣,喚了他一聲,“展大人?”
展昭回神,打開壓變形的書箱,筆墨紙硯散落而出。他隨手撿起幾張紙,其中兩張寫著吉祥話。王朝見狀索性把書箱倒個底朝天,里頭的東西散落一地,又見到幾張寫了字的紙張。展昭沉聲道:“據(jù)鄧宏所言,喬山上元節(jié)那日曾說要擺攤替人代書,這恐怕是他的書箱。”
王朝驚疑不定,“喬山不是失蹤了嗎?他的書箱怎么會在這?難道壇子里的干尸是他?不對啊,干尸像是女子,莫非喬山身材矮小?”
馬漢打斷他,“那也不可能,喬山才失蹤半個多月,怎么可能變成干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