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毒熱的氣氛讓人窒息,緊緊擠壓著人的心臟,原本陽光普照的商業(yè)街,被人圍的水泄不通,頭頂上的烏云瞬時飄過來,擋住了光芒萬丈的太陽。
爭執(zhí)不下的兩人在圍觀群眾的注視下,不顧形象雷同潑婦罵街一樣怒目切齒,打罵糾纏。
一場單方面的掙扎反抗在刺耳的尖叫和打滑的聲音下停息。
令人驚吁的車速,帶著滾燙熱浪的汽車撞飛了兩個巨大的圓形石墩,一個在慣性下飛向了旁邊的水果店,重重砸翻了水果攤,發(fā)出恐怖巨響的同時,另一個石墩帶著火熱直接飛向了韓煥,情緒激動的男人來不及閃避地被砸摔在地,剎那間石墩落地的聲音比天雷還要震人。
圓溜溜的石墩砸倒人后,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越滾越遠。
它滾出了一抹帶著顏色的窄小的紅線。
入眼的紅色讓一切靜止,突然間發(fā)白的世間出現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哭喊,蘇夜純心驚肉跳地尋向那撕心裂肺的聲源處。
先前在一旁默默看戲的陌生女生跪坐在惹眼的猩紅上,泣不成聲地打著電話,帶著滾燙血液的手顫抖的不停,“喂喂?有人出事了,車……車禍,對,職教園,快快快,麻煩,麻煩快點,快點啊,快點啊……”
“嘭!”
季又夏失線似的跌跪在地,入眼的場景逐漸模糊,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天,崩塌了。
“怎么會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壓抑的痛心欲絕在意外事故這四個字上被無限放大。季又夏哽咽不止,伸手扯著蘇夜純的衣角想要爬起來撲過去,緊緊抱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沾滿灰塵的手捧著對方臉,“韓煥?韓煥!你沒事,你沒事,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也許是蘇夜純和韓煥的交情不深,也許是她面冷心也冷,所以她并沒有太大的感觸,她體會不了季又夏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絕。但是她能聽出來,這漫無邊際的哭聲中帶著絕望。
不久后。
烏拉烏拉的120救護車在模糊的世界里,破開雨障,在堆積了烏云的道路上疾馳而過,濺起無數水花。
一路上暢通無阻,下了救護車后韓煥被推進了手術房。
當晚 的手術一直在持續(xù)中,不遠處窗外的牛毛細雨已經轉變?yōu)槠皾姶笥辍?
國慶放假她需要回家一趟,車票已經買好了,現在遇到這樣的事,只能改簽陪自己的女朋友。
季又夏握著她的手,按著她的手指將手機屏熄滅,一雙哭紅了的眼睛像是怎么睜都很酸澀,“不用。我沒事的。現在,我先送你回去。”
蘇夜純躊躇不決,季又夏站起身那一刻有些天旋地轉,穩(wěn)住身形暫緩了一會,才硬拉著她往外走,抬腳時,仍舊能聽到那個陌生女人壓抑的哭泣,傷心的,難過的。
兩人出了醫(yī)院大廳,站在門外的屋檐下躲雨,外面的雨水漲了一厘米高,噼里啪啦地聲音很大,模糊的城市在雨幕中顯得神秘,隱晦。
現在這個雨勢,去路邊攔一輛汽車,都有可能成為落湯雞。
“沒帶傘,怎么辦?”季又夏伸出一截手臂探入冰涼的空氣中,接了一點雨水,很快又縮了回來,慘慘戚戚地說,“好冷啊。”
“一場秋雨一場涼吧,國慶回來之后天氣就能轉涼了。朝里面靠靠吧,別把衣服弄濕了,會著涼。”
“純純,你不生我氣嗎?對不起。”
“為什么生你氣?這個問題莫名其妙的。”
“因為我利用你啊!你懷里的貓也是。其實,這只貓是之前韓煥送我的,還沒有取名字,就被寄養(yǎng)在了朋友家,后來朋友要去歐洲,就還給我了。我想,你挺喜歡的,就送給你了。”
善良又悲傷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季又夏扇動著長且濃密的睫毛,苦澀一笑,“為此,你不生氣,嗯?”
說不生氣,這是真的。
彼此利用,談何生氣?
“不生氣,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也有。你想要韓煥吃醋,我可以幫你。但是,一報還一報,欠我的你也得還。”
說她卑鄙也好,無Ι恥也罷,她性格就是這樣,不想欠別人,也休叫別人欠她。蘇夜純說的平靜無波,仿佛只是隨便的一句話。
季又夏眺望朦朧的一片,企圖在視線模糊的地方抓住一個點。
“我們是戀人關系,純純。我是真心待你,真心喜歡你,這個你得知道。我追一個人并不是為了隨便玩玩,我能把真相說給你聽,是因為,我想要我們親密無間,也想坦白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沙啞著聲音繼續(xù)道:“在我的自我認知中,我并不是一個會一腳踏兩船的人,同樣的,我很專一。我也希望我喜歡的她能跟我同樣專一,雖然她……是女人。但,現在二零六二年這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時代,并沒有什么能成為我們倆的阻礙,所以,我想和我的愛人走很遠,很遠。我想讓她知道,我喜歡的人,我永遠對她坦白。沒有欺騙,沒有隱瞞。”
深情的聲音在豆大的雨聲中,雖然模糊,但是句句入心,比美酒還要讓人沉醉。
那一刻,蘇夜純迷茫中,竟看到了齊寒那張讓人肖想的臉,而此刻,季又夏貼近了她。
按理說,她并不是一個能被氣氛支配的人,周遭傾注的大雨將喧囂隔絕,寬大的樓檐下,成了與世獨立的小空間,那里溫暖如春、曖昧不明。
懷中的野花被圓潤Q彈的盈滿擠壓的毫無反爪之力,被壓在兩具炙熱的身體間茍延殘喘,發(fā)出可憐巴巴的嚶叫。
季又夏將人抵在旁邊的墻面上,一米七五的身軀成了隔絕一切的墻面,蘇夜純仰起下顎,目不轉睛地看看她。
對方那雙眼睛充滿血絲,神情難過的讓人心疼,嘴角掛起的笑也是僵硬的、欲哭不哭。
蘇夜純慢騰騰地說:“這兒都是人。”
季又夏俯身,將豐滿似有似無地下壓在對方的胸口,“我不在乎。你在乎嗎?我希望我的小愛人,能跟我手牽手走在大街上,我們一起看看太陽。”
“騷話一套一套的。”蘇夜純微微偏過臉,泛著緋紅的臉頰,有些誘人。
紅透的耳尖突然被人揪住,蘇夜純偏過臉,直叫疼:“唉唉唉,你干嘛呢?對你女朋友動手?小心我告你使用家庭暴力!”
