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於將軍會在府中設宴待客, 估計得很晚才散。我打聽過了,袁柳和她的屬下被安排在香雪居,從宴客廳到香雪居要經過花園裡的小湖, 那裡地勢寬敞便於打鬥, 而且離守衛兵距離較遠, 護衛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你可以在那裡埋伏動手。”
薛晏一身夜行衣藏身在湖邊的怪石後面, 腦子裡不住地想著裴玠說的信息??墒撬姥栽谶@裡藏了很久了還是不見袁柳的蹤跡, 她不由心疑是否通往香雪居的不止於這一條路。
她再三想了想覺得甚是有理,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煞爲可愛的豬頭面具,面具左右邊上還縫著油布製成的大耳朵, 忽閃忽閃很是逼真。這是裴玠爲防袁柳認出薛晏特意上街買來的面具,並強行塞在她懷裡由不得她拒絕。
薛晏往豬腦袋上伸指一彈, 小聲卻惡狠狠地道:“謊報軍情!真是欠揍!”
說完這話她就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 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只見一個銀甲黑靴的英武女子大步流星往這邊走,雖相隔路遠薛晏卻認出她的一雙如水洗過的明眸, 正是那日行刺的女子、人稱“小常德”的袁柳。袁柳身後還跟著四五人,當是其副將。其中一將正與袁柳說著話,只是聲音極輕,薛晏支棱起耳朵才勉強聽到“不借”、“如何是好”幾個詞語。
這時袁柳重重哼道:“不借又如何,我原本也沒有這指望, 不過是一條詐兵之計罷了。不管他借與不借, 秦軍已知我來青州, 他們最怕燕夏同盟, 必然會分出一部分兵力轉向大陽關。到那時我們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仗打起來也容易些?!?
“可是如果於通真得袖手不理沒有出兵的意思,便瞞不了秦軍多久?!?
“出不出兵可不是他於通說了算。何況我們只爭取半個月就夠了, 等閆將軍帶著那十萬兵馬趕回來,還用怕他們!”
閆將軍……閆烈?那是袁家軍中資歷最老最得外公與袁護信任的將軍,一直戍守在臨聖城?,F在他不僅離開了臨聖,還帶走了十萬兵馬,那整個臨聖的兵力就去了十之有四。大戰在即,他帶走這麼多兵馬去哪裡?大興?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薛晏藏身的怪石旁。薛晏戴好面具,拿起立在石頭上的一桿纓槍閃身而出。
“我天!豬妖!”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薛晏隱在面具後的嘴角一抽,也沒說話,手腕一翻,紅纓挽起碗口大的花,轉著直逼袁柳門面。袁柳後退一步,右手握住槍頭,旁邊一人迅速出拳打向薛晏的肋骨。薛晏踢腿躲過,手腕再翻掙脫鉗制,足尖一點騰空一番,手中纓槍一個橫掃,袁柳仰身蹲下堪堪避過一擊。接著雙方就陷入混戰。
雖然以一敵衆,薛晏仍沒落下成。袁柳的槍法承自袁護,而薛晏卻是由袁槊手把手教導的,與袁護對打時基本也是勝多敗少,加上袁柳此刻並無武器傍身,只有躲得份。即使有人相幫也被薛晏橫槍挑落。很快,幾人臉上都掛了花,袁柳更是越打越心驚,只因她看出了薛晏的槍法正是袁氏槍法,當世只有曾祖父袁槊、父親袁護和她自己。這人明顯不是父親和曾祖父,那又爲何將袁氏槍法使得出神入化?
薛晏本意並不是傷人,而是令袁柳起疑,讓她徘徊在邊關查這件事,並將消息透露給大興城中的袁護,製造迷霧。見袁柳落敗,薛晏也不戀戰,挑起槍頭往她小腿上一刺,算是報了當日之仇。這時外圍有護衛聞訊往這邊趕來,薛晏橫起槍桿運氣順勢一推,槍桿便打退最前方一排的護衛,併產生連鎖反應,摔倒了一地的護衛。
薛晏冷眼瞧著半跪在地上捂住傷口驚詫看向自己的袁柳,粗著嗓子道:“柳兒,我送你的一丈威用得可順手?”
袁柳平日裡使得槍是當年臨聖之戰時薛晏繳獲的戰利品,名稱“一丈威”,在袁柳九歲的時候薛晏送給她當生辰賀禮。聽聞此話,薛晏如願以償的看見袁柳詫異的神色陡然轉爲不可思議。
“公……公主……”
薛晏沒有再言語,提起一口氣躍上枝椏借力飛離此地,不再管身後留下的一片混亂。
鄰國主將在青州遇刺這麼大的事,刻意瞞是瞞不住不的。爲避免不良影響,第二天青州駐將於通將軍就命人四處張貼告示,說明此事是秦國暗探偷襲,意圖挑起夏燕二國戰亂,其心可誅。這告示一出邊境百姓抗秦之熱忱高漲,算是意外之喜。
然而官方解釋往往不太可信,這便有些小道消息流出。有人聲稱這其實是豬妖作祟,那豬妖手持一桿朱纓槍,打得小常德毫無招架之力。雖然很扯,百姓對此居然很信服的,要不然憑小常德的本事還能擺平不了一個小刺客。
當然,也有一些細微的聲音說其實是長寧公主回來了,因爲有人認得那刺客使得正是袁氏槍法。這種猜測很快傳到了裴玠耳朵裡,他尋來於通,如此這般交代一番,那造謠者就因“惡意誹謗”被下令捉起來。
不管怎麼講,關於這件事的猜測層出不窮,但事實究竟如何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了。受害者袁柳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她的副將們匆匆離開,而肇事者薛晏也收拾包袱準備前往大興城。
“豬妖姑娘,這麼著急是往哪裡走?”裴玠推開門,笑吟吟地抱臂斜倚在門框上看著收拾衣物的薛晏。
薛晏順手把面具扔過去,怒道:“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揍成豬妖!”要不是這個破面具她怎麼會被說成豬妖!就算別人不知道是她也不行!
裴玠接住面具,慢吞吞地進來,臉上笑意不減,“好,我不說。不過你這麼著急忙慌地上哪兒去,袁柳又沒認出你。”
“去大興,晚了就來不及了?!毖﹃探o小包袱打上了個結,挎在肩膀上,抄起劍就要離開。
裴玠伸手擋在她面前,“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奉旨辦差嗎?你都不用回京覆命嗎?你不知道避嫌嗎?”說到最後,薛晏語氣裡都不自主地帶上了欽佩之意,從驛站到青州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他竟然還心心念念要跟自己去大興。他是有多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