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又是一個秋陽高照的日子,帳外草地上,光照翠野,蘭少一襲月牙白長袍,烏髮鬆束,於淺淺的秋風中張開雙臂,微微仰首,感受著流風過面的柔軟輕盈,聆聽著林間鳥兒的婉轉啼鳴。
“你這身子剛好,可吹不得風!”離歌兒疾步上前,將手中的錦袍披於蘭少身上,一臉嚴肅道。
“不礙事的。”蘭少淺淺一笑,垂首間卻見風揚一路罵罵咧咧的大步走來。
“如何?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出來嗎?”蘭少望著風揚眼睛下的那圈濃濃黑色,雖覺得對不住他,但瞧著那張滑稽的面容,蘭少終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這是有幾天沒有睡上覺了?
風揚狠狠地睨了一眼蘭少,聳了聳肩疲累道:“不管是嚴刑拷打,還是各種誘惑,能想到的,能利用的,統統都用上了,就差本大爺跪地磕頭求他了!”
“哦?”蘭少擡指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調笑道:“風揚給我備壺酒,本將軍去會會他。”
“酒?你有傷在身,要忌酒!”離歌兒鼓著腮幫子,大聲提醒道。
“就是,再說了你這招我用過了,不管用!有些人酒醉了只會睡得雷打不動,很不巧的是那位就是這一類。”風揚接過話茬,一臉鄙視道:“這就是你想的注意!?”
“本少不會飲酒的!”蘭少衝著離歌兒眨了眨眼,轉身移步至風揚身前,擡手拍了拍風揚的肩膀,賊兮兮道:“等著瞧吧!”
半個時辰後,蘭少提著一壺花雕,彎腰進了一個營帳。
陰冷昏暗的營帳裡,山主席地而坐。
本是狂妄陰狠的一山之主,此刻卻是形容枯槁,沾滿血污的面容上已生出了青青的胡茬。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是那如蒼竹般挺拔的身影,風度翩翩,氣度非凡,隱約中一股從未聞過的淡雅幽香漸漸覆蓋了帳內潮溼的黴味。
山主吸了吸鼻,冷冷一笑,隨即閉上眼,嗤笑道:“這又是玩的哪一齣?美人計不成,又施美男計了嗎?還是個喜歡塗抹香粉的娘娘腔。哈哈,要想本主說出另一半金銀珠寶嗎?,很簡單,教你一招,把我殺了,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而後告訴你一切我所知道的。”
蘭少淡淡一笑,走至他面前,盤膝而坐:“見你如此有精神本少就放心了。”蘭少垂首凝眉,纖細的手指拔開酒塞,挑了挑眉道:“陳年花雕,不知山主你敢不敢嘗一嘗?”
山主驀地睜開眸眼,二話不說,撈起酒壺,仰天長灌。
“好酒!”山主一把
甩開已喝空的酒壺,擡手抹了抹脣角的酒液,大笑道:“好久沒喝得這麼痛快了!”
“你就不怕本少在裡面下了藥?”蘭少曲起右膝,左手隨意的搭於膝蓋上,微微擡眸,望著那張眼窩深陷的臉,這副面孔本是屬於一山霸主,現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境地,蘭少不禁唏噓不已,深感命運弄人,這一刻還是風光無限,下一刻就不知是何模樣了!
山主冷冷的看著她,好似聽到了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般,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他才止住笑聲道:“最好能毒死我!”
“你對子夏王忠心耿耿,能爲其捨命,爲啓誅仙陣屠殺部下,可爲何還會私藏一部分的金銀珠寶呢?”蘭少徑直言道:“這個問題本少想了很久……”
山主臉色微變,再次合上眼,淡道:“試問天下人誰不愛財呢?更何況是觸手可及的金銀珠寶?自那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裡抽掉一些,誰又會知曉?!更別說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了。”
“真是如此嗎?”蘭少收回眸光,不知是在自言自語,亦還是在反問他,少頓,蘭少睜大眼睛,一絲狡黠一閃而過:“但你如今身陷囹圄,即便是有金山銀山也花不得,何不防將那些上交國庫,以求得一絲保命的生機,你要知道這人若是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別白費心機了!”山主露出鄙夷的笑容,一臉決絕道:“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我之前就已說的很明白了,殺了我,我再告訴你!”
