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覺得,我很愿意跟你去國外玩嗎?”那個“玩”字,我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
白玉斐立刻就不說話了。
“我覺得你應該是愿意的吧,否則又怎么會乖乖待在國外樂不思蜀。”白玉斐拿起酒杯朝我頷首示意:“不用感謝我。”
我一聽這話立馬就火冒三丈,“蹭”的就站起來了,一拍桌子,手掌立馬火辣辣的疼,但我還是忍著掌心的疼痛指著白玉斐的鼻子罵:“你說話講點良心好不好!你他媽用強的給老子打肌松劑把我綁到了國外,你他么就是這么粉飾太平的?”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但是沒有任何人攔住我不讓我說。
就連一向性格溫和最見不得粗話的梅姨,她也沒有如以往一樣的,趕緊捂住我的嘴不讓我說下去。
在座的各位,都是安安靜靜的聽著我發火。
仿佛我才是那個上躥下跳的跳梁小丑。
更讓我感到震怒的是,白玉斐竟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就坐在位子上,對于我的暴怒,不悲不喜,仿佛我所說的事情和他無關一樣。
我這一記勾拳仿佛就打在了那團名為白玉斐的棉花上。
令人十分不爽。
或許是他懶得和我在家人面前吵架,又或許是我剛剛喝了一些酒,被酒精給刺激大了一點點我的小慫膽,我竟然手一抖就把桌上的餐盤給一把拂到地上,砸出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響。
“歡歡!不要胡鬧。”
干爹出聲呵止我。
秦漠也輕輕拉了拉我的衣服:“別生氣了,我們有話好好說。”秦漠拉著我的手坐下,替我倒了一杯我愛喝的果酒,又喚過來傭人把地上的碎瓷片給收拾干凈。
看,我總是這么不懂事的沖動,自己做了錯事還經常要別人替我處理后果。
“趙之歡,你不要急著說我,你自己也是個沒有良心的人,”白玉斐抬頭,看著我,眼睛里竟然是令我有些感到詫異的平靜。
我以為,他是肯定會生氣的。
“你任性歸任性,但是,你明知道我們家懿梁身體不好,還屢次帶著他做那些傷害他身體的事,你知道什么是人性嗎。”白玉斐輕輕出聲,一旁的白懿梁在玩轉手上的調羹,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沒有搭話。
我冷眼看著白玉斐這個老狐貍,也學著他波瀾不驚:“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現在在說你綁架我的事。”
“是的,我們是在說的。”白玉斐頓了頓,放下了手中的酒:“可是我說的,可不就是你種下的惡果么,你不那么傷害白懿梁,我又怎么會把你送去國外?”
“不見我不就可以了,為什么非得把我綁架走。”我壓制住胸口中的怒火,問道。
“可是你是懿梁的未婚妻,不見你,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吧。”
“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
“那只是你一個人說的而已。”這一次,白玉斐倒是安靜的退至了后方,由白懿梁頂上了前線:“可是我還沒有同意。”
“管你同不同意呢,反正就沖你有這么個小叔,我也不嫁了。”
被惹怒了我,最容易口不擇言,所謂的禍從口出,就是這樣。
這現在已經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的層面上去了。
“哦?就沖懿梁有我這么個叔叔你就不愿意嫁了?”白玉斐看著我,眼中是他一貫有的詭譎。“你想嫁給秦漠,你親愛的梅姨答應嗎?”
青天白日的一道晴天霹靂直頂頂的打到了我的天靈蓋上,我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梅姨也是被劈得外焦里嫩:“你說什么?”
