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進入了初一眼中的幻境之后,我竟進入了一個熱鬧的大街里,這條街,十分古樸,卻熱鬧非凡,上面有賣胭脂水粉的,也有賣冰糖葫蘆大風車的,街道兩旁更有許多店鋪,和一家二樓窗臺上沾滿了穿著暴露的女子,手里捏著那細長手絹,對著樓底下行人拋媚眼的青樓。
抬起頭一看,天空一片晴朗,若不是我使勁掐自己的手臂,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覺,我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但四周這一切,真實的猶如身臨其境,卻又讓我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令我心中更是一驚,這初一給我制造這樣的幻境,到底是想干什么?
來不及多想,兩道悅耳的童音,忽然從我耳旁響起,我下意識的就不斷轉過頭,在人群中搜索這兩道童音的來源,卻在轉過頭的剎那,在一條細長的巷子里,見到了兩名粉雕玉琢,卻在高墻上攀爬的女童。
天知道,在我見到這兩名女童的剎那,震驚的根本說不出話來了,不僅是因為,其中一名女童像極了小時候的我,另外一名長得如同洋娃娃漂亮的不行的女童,雖然容貌陌生,可她那不斷泛紫的瞳孔,卻令我心中猛地一驚……
出現在我旁邊的那名女童,是兒時的初一?
不過這個幻境里出現的兒時的我,倒是比曾經陷入前世記憶里,見到和楚辭待一塊兒的那個我,更為年幼,像是認識初一的時間,比楚辭還要早得多。
而我眼前,跟著小初一攀爬的那名縮小版的自己,穿著的衣服,就像是小乞丐一樣,東破一塊兒,西破一塊兒,上面落滿了補丁,衣服更被洗的發了白。
小初一卻不同了,穿著的衣服那叫一個華麗,上面的絲線被太陽輕輕一照,更是微微有些發亮,十分耀眼,一看就價值不菲,根本不是尋常人家孩子能夠穿得起的衣服。
再加上,縮小版的我,渾身上下流露出的是那濃濃的市井之氣,有點像是四處流浪的小要飯,小初一從頭到腳透露著的,卻是一股貴氣,像是從小到大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令我更是不由得一愣,雖然初一,十五這兩個名字,好似有些關系,可兩個生活環境相差這么大的小孩子,究竟是怎么認識的?
想著想著,我下意識的就朝著這她們走了過去,在靠近她們之時,兩個孩子已經靈巧的翻過了這面高聳的墻壁,直接跳了進去,就在這時,我才發現,她們倆爬進的院子,竟然是方才我見到那個青樓的后院兒。
可令我尷尬無比的是,這面墻約莫兩米多高,四周光滑無比,即便是我在何仙姑那里學了不少,爬起來都有些吃力,縮小版的我,方才卻和泥鰍似的,三兩下就爬了上去,還不忘拉小初一一把,兩人齊齊往里跳下。
待我翻過這面墻的時候,兩個小孩兒已經跑遠,嚇的我連忙在這間青樓里跑了起來,想要找到這兩個小孩兒到底跑到了哪兒去。
跑著跑著,我已經忘了,自己從多少人的身體里穿過,好似在這個幻境里,所有人都是真實的,只有我是虛的,我多想停下腳步問問旁邊的人,有沒人看見兩個小孩子跑過,可這個片段,應該是初一記憶里的世界,我是來這兒的外人,又怎么可能,有人看得見我,聽得到我?
所幸我跑到了青樓的高處,剛一朝下望去,就見到了兩坨躲在青樓后院水池邊兒上草叢里,也不知道在干啥的她們,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朝著她們跑了過去。
可我才跑過去,就聽見縮小版的自己,用那糯糯的童音,在問小初一:“你每天過的真的很不快樂,沒人陪你玩嗎?”
話音才剛落,就見小初一那粉雕玉琢的臉上,竟染上了一抹失落,對著縮小版的我,連連點了點頭,還嘆出了一口氣:“是啊,阿婆說我是圣女,是苗寨至高無上的象征,所以阿婆不讓我和別人一起玩,也不讓別人和我玩,每個見到我的人都要對我下跪,甚至隨便說點什么,我只要輕輕一放下臉,她們就嚇的馬上對磕頭,求我息怒。”
一聽這話,我愣了,眼前那縮小版的自己也愣了,似乎有些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約莫六七歲大小的孩子,眼中的苦惱,竟然是這樣。
可沒過多久,縮小版的我,卻輕輕對初一露出了一抹純潔的笑意,隨后伸出了那只方才還在玩泥巴,有些臟兮兮的手,連忙在身上搓了搓,把手擦干凈之后,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又緊張的問小初一:“我……我也沒什么朋友,只不過我不像你那么威風,大家不想和我做朋友是因為嫌棄我穿的破,說我是小乞丐,又無父無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她的這話剛落進小初一的耳中,小初一連忙抬起了頭,震驚的看著她問道:“你都無父無母了,竟然還有人這么欺負你?”
