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姑娘對窺視命中良人這樣的事能無動于衷, 哪怕聽起來荒誕無稽也難擋不住她們的好奇。包思善亦是如此,雖說跟展昭情投意合,但還是止不住好奇, 仿佛要在鏡中看到展昭才能圓滿一般。不過心里又還有幾分明白那不過是坊間流傳的小把戲, 就跟去廟里上香求月老牽紅線一般, 做不得準。
如喜見她神神叨叨的兀自煩惱, 覺得自家小姐庸人自擾了, 她的命中良人是誰還用得著窺嗎?真是沒事找事。“小姐,你別琢磨了,那些小把戲不就跟筆仙碟仙一樣嗎?哪里能當真?再說這個名字真不討好——鏡花水月, 看得見摸不著,真瞧見什么最終也都一場空。”多晦氣, 就算在鏡子里瞧見了展大人, 沖著鏡花水月四個字就叫人心里發虛。萬一瞧見的不是展大人, 那豈不是更膈應人?
包思善嘟著嘴半晌沒說話,她也不是信, 就是好奇。看看如喜低頭繡花的模樣心想跟她是說不出所以然了,真是不開竅的小丫頭!嗯?等等,她可以找春妮呀,依春妮的性子應該會對這種事好奇。想著她便坐不住,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但是, 春妮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她沉吟半晌, 疑惑道:“能在鏡子里瞧見命中良人?這是什么緣由?”
呃……包思善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問緣由, 緣分這東西哪有緣由可言?她愣了半晌才道:“江湖上都是這么傳的, 真假有待考證。不過,試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是吧?”
春妮搖頭,“做不得真的東西有什么好試的?”
包思善難掩失望之色,春妮平時大大咧咧的,怎么這會兒竟嚴謹起來?有些時候她在某些地方跟展昭還真有幾分相似,不愧是師兄妹,再怎么說都是一個師傅帶出來的。嘆了嘆,罷了,不想這茬也好。
念頭剛斷,就見付云越晃了進來。他見著包思善有些詫異,“包子,你出關了?”他還當包思善日子過得滋潤,沒想到也有被禁足的時候,看來千金小姐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包子算是被龐麗牽連的,不知道龐麗回去后是什么下場,恐怕好不到哪去。
他大大咧咧落座,“剛剛在門口聽見你們說什么命中良人,怎么回事?”
包思善瞪他一眼,“姑娘家說私房話,你偷聽就罷了,還敢問!”
付云越立即喊冤,“冤枉啊!我不過是剛巧進來時聽到,哪里是偷聽?再說,我們是自己人,聽聽有什么關系?誒,說說唄,命中良人怎么了?”
包思善被他說得沒脾氣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把鏡花水月說給他聽。付云越聽后一臉不屑,也就閑得發慌的閨閣千金才會信這套。春妮卻忽然問:“這法子男女都能用嗎?不如讓云越試試。”
“啊?”付云越嚇一跳,“我?我一個大男人怎么能玩女人的玩意兒?傳出去還怎么在江湖上混?”
“這事就我們三個知曉,我們不說,江湖上的人不會知道的!瞧一瞧心里也有個底,免得他日江湖相遇卻不相識。”包思善玩心大起,他平日里就不著調,這種不著調的事找他做再合適不過!
春妮也跟著點頭,雖說她不信,可看旁人做傻事倒不介意。付云越看著春妮,“師妹,你怎么不試?”
“做不得真的東西有什么好試的?我又不傻。”
付云越臉一黑,他看起來傻嗎?瞄了眼始作俑者,壞笑道:“包子,不如你先來確認一下這法子好不好使。鏡子要真能照出展昭,那我們就試試。”
春妮當即反對,“不成!萬一不是師兄呢?”豈不是添堵?
付云越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道:“那也得能照出人來才成,不是說不信么?瞧你緊張的。”說著大義凜然地一拍桌,“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也值得你們將信將疑?我就破了這謠言給你們瞧瞧!”
包思善跟春妮對視一眼,他這是要試?說不好奇那是假的,既然人要試,她們自然樂得其見,不一會兒就把東西備齊,等著付大俠出手。
一面銅鏡立在桌上,點上一炷香,將寫有生辰八字的紙條燒了,最后在銅鏡上滴上一滴血。付云越吸著手指,念叨說早知道要見血他就不干了。兩個姑娘沒搭理他的抱怨,都盯著鏡子瞧,可是半晌都沒動靜。
“嘖,早就說了是哄人的玩意兒,浪費我一滴血!”付云越一副早知道的神情,可隨著他的話落,鏡面上竟漸漸有了變化,驚得他不禁瞪大了眼。
鏡子里慢慢浮現一片桃樹林,桃花開得燦爛,緋紅得如煙如霧好似仙境迷離。在這一片緋紅中有個男人背對著他們,似乎覺察有人注視一般,男人慢慢回頭,在他側臉隱約可見之際鏡子里的景象散了去。
“這……”包思善驚得張大嘴,真的看到人了!還是個男人!春妮也一臉不可思議,剛剛是不是看花了眼?付云越面如菜色,猛地把鏡子往桌上一扣,大聲嚷道:“這他娘的是妖法!老子的命中良人怎么可能是男人?”