白玉斐沒有正面的回答梅姨,而是給了梅姨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你去問問你的好兒子,好女兒不就知道了。”
“白玉斐!”干爹手上緊緊攥著筷子,額頭上似有青筋暴起:“從此開始,我家小女趙之歡與白懿梁解除婚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感情好,還免得我想處理一個人還得顧著她是我侄媳婦。”白玉斐邪魅的一笑,面上不同于往日的正直,竟然也慢慢變得陰狠起來。
“那倒不用白先生您給我面子,反正您對我的那些個體罰,不也不給我和我干爹面子嗎?”我說的輕巧,實則是嘴硬而已。
白懿梁和白玉斐起身離開餐桌,就要走。
餐桌上的秦家人沒有一個起身送。
誰送了誰就是孫子。
“哦對了,”白玉斐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從白管家手里接過一個信封,遞給梅姨:“這才是今天最重要的禮物,小小敬意。”
說完,就走了。
有時候,白懿梁遠比白玉斐灑脫。
最起碼白懿梁沒有白玉斐的那些個廢話。
梅姨收到信封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隨即也離開了餐桌:“我今天累了,先上樓休息了,這一堆爛攤子,你們自己收拾。”
說完,就上了樓。
留下我和秦漠還有干爹面面相覷。
半晌,許是感覺到了有一絲不愉快,干爹也起身離開。
原本熱鬧的家宴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低下了頭,宛如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動也不敢動。
秦漠沒有說話,只是湊上來親了親我的臉頰。
他陪著我沉默的在餐桌邊坐了許久,最后還是架不住我的困意,于是二話沒說,打橫抱起我,想要帶我回我的房間。
只是沒想到,剛剛才抱起來我,就遇到了回家的秦淮。
秦淮朝我笑笑:“恭喜你,脫離苦海。”
我也無力的笑:“恭喜我,脫離苦海。”
說完,秦漠就抱著我上樓了。
他輕輕把我放到床上,在我額頭落下翩然一吻:“睡吧,一切都有我呢。”
然而更加晴天霹靂的事情發生了,梅姨此刻,就站在門口,一只手上還握著門把手,另一只手上還拿著白玉斐給的那個信封。
這回要完犢子了。
我肝膽俱裂。
秦漠還在輕輕淺淺的吻著我的脖頸,梅姨沒有說話,靜悄悄地帶上門走了。
我忽然很害怕。
因為我媽媽當初不要我時,臉上也是這樣一幅默然的樣子。
我想起來第一次見梅姨的時候,我還以為他的妖怪。
那是我第一次來秦家。
見到秦漠和秦淮,還有梅姨。
他們一家人,給了我一個家,我卻經常不讓他們省心。
我初次見到梅姨時,我真的是醉了。
原諒我當時才五歲,所以當我看到一個沒有五官臉上煞白只有五個空洞的大洞的無臉女人時,我給嚇得聲音都變調了。
秦淮對我的反應,嗤之以鼻,從鼻孔里哼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但是秦漠還是很不錯的,他站在我身前,把我擋在身后,稚嫩的聲音里滿是溫柔:“媽,你把面膜給拿了吧,你嚇到妹妹了。”
面前傳來一陣女人的輕笑聲,我能敏感的察覺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也是個像秦漠一樣,是個溫柔的人。
對,確實很溫柔。
但是我可能對溫柔有點什么誤解。
秦淮和秦漠的媽媽是一個美艷的更年期女人,,
是更年期沒錯啊,從青年更迭到中年啊,我確實沒說錯啊,哪里錯了?
她的皮膚很白,眼睛也是大大的,看來秦漠和秦淮的膚白大眼就是遺傳了她的基因。
我第一次見她,覺得她很像聊齋里的妖精。
妖精也是要穿上人皮來偽裝成為人的。
這就是了,我剛剛還看到她臉上是一片白色的,五官也只是五個大洞而已,怎么一瞬間又恢復了人臉?
難道秦漠媽媽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我心底有點發怵,躲在秦漠身后不敢出來。
“這就是歡歡?”我聽到秦漠的媽媽溫柔的嗓音了,就如同三月陽光下的風,暖暖的柔柔的,又帶著那么一絲絲清涼。
真可惜,這么好的媽媽怎么不是我的呢。
我在心底惋惜著。
“歡歡?別害怕,我們以后都是你的家人了,快來讓干媽看看你。”依舊是很溫柔的嗓音,她給我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因為她知道我還接受不了她們,所以她不會強行的上前來拖我出來給她看看,而是微笑著坐在化妝臺前,等著我自己從秦漠身后走出來。
她給了我足夠的尊重,在之后的日子里,也給了我數不清的愛,這足以讓我記著一輩子。
我還是羞怯的躲在秦漠身后不肯出來,就好像躲在他的身后就沒有人可以看到我一樣。
可是我忘了還有秦淮這個天殺的豬隊友。
他狠狠的把我從秦漠身后給拽出來,我毫無防備的被他給拉了一下,腿軟了一下差點因為沒站穩而摔倒在地上。
雖然那個時候地上鋪了軟軟的地毯,但是摔了還是很不好看的。
好在秦漠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
秦淮你等著,你等我吃飽了,我不弄死你我今天這條命算你的。
我當時在心底狠狠的放著狠話。
可是秦淮那個慫貨比我還委屈,大聲叫嚷著:“你看!就這么個丑丫頭你還要我跟她一起玩,那我更不要上學了!”
秦淮的聲音很大,似乎好像誰的聲音大就好像誰有理一樣。
講真,我都看到了他的喉嚨口的那一塊心形的肉肉了。
被秦淮這么一推再一吼,我也忍不住了,眼角和鼻子一起開始酸澀起來,控制不住的淚水噼里啪啦的掉下來。
我無聲的哭著,眼淚不斷的在掉下來,但是我卻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哭聲溢出一點點。
有的時候,哀莫大于心死是真的。
眼淚流在臉上濕漉漉的很不舒服是真的,因為怕哭出來很丟人所以我咬住了嘴唇,嘴唇上一點也不疼,這也是真的。
我就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種人,套用秦淮的一句口頭禪形容一下,那就是:“哎,都是自己作的。”
對,我現在,連梅姨也不喜歡我,都是自己作的。
我還是希望像以前一樣。
可惜,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