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將近,整個邑國變得鬧騰起來,白雪皚皚中點(diǎn)綴著火紅的燈籠,古樸中透著熱烈,安靜而祥和。
王城裡,這個國家的王所居的寢宮的偏殿裡,與其他王殿的喧鬧相比顯得格外的安靜。那裡住著一個漢人女子,平日裡她的飲食起居皆是由王親自負(fù)責(zé),王城裡很少有人能看見她,也因此有關(guān)她的各種傳言在婢女間流傳著。
“孃親,孃親,你怎麼還坐在這兒?宴會就要開始了。”軒轅茗浩今日身著繁重的華服卯足了力氣跑過來。
世蘭蹲下身子將小傢伙抱入懷裡後又鬆開,替他理了理亂了的髮絲,溫柔笑道:“無憂你不是已經(jīng)隨你父王出發(fā)了,怎又跑回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孃親啊喜靜,那種場合不適合孃親,無憂跟著你父王好好玩。”
“孃親,從你被父王帶到這裡的那一日起,你便一直留在這一方天地,無憂怕你早晚有一天會被悶壞。”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年幼的軒轅茗浩很懂事的接受了君無憂的身份,在蘭世蘭面前,他不再是那個傲嬌尊貴的王子,而只只是一個普通的愛撒嬌的小孩子。
“孃親有無憂在,又怎會悶壞?”世蘭捏了捏他小巧堅(jiān)挺的鼻子忍不住笑道:“時辰就快到了,你快回到你父王身邊去。待會你父王若是瞧不見你又該著急了。”軒轅探對軒轅茗浩的寵溺世蘭是一直看在眼裡,親骨肉也不過如此吧,有時在無憂與軒轅探面前,她這個親生母親反倒有種外人的感覺,他們雖不是親生父子,但之間的感情卻是極其親厚。
“你就依了這小子吧!”溫醇的嗓音突然而至,世蘭擡首,只見門側(cè)軒轅探一臉溫柔的望著她,薄脣輕勾,那雙蜜色的眸眼裡流光溢彩:“宴會上茗浩也會有表演,他一直在期盼著在此次的宴會上能好好表現(xiàn)而一直拼命努力著……”
聽到這裡,世蘭騰地站起身來,打斷軒轅探的話,睨了他一眼道:“我隨你們?nèi)ァ!?
經(jīng)她這麼一說,軒轅茗浩露出壞壞的笑容,將小手背在身後,偷偷的衝軒轅探打了成功的手勢。
“你這樣去可不行。”軒轅探一把拉住正準(zhǔn)備出門的世蘭,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擊掌三聲,便見花影見垂著首端著一個檀木盒走了進(jìn)來。
軒轅探接過檀木盒,擺了擺手示意花影見合上門退到門外。
“先換上這身衣服。”軒轅探打開盒蓋,本以爲(wèi)會是一件精緻華美的裙服,卻不想只是一件再素雅不過的繡著金蝶的白色男裝。
世蘭雖不願穿上這件與軒轅探所著的相似的白袍,但深知自己在這二人默契的配合之下,自己的反抗多半是無效的,遂只是不滿的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軒轅探後,一言不發(fā)的拿起那套衣服走到內(nèi)室換上。
換好衣服,世蘭坐於銅鏡前, 望著銅鏡中映出的自己,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相反多添了一股道不明的風(fēng)韻逸態(tài),明明還是自己,卻一點(diǎn)也找不到往日的那份灑脫不羈。
一聲輕嘆尚未及出聲,便聽身後
有人輕聲吟唱道:“彷彿兮若輕雲(yún)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fēng)之迴雪。”一語畢,軒轅探走上前,撩起她清涼的烏髮,又言之:“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yáng),揚(yáng)且之顏也。不愧是本王唸了三百年的人,接下來就由本王來替你束髮吧!”
月色極妙,星光黯淡。淡暈的月華透進(jìn)屋內(nèi),一隻純白的雪狐悄無聲息的自屋外跳上窗臺,輕啾——了一聲。旁側(cè),雙手托腮的軒轅茗浩騰地?cái)E起腦袋,衝突然闖進(jìn)的一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遠(yuǎn)處的梳妝檯前,世蘭端坐於鏡前,如扇的睫毛輕輕顫動一下,銅鏡裡,軒轅探素白修長的手指在她發(fā)間靈動的飛舞著,只瞧他一手拿過銀白絲帶,以絲帶盤繞,精心地提她梳了一個男兒髻。
發(fā)已梳完,立於她身後的人卻久久也不曾動過分毫,那雙蜜色的眸眼被鏡中的她所吸引,再也無法移開目光。當(dāng)年他於傾木府一眼,蘭少的自行灑脫,無不佔(zhàn)盡風(fēng)流,他不得不承認(rèn),那時尚未恢復(fù)前世記憶的他便已被她所吸引,原來,無論那些記憶是否存在,那份愛慕的心情總會在見到對方的那一刻悄然復(fù)甦。
“介叔叔說的一貌傾城,般般入畫,就是如孃親這般吧!”軒轅茗浩四肢並用扒拉著自椅子上爬下來,很是臭屁的雙手叉腰,揚(yáng)起小臉說道:“將來無憂娶媳婦,就要照孃親這樣的找。”
“等你娶媳婦,那還早上幾百年了。”軒轅探不自然的移開目光,走到軒轅茗浩前輕輕敲了一記他的腦袋:“出發(fā)吧,時辰就快到了。”
屋外冬意正濃,透骨的寒涼混雜著清冷的月光迎面而來,倒是分外醒神。軒轅探一行幾人順著梅園小徑而行,世蘭遙遙注視前方設(shè)宴的王殿,那裡燈光通明,好不熱鬧。
這邑國王城在世蘭的記憶裡並不陌生,然,眼下這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舉目望去,竟一眼看不到頭,如此雄偉壯觀的景觀是三百年前的邑國所不能企及的,由此可見邑國在這三百年的巨大變化,及如今邑國不容小覷的實(shí)力。
這幾百年的韜光養(yǎng)晦,使得邑國究竟強(qiáng)大到何種地步?倘若三國鼎力的局面被打破呢?這些問題令世蘭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雖不知確切的答案,但無疑是她不敢想象的。就在世蘭有所思的時候,悅耳的胡笛之聲參雜著喧鬧嬉笑之聲悉數(shù)傳進(jìn)了耳裡。然,喧鬧只是一瞬,而後歸於寂靜,只聽宮人大喊著:“王上駕到。”
滿殿的人皆低頭曲臂彎腰行禮,就在世蘭晃神之際,一隻手伸到她跟前,然後握住她的手,牽著她邁進(jìn)大殿,一步一步,一直走到大殿主位,軒轅探這才鬆開手,優(yōu)雅轉(zhuǎn)身,用著世蘭所陌生的口吻高聲一語:“免禮!”
