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季又夏和韓煥的婚禮,蘇夜純提早一天坐高鐵去了晉江市,上車前蘇夜澤讓她下高鐵站直接去市中心, 那里有“重創”軟件設計公司的分公司。
蘇夜澤名下還有一棟小區房的鑰匙放在分公司前臺, 房間定期有人打掃, 拿了鑰匙就能直接入住, 也省得在賓館多花錢。
蘇夜純先去了分公司, 再去蘇夜澤名下的小區房安穩睡了一覺,第二天收拾一番后,攔車去了請帖燙金印下的地址。
一路上她都握著那張大紅色的喜帖, 摸著鎏金印章上凸凹不平的花紋。時間一晃他們就結婚了,好快啊。在看看她, 貌似還在路上, 前方的目標是有多遙不可及, 才讓人緊張到心慌。
季又夏和韓煥的婚禮直接在市中心五星級酒店里舉行的,看著像一條龍服務, 雖然差強人意不似歐美風格那樣莊重,但,勉強湊合。
蘇夜純一下車就直奔婚禮現場,眼前的場景讓人終生難忘,每一個女人都曾幻想過的夢幻, 季又夏正在享受著, 幾米長的水晶燈當頭垂下, 零碎光斑投射在喜紅喜紅的地毯上, 空中是隨處可見的氣球, 周遭是喧鬧人流,橫陳在大堂里的是堆疊成山的酒池塔和擺滿甜點的長桌。
t字型舞臺上的LED背景, 放映著季又夏和韓煥的點點滴滴,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他們在歐洲的生活照。
蘇夜純只熟悉季又夏這個人,既不熟悉韓煥也不熟悉兩人的親朋好友,只能獨自找個休息的卡座,端著紅酒時而小抿一口,時而吃吃甜點。
她拍了婚禮場景發給季又夏,附帶一句話。
“真羨慕!我酸了!”
對方可能在準備著,遲了一點才回復。
“以后,你的婚禮我也會羨慕的。要不要來房間里看看?我的發型還沒弄好。”
“不了。我要你一出現就驚艷我所有的歲月!我不看我不看!害羞.jpg”
“哈哈哈!好啊,再等半個小時吧。餓了就吃點東西,要不我讓被人去陪陪你?”
“不不不,我自己一個人挺好的。發射愛心.jpg”
房間里,季又夏坐在歐美式風格的帶著金色花紋的橢圓鏡子前,鏡子中的臉仿若天顏,拿著彩妝蛋準備補妝的化妝師忍不住心生感嘆道:“我畫了真么久的妝,你是我見過底子最好的了!哈哈哈,皮膚真好啊!羨慕!”
季又夏淡淡一笑,沒說話。
外面大堂光亮如晝,人聲喧沸,蘇夜純將身體徹底陷進米白色的歐式沙發,現在無所事事,只能百無聊賴的跟季又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盡管對方回的很慢。
蘇夜純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企圖在人群中找個眼熟的,很顯然并沒有,他們的交際圈不一樣,季又夏和韓煥大三的時候她剛步入大一,這種跨年紀的友情是沒有多少共同好友的。
“寒姐!寒姐!是你嗎?”
身后有人在喊,聲音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像是剛跑完八百米長跑。
蘇夜純猛地回頭,果然看見一個身影類似齊寒的人,那人大卷的波浪將側臉完完全全的遮住,只露出穿著黑色禮裙的妙麗身影,頭發是烏黑如墨。
蘇夜純回過頭,難不成是聽錯了?
“齊寒!果然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呢!”剛才的聲音稍微平緩著聲音說。
這回蘇夜純聽的清清楚楚,就算天皇老子過來了,那人喊的也是齊寒!
蘇夜純瞬間慫了,剛才全憑條件反射轉的頭,這回是真真切切地聽清楚后,卻突然不敢回頭面對那人了,一如那天不敢說挽回的話。
如果齊寒看見她會怎么辦?權當是遇見一個陌生人,還是笑著說前任你好?
不管是那一種,都是她不希望的。
“你可真糟糕啊!”她恨鐵不成鋼地對自己說。
“你剛回嗎?”方才那個出聲的女人問。
齊寒禮貌地笑笑,沖對方碰撞了一下裝滿紅色液體的高腳杯,發出清脆的“咚”地一聲。
“剛回。”
那人盯著齊寒的臉微怔失神,齊寒以前的玫紅色卷發被烏黑亮麗的黑色取代,本就是冷白色調的皮膚被襯得更加白稚,高鼻梁大眼睛,襯上烈焰紅唇妖嬈又嫵媚,人間尤物也不外乎如此。
“這兩年你去哪里了啊?走的莫名其妙的,連部門交接的事都是副部長幫你完成的。”
齊寒半闔著眼皮,“唔——”良久才說:“當時趕時間,有空我還真要謝謝副部了。”
“哈哈哈。他哪里要謝,服務美女本就是美差,他肯定求之不得。”
“是嗎?”
“是啊!你出一趟國變的更漂亮了哎!那邊水土是不是超養人?我也想去國外旅個游啥的,就是國內工作太忙了!腳不沾地的,真煩!”
