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日子終於還是來臨了,天尚未亮的透徹,山腳下,南桑瘦小的身影自馬背上飛躍而下,他滿臉風(fēng)塵,手裡拿著一隻長長的錦盒,來不及歇息片刻,便直往不破天下所居的院落而去了。
“南桑,將這個轉(zhuǎn)交給世蘭。”不破天下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面素白的睡蓮之後,合上盒蓋遞給南桑,又道:“你跟她說無需向我辭行了,戴上這朵引靈花直接去後山即可,那裡有人在等她。”
太陽緩緩升起來了,又是一個暖暖的秋日,秋菊開的絢爛,空氣裡氤氳著馥郁的花香。牀頭,世蘭望了一眼梳妝檯上的素蓮,亮白的光線裡隱隱約約瞧得一絲絲纖細的銀色自花蕊流溢出。
一片紅楓搖落枝頭,驚起山雀飛掠而過。世蘭心緒繁雜,望著素蓮,凝視良久,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
“你在猶豫?”南桑立在一旁,自是瞧出她的猶豫不決:“來時,先生有說世蘭姑娘這並非是在害蘭息王,一切自有定數(shù),時辰將至,姑娘快些準備吧!”
南桑走了,留下沉默不語的世蘭,世蘭揪緊衣袖的手緩緩放開,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往衣櫥走去。
手指慢慢滑過柔軟細滑的布料,一年前來到這裡的情景依舊曆歷在目。那日,他垂淚的紫眸美得如破碎的水晶般,刺痛了她的心,那個人,他可還好?
世蘭換下衣裙,穿上初來時的如紫煙般的紗裙,卸掉髮間的珠玉,戴上那朵潔白的引靈花,就如她初來這個時空的模樣,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沒留下。
世蘭一人獨步在山間,踩過漸轉(zhuǎn)枯黃的野草,聽葉落枝椏,
看流瀑迴盪山澗,滿目風(fēng)景依然如舊,可心境早已不復(fù)往日,許是這幾年經(jīng)歷太多,揹負太重,黯然惆悵的思緒在不知不覺中已離她太近,不小心介入太深,已無法再笑得如當(dāng)初般灑脫自在。究竟在何時,那個如風(fēng)般瀟灑的自己已然陌生。
此時山腳下,白馬疾馳如電,揚起一路風(fēng)塵。
“大膽,何人敢闖山!”守山人拔出腰間長刀,高舉於身前大聲斥道。
白馬長廝,躁動的塵土漸漸歸於腳下,守山人在看清那雙紫眸之時,不禁渾身一個痙攣,緊接著似被一股無形的外力緊緊箍住身體動彈不得。
“你們是奈何不了他的,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阻撓蕭公子入山。”就在守山人生死存亡一瞬,南桑及時趕到。
不遠處,蕭離透疾步走近,長長的墨發(fā)在他背後張狂起舞,他削瘦的臉上,薄脣緊抿,英俊,內(nèi)斂,而又陰狠。
“她,在哪?”蕭離透眸光如鋒利無比的匕首般劃過因窒息而顯得臉色鐵青的守山人們。
南桑無加隱瞞如實回答:“在後山,只怕蕭公子已來不及……”
南桑話未完,只見身影一閃,蕭離透人已消失不見。
“咳咳……怪……怪物!”被蕭離透散發(fā)出的殺氣所威懾到的守山人們腿一軟紛紛跌倒在地,面露懼色。
前方,穿過花叢便是南桑所告訴她的地點了。蓮池畔,世蘭忍不住駐足,望著池面飄過的雲(yún)朵,這一年的記憶恰如潮水般紛沓而來,她似乎是第一次認真的梳理著對這個時空的記憶,離別在即,現(xiàn)在想來,竟也有過感動,有過愧疚,她也
曾度過那令人幸福到心碎的時光。
“再見了……”世蘭淺淺囈語,腦海裡飛快的閃過一道身影,倔強,孤傲,明明身份尊貴卻又有點自卑。
“好,蘭世蘭,不要再想了!”世蘭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拍了拍,冰涼的水滴沿著臉部的輪廓蜿蜒而下,湖水的涼意稍稍平復(fù)了些她內(nèi)心的煩亂:“接下來……”世蘭起身,目光穿過成片成片的花叢望向深處:“他,就在那裡麼?”見到他了,該跟他說什麼?這兩天世蘭尋遍了整座白蘭山不得見的君蘭隱,此刻,當(dāng)她知道他就在前方不遠處之時,她卻不知該如何去見他,有好多話想說,卻一句也無法想起來。
“啊!”世蘭跺了跺腳,用力的揉了揉頭髮,大聲吼道。滯留良久,本想緩解下情緒的她似乎更加糟糕了,但猶豫也只是那麼一瞬,她又重新邁開步伐,走向花叢深處,因爲(wèi)她明白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叮咚,叮咚,那是山間的泉響,世蘭踩過馥郁的花香,眼前漸漸開闊起來。
前方,陽光傾灑的地方,一道修韌挺拔的身影分外醒目,只需一眼她便認出了他。
他並未擡眼看她,修長的手指緩緩擡起,在溫暖的光芒裡有些透明,然,就在他的手指擡至與肩齊平時,一滴血珠自指腹滴落,而後化作一縷絲隨著他指甲的動作化作繁雜的軌跡。
“等等……”怎麼可以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就要離別了,明明還有很多想對他說的話,明明她還沒有對他說謝謝,還有……鼻尖清雅的幽香越來越濃,無數(shù)條光絲如銀蛇般自花蕊中竄出,將她慢慢包裹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