“嘖嘖嘖,爲了一些身外之物卻不顧自己的性命,本少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蘭少沉沉一笑,定睛看著他,別有用心道:“還是你另有苦衷呢?”
“你……”山主心裡咯噔一涼,死死的睜大一雙眼,恨恨的望著那張美豔絕倫的臉。
蘭少眸眼一彎,笑得一派純真無暇:“本少隨口說說罷了,你不要用那副要吃人的眼神望著本少。”
“你究竟想說什麼?”山主咬了咬牙,語意森冷道。
“本少改變主意了,後天我們就速回王城,屆時還請你作爲人證,指控子夏王,當著天下人的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將子夏王背地裡做的那些個傷天害理的事,一字不漏的講出來!”蘭少瞇了瞇眼,笑道:“當然,本少會在少帝面前替你求情,饒你不死,也好讓你在有生之年得以花花那些不義之財,不知這筆交易又如何?”
“ 呸!不自量力!”山主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朝上抱了抱拳,神情激動而尊敬道:“子夏王英明神武,武功蓋世,他的勢力遍佈天下,他就像一棵千年老樹,土下
盤根錯結,根基深固,牽一動,則拎土毀脈,怎是說動,就動的了的,要想動他,沒有事先毀掉大半個武國的覺悟,就別動那心思。要想我指證,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蘭少聞言,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山主皺了皺眉,橫道。
“只是突然覺得很奇怪,你奉子夏王爲神明肯爲他捨命,但你又肯爲那些私藏的財物去死,然,奇怪的是子夏王與財物之間,讓你選,你卻毅然選擇前者,這就十分怪異了,爲何明明不及子夏王重要的財物,你卻背棄了你的衷心而將他們私藏了?!這又是爲何呢?說到這,本少可以斷定自己的推測了……”蘭少撩袍起身,雙手負於身後,垂眸冷睨著盤腿而坐之人,正聲邪笑道:“那是因二者之間還隱藏了第三者啊!是家人吧?!”
山主渾身猛得一顫,險些撲倒在地。
“也是,像你這種生活在刀尖舔血上面的人,隨時隨地都可能一命赴黃泉,爲在乎的人留下些保障也無可厚非……然,那些都是些不義之財,他們若知曉了一切,又怎能用得安心踏實?”蘭少背對著他踱步而走,空氣中素冠荷鼎的香氣愈發得濃烈了。
山主沉默不語,雙手緊緊抓起地上黃土……
“當然,這些你不必擔心!”清潤靜雅的嗓音裡透著一絲陰寒。
山主嘴脣一哆嗦,顫顫巍巍的怒道:“你想做什麼?”
“子夏王性子孤傲狠辣,眼裡更是容不得沙子,你說若他知曉了你私藏了一部分的金銀珠寶,你說你的家人還有命能活下去嗎?”蘭少駐足,側首,一縷陽光透過帳門的縫隙灑在她完美無暇的側顏上,透著暖暖細芒,很好的藏去了她此刻的表情:“本少若是現在將消息透露出去,按照路程來算,子夏王三日後就該收到消息,那樣的話,你的家人就再也看不到第四日的太陽了……”
“我說……我說……!”山主咆哮一聲,雙手死死撐在地上,勉強穩住劇烈抖動的身子,歇斯理底的連聲吼道:“我說……我說!”
“風揚!”蘭少再次移步,掀簾而出的瞬間與風揚擦肩而過。
帳外,秋陽依舊溫暖,蘭少高高揚起腦袋,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原來自己竟也可笑著說如此殘忍的話,自己的過去其實真的過得很陰暗啊,所幸她遇見了他,若沒有子玉,自己會壞掉吧!不論是人,還是心……
“離歌兒,備馬!”蘭少轉身,大步走向營地外,有些事,她今日一定要解決……
然而,就在蘭少揮鞭離去沒多久,一碧眸公子騎馬匆匆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