縮小版的我,一聽初一這話,更是暗下了目光,輕輕低下了頭,帶著些許哭腔“嗯”了一聲。
小初一見后,頓時一急,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揚起了那插滿小簪,梳妝整潔又不失高貴的頭顱,氣憤的罵出一句:“你和我說是誰這么欺負你,我讓派人要了他的命!”
難以想象,一個不過六七歲大小的孩子嘴里,竟然會吐出這么一句話,頓時把縮小版的我嚇了一跳,連忙拉下小初一,警惕的對她“噓”了一聲,“別……我沒事的,她們不和我玩就不和我玩唄,反正我確實是無父無母的野孩子啊,這兒是我偶然發現的青樓后院,無事就躲在這兒休息的地方,咱們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否則就被趕出去了!”
小初一一聽這話,頓時更是氣的瞪大了眼:“竟然還有人趕你?不就進來休息休息嗎?憑什么趕人啊?”
縮小版的我,一聽小初一這話,面上頓時流露出了一抹苦笑,眼中更是夾雜了幾絲淚花,也不知是委屈,還是羨慕小初一這般不食人間疾苦,活的無憂無慮。
而縮小版的我,這副表情,落在了小初一的眼中,頓時把她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想要替她擦干眼淚,問她:“哎呀……你……你怎么哭了?”
縮小版的我,倔強的搖了搖頭,說沒事,只是好羨慕小初一有阿婆,有家,受了委屈,還有那么多人幫她。
小初一一聽這話,頓時一急,連忙對著縮小版的我反駁道:“你羨慕我干嘛啊?我還羨慕你呢,過的無憂無慮的,想干嘛干嘛,去哪去哪,不用遵循那么多規矩,也沒那么多人管你。”
聽到這話,縮小版的我眼中的羨慕頓時更深了,卻懂事的擦干了眼中的淚,強擠出一抹笑意,對著初一回道:“是啊,想干嘛就干嘛,沒人管我也挺好的。”
初一連連“嗯”了一聲,像極了從小到大被養在象牙塔里,剛剛進入人間的小仙女,隨后像是想起什么般,連忙開口問縮小版的我:“對了,我們認識了有一個時辰了,你還帶我玩了那么久,不和我說說你的名字嗎?”
一聽名字,縮小版的我頓時有些語塞,尷尬的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初一一見縮小版的我這副模樣,不禁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又問:“你……你沒有名字嗎?”
縮小版的我連忙搖了搖頭,有些著急的回道:“不是……也不是沒有名字,只是我不知道,那個是不是我的名字。”
“什么意思呀?”
初一連忙問道,縮小版的我,這才拿出了一張洗得發白,舊的明顯能看出,竟然被人放在手中摩擦的小絹子,在這娟子的右下角,綉有十五二字,縮小版的我,一邊伸出手指著,一邊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我可能是有父母的,只是我記不得之前的事情了,醒來的時候,就在河邊躺著,渾身上下只有這么一張帕子,上面這兩個字我不認識,應該是我的名字。”
“十……十五?這兩個字好像是念十五。”
小初一連忙接過帕子,有些困難的讀出帕子上的字,隨后忽然一愣,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等等,你叫十五?”
縮小版的我搖了搖頭,回了一個不太肯定的答復:“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我母親說,她有個姐妹嫁到了外族,和我一個初一出生,一個十五出生,所以我取名叫初一,她取名叫十五,該不會是你吧?”
小孩子總是記性好,比較能聯想,小初一連忙對著縮小版的我問道,可是幻境中的我,才不過六七歲的模樣,應該是剛附身在蘇十五的身體里沒兩年,要是有蘇十五死前的記憶,估計就不會流落街頭了。
所以,縮小版的我,尷尬的對初一搖了搖頭,這才回道:“應……應該不是吧,如果是你母親姐妹的孩子,應該身份尊貴,怎么可能會像我一樣,流落街頭都沒人理呢?”
“說的也是,不過我聽我母親說,她那個妹妹叫十五的孩子,好像去年還是前年落水死了,死的挺慘的,連尸體都沒找到,傷心的成日把自己關在閨房里望著那條河哭訴,整個昆侖更是為此,鎖關了好久。”
小初一聽后,大人模樣的點了點頭,隨后回道。
縮小版的我一聽這話,眼中頓時流露出艷羨的目光,嘆了一口氣道:“哎,要是能當你母親妹妹的孩子,那可真好,我從來沒體會過,被人掛念的感覺,哪怕是我死了,估計都沒人知道我吧。”
“呸呸呸,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當一輩子的朋友,你帶著我在這周邊玩,我又機會帶你回苗疆玩嗎?”
小初一連忙對著我回道,那張稚氣未退的臉上,帶著幾絲老成,卻像是黑暗找黑暗忽然閃耀出的一道光芒般,給了縮小版的我,一絲希望,驚得她頓時一喜,連忙問道:“真的嗎?當一輩子的朋友?”
小初一連連“嗯”了一聲,隨后伸出了小指頭,對著縮小版的我又道:“你要不信,我們就拉鉤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