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蓉娘頓時就著急了,她平時所運貨物主要是糧食和布帛、酒品等,但鹽茶和戰(zhàn)馬、生皮、銅鐵器也有其他渠道走私,當(dāng)然經(jīng)不起官府調(diào)查了,哪里還敢去見官,便向韓盛求助道:“韓巡官!你看……”
韓盛正要開口說和,但卞極卻一臉蠻橫地盯著他,將他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韓盛無奈苦笑,這兩人好像都得罪不起。
“貨物是章……章郎君要的,你不能這樣……”韓蓉娘見韓盛有口難開,打算把章鉞拉出來做擋箭牌,本想稱章巡檢,但又怕卞極不明白她和章鉞很熟的關(guān)系。
“章郎君?叫的好親熱!我他娘都害燥了,不如你也叫聲卞郎君如何?”卞極一聽就明白了,滿臉戲謔地大笑起來。
“呸!好不要臉!就是章郎君!我家章郎君!你又怎地?”韓蓉娘毫不示弱,干脆叫得更親熱。
“啊……”卞極長長地啊了一聲,一臉恍然地怪笑道:“原來是我那兄弟的女人!早說嘛!”
“韓福!你和他們一起去,到了延州見章巡檢,將信給他!”韓蓉娘吩咐了趕車隊的管事,拉上車簾不再露面了。
“哎……給我那兄弟的情書么?我?guī)湍銕О。 北鍢O在對面聽見,嬉皮笑臉地調(diào)侃起來。
韓盛在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嘀咕,這卞極的性子,還真是和自家將軍臭味相投,難怪會好得蜜里調(diào)油一般,就不知這卞極有幾房妻妾了。倒是他那師兄宣崇文人還不錯,文武雙全又頗有機(jī)謀,慶州的事他應(yīng)該弄清楚了。
事實上,韓盛想得太簡單,慶州的事情復(fù)雜得很。宣崇文此時還沒到慶州州治順化縣,而是待在離州治三十里的蟠交縣城,也沒住縣衙驛館,帶著一都士兵,住在縣令派人安排的一座空置宅院內(nèi)。
延州與慶州相鄰,過來六天就到,只是一到蟠交縣就聽說:慶州的事一團(tuán)亂麻,刺史郭彥欽率兵北上平蕃大敗而回,逃兵到處都是,正在善后。
所以宣崇文不想去州城,也讓縣令不要通報州衙,這事還不到他出面的時候。因為慶州刺史郭彥欽兼管鹽業(yè)專營,并擅自抬高鹽價,以致漢蕃百姓都痛恨不已。當(dāng)然慶州并不產(chǎn)鹽,這個鹽是從朔方治下鹽州運過來的。
而居于慶州北部十五里的寡婦山下河谷地一帶,有一支蕃部叫野雞族,實際叫葉吉族,慶州境內(nèi)的蕃部,都是唐時降附的突厥人,其族人經(jīng)數(shù)百年,仍是粗獷彪悍,不守法度,他們買不起鹽,所以就攔路劫掠鹽商。
廣順二年十一月時,加特進(jìn)、檢校太師、加同平章事折從阮,從陜州保義軍調(diào)任頒州靜難軍節(jié)帥,因初到任不明真相,就湊報朝中,說慶州蕃部野雞族搶劫過路商旅,侵?jǐn)_州界。
于是朝中詔令,派折從阮領(lǐng)兵,寧州刺史張建武、慶州郭彥欽二人從征,先賜詔書安撫,如不從命,再進(jìn)軍問罪。
正月十一,折從阮奏報朝中說:除酋長李萬全等接受詔書立誓改過之外,其余的仍然不肯降服,正在討伐他們。
閏正月二十七日,折從阮再次上奏:已降服野雞二十一個部族。
事實上,折從阮是知道這事的真相后,感覺鹽州青鹽的事牽涉太多人的利益,其中水太深,所以就采取安撫手段,雖然出兵,但也就只是走一圈,并沒真的進(jìn)攻,所以這事就還沒完。當(dāng)然了,折從阮也是這青鹽得利者之一,未嘗沒有縱容之意。
二月中,正是行商出關(guān)的時候,郭彥欽又陸續(xù)接到多次報告,野雞族還是在搶劫商隊,被搶的商人苦主跑到州哭訴,要郭彥欽做主,并愿意出資助軍出戰(zhàn)野雞族。
于是,郭彥欽坐不住了,再上報頒州折從阮,但折從阮兩手一攤:你鹽價抬得那么高,我身為節(jié)帥,定出的公平價竟然不算數(shù),那你們自己去打好了!
郭彥欽再三求懇,折從阮也不好推脫這事,便同意再出兵。又會同寧州刺史張建武一起,共率兵八千出擊。其中折從阮自領(lǐng)三千,另兩人各率兩千五百人。
按說兵力是不少,但戰(zhàn)力不怎么樣,而且各有部屬,其心不一。寧州刺史張建武本是武夫,就貪功冒進(jìn),率先攻進(jìn)野雞族營地,斬殺數(shù)百人。
野雞族敗了一陣,悄然撤退了,雙方對峙了幾天。有個殺牛族與野雞族是世仇,聽說野雞族落敗,便拿出錢糧來犒軍,還高興地為郭彥欽做向?qū)В硎驹敢獬霰黄鸸ゴ蛞半u族。
哪知軍紀(jì)不太好,犒軍時士兵放搶殺牛族人,郭彥欽自己又起了貪心,縱容士兵搶掠。這下殺牛族大怒,引誘郭彥欽的軍隊到包山一處斷崖山潤處,再三面合圍攻,郭彥欽大敗,幾百士兵掉下山澗下了餃子。
折從阮得報,也不出兵接應(yīng),按兵不動看好戲,這兩個該死的家伙戰(zhàn)死才正好,這樣他才能真正掌管靜難節(jié)鎮(zhèn)治下的頒、寧、慶三州。
現(xiàn)在是二月下旬,章鉞到任才半個多月,延州的事才剛解決。宣崇文想著,章鉞是延、慶二州都巡檢,本管這些事,可級別不夠,無法處置那兩個敗軍刺史,暫時也無暇分身管慶州的事,便先寫了一封信,命士兵快馬急報延州。接下來,封乾厚接報,應(yīng)該會讓章鉞上報東京。
那自己該做什么呢?找蘋果果苗?棉花種苗?這事至今一點消息沒有,宣崇文有點糾結(jié),踟躕不前,在蟠交縣等了幾天,終于等到了封乾厚的回信。
章鉞此時還在罷交縣練兵,封乾厚押著貨物先回了延州,接報一面派人快馬急報章鉞,一面立即回信:讓宣崇文暫時放下瑣事,去見折從阮,以折從阮檢校太師、同平章事的加銜,逮捕罪官慶、寧二州刺史,并由折從阮上湊朝中。
宣崇文看到這里恍然大笑起來,暗嘆自己還是不太懂官場規(guī)則,不得不佩服封乾厚的老辣。因為折從阮之前上報說,已經(jīng)降服了蕃人,再上報他怎么說?琢磨著這事最后還是要等章鉞這個都巡檢前來。
宣崇文當(dāng)即召集士兵出發(fā),前往州治見折從阮,因為他退兵后,暫時還駐扎在順化縣收拾殘局。
章鉞接到封乾厚急報,當(dāng)即率兵返回膚施,恰好這時韓盛派人回報,說卞極帶著商隊到了坊州。可慶州的事也急迫,章鉞便留封乾厚坐鎮(zhèn),薛文謙率二指揮駐防,領(lǐng)一、六兩指揮向慶州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