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這么一說,連忙抬頭,尋找極惡的身影。
也不用我找,因為不過剛剛一抬頭的功夫,便見他就站在修女的身后,身影虛空幻滅,時隱時現,身形巨大。
不過肉眼凡胎,是瞧不見厲鬼的。
我這陡然看到它,心中難免膈應一下,也被嚇了一跳。商榷站我身后,瞧見我眉頭一皺,倒是忍不住地輕笑出聲。
“阿遲,我說你跟著我這些日子也見了形形色色的厲鬼,怎么還怕呢?”
這語氣算不上是嘲諷,充其量頂多只能算是戲謔,但是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他那說的是什么話,就算我見過再多的鬼,我的本質還只是人,怕鬼,理所應該。
而且,極惡那副模樣,真的非常嚇人。
偏偏它的身子,還在修女的禱告聲中,逐漸變得膨脹了起來,到最后填充滿了整個教堂。甚至于,距離我,也只有一步兩步的距離。
仿佛我一伸手,就得和它碰到。
隱隱的,有些不大舒服。商榷卻將我往后拉了拉,讓我可以躲藏在他的身后。我點了點頭,挺順從地接受了他這個安排。
不過我們帶著隱形斗篷,極惡應該看不到我們。
只是,氣氛有些壓抑罷了。
村民們卻紛紛站了起來,就站在原地上,和修女一起做禱告,他們說的,斷斷續續,又夾雜濃重的地方鄉音,我聽得不是很懂。
大概是說,聽從圣女的派遣,快快離開痛苦生活的人間,去往真正享有幸福的天堂……
我皺了皺眉,難道是這世上所有的邪教,都喜歡宣傳這樣的一套?不過自殺之人,乃是重罪之身,死后還得下往地獄救贖,就算最后贖了罪孽,也很難再為人了。
因為,他們曾經不尊重生命,褻瀆生命,也就失了機會。
便是如此。tqR1
可是修女讓他們念誦的禱告,分明是另外一個意思,仿佛逃避了這世上的苦難,去到另外一個世界,就可以獲得幸福。
荒謬得,我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我聽不下去,商榷自然更是如此,就在身旁,懶懶地補充了句?!捌鋵嵒钪退懒?,并無太大區別。倘若有些事情活著的時候逃不過,那縱然是死了,也躲不掉?!?
我在認識商榷之前,會覺得地府鬼神都十分玄妙,可是和他相處久了,也慢慢覺得它們和我們似乎差別不大,人死了就變成了鬼,執念放不下滯留人間,債務還不清就在地府償,僅此而已,還真無太多的區別。
在我感慨荒唐的時候,禱告已經結束了。我便見修女從桌上取了紙筆過來,守在門口的位置,讓人在上面簽字。
極惡恢復了往日大小,就守在一旁出口,村民們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往外走了出去。路過極惡的時候,它就張了張嘴巴。
我便看到一抹靈魂,從村民的身體里涌出,然后被極惡吞了進去。他也不著急著消化,就含在嘴里……
如此仿佛,直至將每個落下了名字的村民靈魂,統統吞進肚里,這才罷休。
“他在做什么?”我壓低聲音,詢問商榷。
他同我解釋,“那是鬼契,人和鬼定下的契約,就是鬼契。一旦落下了名字,那么就表示契約生效。我想他們一定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村民們的靈魂從肉體當中吸出來,也只有這樣,才能吸得干凈、徹底,不留痕跡。”
我緩緩點頭,所以軀殼一說,便是如此。
將村民們的靈魂吸走之后,為了不引起恐慌和懷疑,修女和極惡還得控制這些軀體三五天的日子,讓他們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在人間碌碌行走,一心求死。
可是,沒有靈魂只有軀體的模樣,就算在死后真能去往他們說的極樂世界,那又拿什么去呢?
這本就是天大的悖論,也只有庸庸碌碌之人,才會相信那么荒唐的言論。
等到村民們都走光了,修女就拿出一個巨大的口袋,讓極惡將自己剛剛吞下去的靈魂統統吐出來,極惡雖然厲害,但充其量只扮演爪牙的角色,在他們的背后一定有更厲害的狠角色。
而現在,所有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了——衛蔚。
我那雖然是人,但卻比鬼還狠的父親。
商榷一再提醒我說,靈魂是有很多用處的,可是父親如此費盡苦心四面八方地收集靈魂,我就想要問問,他拿那么多的亡靈,是打算讓它派上天大的作用嗎?
貪婪不止,不知收斂。
“你說,我們是不是只要捉了修女和極惡,然后交給阿芙,這事情就算了結了?”商榷微微瞇著眼睛,面露殺氣地問我。
當然,這殺氣,斷然不是沖著我來的。
我怔愣了下,他這話我聽得并不是很明白,阿芙讓我們著手查自殺村的事情,當然希望我們不但把事情解決了,還能順帶著揪出幕后指使者,順帶著一并讓他伏法。
商榷倘若只抓了極惡和修女,那就是治標不治本了。
但是,用來搪塞應付阿芙,似乎又夠了。
商榷見我不明白,只能非常無奈地沖著我搖了搖頭,輕輕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似乎為我的智商覺得為難。
“這事情倘若我們繼續往下查,一定會和衛蔚對上?!鄙倘逗苷J真地開口。“和他對上,我已無必勝的把握。倒不如推給阿芙和閔良,這樣雖然不仁義,但也是無奈之舉。”
我知道衛蔚的本事,也知道商榷估摸著連上次的傷都還沒有完全養好,直面招惹并非上策,就狠狠地埋怨了他一句。
“你現在知道敵不過了?當初就應該好好用鑰匙,煉化了攝青鬼,就不是你怕他,是他怕你了?!?
我現在越想就越覺得,他當時真該承我的情。
商榷臉上又多了些不大自然,然后回了我一句,“阿遲,我們不是說過,這事情不許再提了嗎?”
烏山墓穴的事情,于他是個疙瘩,放在我這也一樣。
所以我們巴巴都希望著,把這事情拋之腦后,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我問商榷,將話題岔開。
他扔給我一捆繩子,“等會我對付他們兩,你尋個機會,把他們綁了,然后送到地府,交給阿芙,我們事情就算解決了?!?
我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