齊寒抿了一口紅酒含在嘴里,安靜地聽她說完,然后說了一句:“抱歉,我去一下廁所。”她仰起線條柔和的下顎,沖對方點頭,繼而離開了。
她并不怎么關注學校里的事,M大知道她名字的人數不勝數,她真正了解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酒店衛生間寬大的鏡子上沾滿了水,亮堂的燈光打在鏡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她掏出口紅,微彎著腰對鏡子補妝。
猝不及防闖入眼底的衣角帶有黑色雷斯的花邊,橫斜向下包裹著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胯骨突兀之上是不盈一握的腰肢,齊寒冷不丁抬眸想要看看曼妙有致的身材到底是要什么樣的臉才能配得上的。
四目通過鏡子對視,頃刻間周遭的空氣都靜止了,外面喧囂的聲音離這個世界遠去,兩人緊促的呼吸在不算窄小的空間逐漸蔓延開來。
隔著一小段距離,蘇夜純能看清齊寒臉上哪怕再細微的變化,她此時心如擂鼓,滿腦子都是齊寒會怎么說?萬一裝作不認識了她要怎么辦?說話啊!快說話啊!
現在沒人能聽到她內心的OS,所以僵持的氣氛還在冗長的時間內徘徊。
片刻,齊寒回過身,問:“有事?”
蘇夜純現在想跟她說后悔了,能復合嗎?你有女朋友了嗎?你還愛我嗎?諸如此類的等等,但是她不敢問,她怕聽到那個讓人心寒的答案。
“你,餓了嗎?”蘇夜純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齊寒挑起一雙黛色的淺眉,不是很懂的樣子。
蘇夜純腦子亂作一團,哪里還分的清自己說了什么,立刻改口又說:“完事之后有空嗎?我想跟你聊聊。”
現在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這幅樣子真的是傻透了,但是沒辦法啊!追妻不僅路漫漫,而且艱難險阻一應俱全。
齊寒再次挑動著眉毛,好笑地看著她,終于開口問一句:“你到底想說什么,嗯?”
蘇夜純:“... ...”
“我想約你,吃頓飯。”她召回嗓音,終于說了一句還算不那么傻的話,“你有空嗎?”
齊寒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笑先露,語后出:“我們?沒必要吧。”做了帶有立體鉆石的正紅色美甲的手指,捏著口紅管旋轉了一下,蓋上蓋子塞進包包,不待對方回話抬腳就走。
蘇夜純那一刻是懵了,耳膜嗡嗡作響,她在沙發上模擬了好幾次的對話中,也有不少齊寒會說的拒絕的話,原以為她能接受。畢竟這是她的錯,可真當對方說出口了她才發現自己高估自己了。
見人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馬上就要出去了,蘇夜純腦子回神,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人攔下!
“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蘇夜純焦急地三步并兩步過去,抓住虛空中齊寒擺起的手腕。
空氣再次凝固,時間卻是短了兩倍,那握上手腕的觸感像是引爆□□的火星和導火線,這一刻集聚已久的怨恨終于爆發。齊寒壓沉的聲音帶著滔天怒火,她斂起的眸子如墜深海。
“我真的不是很明白,當初連個解釋都沒有就說分手的是你,現在莫名其妙就要約我吃飯的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還能做出什么不要臉的事?!你喜歡對前任糾纏不休?還是想求我幫你什么忙?”齊寒冷冷地不帶一絲感情,“說實話,我不喜歡單方面的藕斷絲連,這樣真的很討厭!”
說完,齊寒甩手就要掙開被抓住的手腕,斜向上飛的手臂在空中揮舞出一道弦月似的弧度,只聽“啪”地一聲過后,就是猛然松開的手臂,還有一聲堪稱慘叫的“啊!”
也許時間在指尖緩慢的流逝,那一刻,慢的要死,要死。
耳膜劇震。
指甲。
妖異的,惹眼的,在有些泛黃的燈光下。
連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蹲下的,是如何雙手捂住臉的,滿身心都極具觳觫著。
齊寒戰戰兢兢地蹲下,去掰對方捂在臉上的手,動作中帶著的發抖逐漸吞噬方才的怒火,兩人都聽不出來那聲音是如此的可憐兮兮帶著討饒和發悸。
“蘇夜純,蘇夜純?你松開,你松開,松開給我看看,乖?”
“聽話,你松開好不好?夜純,那你松開,你別嚇我啊?松開手讓我看看臉。”
“別捂著,讓我看看,夜純,蘇夜純你松開啊!”
她能通過被抓住的手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驚顫,細小的、忍耐的、令人心悸的,那發抖的幾乎窩在腿間的身子仿佛是從冰水里打撈出來的一樣,良久,才聽蘇夜純顫抖不已的已經變了調子的聲音說:“扶,我,出去!不要,驚,動,任何!人!”
極力克制的聲音在此間顯得蒼白失色,齊寒急的眼睛一熱,鼻頭跟著酸澀了。
蘇夜純仍沒露出臉,指縫間卻是痛的沁了一層薄汗,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驚動任何人才好!一定不能驚動任何人!一定!一定不要!她的季學姐一定是婚禮現場最漂亮的主角,她的婚禮一定盛大到能上晉江市的頭條!
她一定得堅持,蘇夜純緊心想。她緊咬的牙關在忍不住廝磨,發出細微的聲音,但是她已經聽不見了,現在唯一能感受的就是漫無邊際的疼,剔骨般的疼,要了人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