“你告吧。”說完,季又夏俯身,親在了飽滿的額頭上。
空氣一時安靜下來,蘇夜純呆愣了一會兒,才感覺冰涼的觸感從額頭曲線下移,從眉眼處,到直挺挺的鼻尖,再到柔軟的嘴角。噴薄的呼吸,帶著一股熟悉的黃燜雞米飯的味道,季又夏試探性地咬了一下。
“嘶——”蘇夜純哼唧一聲,“你別這么浪行不行?好歹找個沒人的地方啊?”
“別怕,沒人能看到的。”
近在咫尺的距離,交融在一起的空氣都帶著溫度,季又夏安慰的同時,伸手攬著對方的腰,在勁瘦的腰側掐了一下,“嘶——不想試圖挑釁我啊?”
蘇夜純歪著頭笑,與其遠離了一些距離,“怎么!只準你欺負我,不允許我禮尚往來咬回去啊?”
“可你咬的也太不是地方了,我們等會還要坐車呢,讓人看見鼻子上的牙印可怎么好呢?”
“哼哼,給你吧,抱著它遮在你的鼻子前。”
蘇夜純大義凜然地把懷中眼神哀怨的野花推在對方懷里,季又夏抱著貓將松軟的小肚子貼在自己臉上,閉著眼睛歪著頭感受的樣子,讓人眼睛一酸。
蘇夜純不語,對方該是有多難過害怕,連閉著眼睛睫毛都是顫栗的不行。野花抱著扭動著身軀,喵喵亂叫。季又夏突然說:“你還有兩年。”
“什么?”
“你還有兩年,學業(yè)就結束了。來年六月份就畢業(yè)了,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去實習,但是我沒想到會遇見你。女朋友,我現在舍不得去了,怎么辦?我想多陪陪你。”
“不行,你需要先成家后立業(yè),就像你說的,我們可能要走很遠,你現在就浪費時間,以后我們要怎么辦?”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希望我能給你一個滿意的未來。”
“那我等著。”
鉛灰色的天幕下,光線暗淡,蘇夜純栗色的長發(fā)在冷風中飛舞著,掩蓋在頭發(fā)下的眼睛聚滿深邃。
她不相信季又夏的話,更不相信自己。
跟季又夏,她只帶著目的。
想跟齊寒,那是為了目的,也為□□。
臨近傍晚六點的時候,整座城市才從瓢潑大雨中抽離。
兩人剛坐上車,蘇夜純就掏出紙巾遞給季又夏擦臉,“你不住校就別送我了,萬一你回去的路上雨下大了怎么辦?等會我坐到紅綠燈口就下車,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還有,你明天早上看下不下雨,再酌情考慮要不要來送我去車站。還有還有,野花我就帶回宿舍去了。”
季又夏揉著眼睛,昏昏沉沉的模樣,回:“好!純純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聽你的。”
在紅綠燈口下車后,蘇夜純直接打的回了學校,到校門口下車后,天上雖然烏云密布,但雨已經停了。
平坦的道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水灘,走了一路,鞋濕了大半。
到宿舍后,蘇夜純剛換了拖鞋,提著帆布鞋準備拿到水池邊刷,門就被敲響了。
現在整個7620宿舍除了她空無一人,以為是舍友回來的她,打開門……
“宿管部查……”寢……
無比尷尬的氣氛蔓延滋長。
蘇夜純嘴角微不可查地動了動,長廊冰冷的燈光下,齊寒拿著一串鑰匙的手,泛著白花花的光,冷硬深刻的下顎陰影印在正紅色的衣襟上,透著魅惑。
“宿管部查寢,打擾了。”齊寒著重了聲音,冷冰冰地道。
蘇夜純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讓開身,待對方進門后,禮貌地沖齊寒身后跟著的幾個宿管部干事人員微笑。
“人員沒齊,都去哪兒了?”
我怎么知道?!
蘇夜純無聲地喘息著:“有兩個走讀生,另外兩個去公共廁所洗衣服了。”
“沒有違禁品吧?”
蘇夜純汗然:“同學,違禁品太貴,我們買不起。”
“喵——”
“什么聲音?”
蘇夜純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剛才被遺棄在地上的野花同志。
宿舍內可見之處,并沒有野花同志的雪白身影,蘇夜純趴在地板上,往床底下探,邊找邊道:“我親愛的野花!”她驚慌的聲音有些飄,尤其是最后一個尾音更是有些上下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