方纔,世蘭一路被他拽著走,無暇顧及四周的景象,只覺得大殿裡黑壓壓的都是人,這會停了下來,她方緩緩擡起頭,王殿內(nèi)極爲(wèi)寬敞,高高矗立著九根龍柱,上面嵌著的夜明珠將整個大殿照的亮如白晝。
世蘭將目光轉(zhuǎn)向附近,一道淡紫色的身影闖進(jìn)眼
底。世蘭知道,她是這個國家唯一的王妃,不僅有著傾國傾城之姿,更難得的是她那份嫺雅溫婉的氣質(zhì),給人以一種可親可敬之感。同樣身爲(wèi)女人,世蘭亦不禁暗暗稱讚一番,可就是如此優(yōu)秀美麗的女子,世蘭不明白,軒轅探爲(wèi)何就不願動一份心。
許是感覺到了世蘭的注視,柳花菫偏首,移目望了過來,世蘭不及躲避,正好對上她的眼睛,世蘭雖與花菫有過一面之緣,但也只是匆匆一瞥,這次細(xì)瞧,世蘭發(fā)現(xiàn)柳花菫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澄澈,想不到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王宮深院竟還能見到如此純淨(jìng)的眼睛。只是,此時此刻那雙秋水剪瞳裡帶著太多的東西,有溫柔,有不解,有驚訝,有不甘,還有一些世蘭也無法看透的情感。
手被人拽了拽,世蘭這才發(fā)現(xiàn)大殿內(nèi)的人已紛紛落座。
“你在發(fā)什麼呆?”坐下後,軒轅探小聲輕語:“下次你再這樣,本王可保證不了會不會對你做出什麼輕佻的事來。”
世蘭坐在軒轅探身側(cè),這本已極不符禮法,如今在羣臣面前他又小聲耳語更令世蘭尷尬不已,努力抑制住要甩他一耳光的火氣,世蘭狠狠剮了他一眼。
對於大殿正中他二人之間的互動,在場的大臣與其女眷皆是一頭霧水,可礙於天威這才保持著大殿裡依舊鴉雀無聲。
酒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軒轅探亦不再逗她,高高舉起案幾上的九龍玉樽,高聲道:“今夜無君臣,無醉無歸!”一時間“天佑大邑,恩澤天下”等傳頌之詞不絕於耳。
世蘭也拿起面前的玉杯,感受著來著各方的各種視線,那種或探究,或嘲弄,或癡迷的視線於她而言真的很討厭。
時間一點(diǎn)一滴的流逝著,自從軒轅茗浩跑去準(zhǔn)備表演後,世蘭已完全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起初,軒轅探還會時不時的逗她幾句,但後來上來向王祝酒的人越來越多,軒轅探已無暇顧及到她。如此一來,世蘭反倒覺得輕鬆不少。就在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睡著的時候,胡琴聲起,一名清秀的男子持劍入陣,世蘭眼睛一亮,激昂的琴聲,瀟灑的舞劍之姿令她振奮不已。
殿前,男子隨著琴聲舞劍起,他劍走偏鋒,動作若行雲(yún)流水,無不清逸自在。任憑今夜寒風(fēng)凜凜,也擋不住這頓生的豪氣。
忽而,琴音突變,劍勢陡然一轉(zhuǎn),如蛟龍遊走四方,穿雲(yún)過海。很顯然,這舞劍人劍技很是高超,但見其動作毫無停滯,勁腰驟轉(zhuǎn),劍勢變幻莫測。
劍舞琴挑,配合得天衣無縫,尤爲(wèi)最後一招劍落九天,劍鳴龍吟緩緩收聲,最終隨著琴聲遏然而止。
滿堂寂靜,眼前這一幕世蘭似曾相似,思量良久,世蘭頓然醒覺,對了,這舞劍人最後收勢竟與多年前的自己在醉霓裳那一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舞劍人緩緩擡起頭,那雙的深邃的眸子,在與世蘭撞見後,瞬間凝滯。
是柳生介,世蘭胸口如壓了一塊巨石,隨手抓起白玉杯舉到脣前,掩飾掉自己驚訝的神色,他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