春妮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呃……也許只是看著像男人……”
“是,是啊,女扮男裝,女扮男裝!你有所不知,很多大家閨秀為了出行方便都喜歡男裝出行……”
付云越扭著眉,“女扮男裝?未免扮得太像了?”他還沒瞎,是男是女是不是女扮男裝還是能分得清的,剛剛鏡子里的分明就是個男的!還是男人味十足的男人!他不信命中良人的說法,可也不能弄個男人惡心他啊!
包思善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男人?怎么會冒出個男人?原以為是哄人的把戲,誰想真能看到人,這下還真不好說是真是假了。春妮忍不住偷笑出聲,惹來付云越一記眼刀,她趕緊忍住笑,問道:“那個人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就算認識我也不會娶一個男人!”
“說不準是你嫁給他呢。”春妮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包思善想象了一下付云越出嫁的情形,也忍不住想笑,可見他臉色實在難看,便道:“別慌別慌,反正你現在還不認識他,趕緊找個姑娘成親,不就沒事了?”
春妮搖頭,“姻緣天注定,他趕著成親有什么用?指不定就死了媳婦,鰥夫改嫁……”
包思善這回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真服了春妮,鰥夫改嫁這樣的事她都能想得出來!好不容易笑夠了,才轉回正題,“先不說男女,剛剛是怎么回事?竟還真能看到人。”
付云越咬牙切齒,“妖法!一定是妖法!”現在好了,窺視命中良人窺出個男人,他以后還怎么在江湖上混?他剛剛就不該大義凜然!
“那可不可信?”春妮問道,她以為最多是什么都瞧不見,誰想會是這樣的結果,出乎意料啊!
“廢話!自然不可信!”他怎么可能喜歡男人?完了完了!他一世英名就此毀于一旦。掃了她們一眼,森森道:“今天的事就我們三個人知曉,你們要是敢往外說……”
包思善跟春妮忍笑指天發誓絕不往外說半個字,付云越再沒心思呆下去,一臉郁悶地告辭。待他出了院子,兩個姑娘對視一眼,笑得直不起腰來。付云越果然是個不靠譜的,不論什么時候都這么不靠譜,真是樂死她們了。
包思善的書房里有一株海棠,眼下花開得正好。她手上沾了些水彈在花上,襯得花朵愈加嬌艷。幾日前她給閨中好友陳元欣去了封信,邀她賞海棠,不想她得了風寒未能赴約。看著水靈靈的花朵,她有些掛心陳元欣,聽說她的風寒不見好轉,這都好幾日了,怎么還不見好?不如去看看她吧。
見到陳元欣時包思善嚇了一跳,不過是染了風寒,怎么瞧著蒼白虛弱成這樣?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隨時要睡過去的模樣,完全沒了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看著叫人心疼。
陳元欣拉包思善到自己屋里說話,包思善真有些擔心她撐不住,連忙扶著她坐下,“你快坐,別忙活,我又不是頭一回來,不會跟你客氣。不是說風寒嗎?我怎么覺得你像是大病了一場?”
陳元欣笑笑,“大夫來看過,說身子有些虛。現在整日湯藥灌著,苦死我了。其實就是氣色差,旁的也沒什么。”
“你的身子不是挺好的嗎?怎么突然就虛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場風寒就把我弄成這樣,我說沒事,可我娘不放心,非得讓我好好養著。”
包思善深有同感地點頭,“我娘也是,額頭磕破點皮就讓我足足養了一個月!”
陳元欣知道這事,她還去探過她,不過那可不是磕破皮那么簡單,是應該仔細養著。伸手撥包思善的劉海,見沒留下疤,笑道:“上回見還有點印記,這回真好了。”
包思善嘻嘻一笑,把帶來的游記遞給她,“我帶了幾本書給你解悶。”陳元欣起身往外間的書房去,“我這也有幾本新書,你帶回去看吧。”
“那正好!我悶了一個月,家里的書都翻爛了,讓我多帶幾本回去。”包思善跟著出去,也不跟她客氣,在書架前挑選起來。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接著見兩個婆子抬著一個物件進屋,瞧著像是繡屏。陳元欣讓她們把東西擺到里屋去,包思善好奇道:“添了什么好東西?”
“帶你去瞧瞧。”
果然是一個繡屏,一面繡著淡雅的玉蘭花,另一面是銅鏡。包思善忍不住看她一眼,逗趣道:“陳小姐天人之姿,確實該擺一面大鏡子。”
陳元欣嗔視她一眼,“背后的玉蘭花可是我親手繡的,怎不見你夸我一句?”
包思善瞧了瞧,有些苦臉,“你這樣我都沒臉了,這屋里你親手做的東西還少嗎?我最多也就繡個手帕。”要不是包夫人逼著,她連手帕都不繡了。
陳元欣知道她不愛女紅,抿嘴笑了笑,從床頭小幾的針線筐里取出個荷包塞到她手里,“給,特意做給你的。”
包思善愛不釋手地翻看,人家的手怎么就這么巧呢?瞥了眼針線筐,不禁汗顏,人家不僅手巧,就連針線筐都收拾得整整齊齊,豈是她能比的?忽然她愣了愣,針線筐里怎么放著一面鏡子?做針線還不忘照鏡子?她之前怎么沒發現陳元欣這么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