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章鉞照例升堂點卯視事,處理了一下公務便退回后堂簽押房,讓李多壽找出本鎮戶籍田畝、往年稅入和軍隊日用開支帳,發現歷任節帥在鎮時差別都不大,看來鹽場倒賣私鹽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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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節度判官、支度使、行軍司馬等幕僚要職全都出缺,暫時也沒合適的人選,很多事情沒人手執行也就擱置著,章鉞也不著急。
正看著帳冊,一名牙兵進來通報,鹽場榷稅使王蘊的父親王導帶著十幾名犯案官吏親屬前來求見,章鉞考慮到今秋稅糧的多少在于地方豪族的配合,便讓李多壽出面試探一下口風,看自己提出的條件他們是否能夠接受。
李多壽出去了一會兒,很快進來稟報說,王導同意牽頭,勸說本地豪族,今年秋收稅糧比往年多三成,并將查收的私鹽設法銷出去換成糧食提供給府衙。
章鉞也就讓李多壽找出之前的定罪案卷,將李彥頵、王蘊、于光亮、孫遲等節度府衙官吏,以及州衙那邊一干案犯貪污財稅額度減少,罪名降低,不過府衙官吏仍是發往東京終審,這幫犯官家屬少不得還要再掏筆錢去東京刑部和大理寺打點,不過性命恐怕是保住了。
九月中旬,韓徽和董遵誨從滄州乘船帶來五千套兵甲,北伐的前期準備已經在按部就班,這些兵甲是東京運到深州,章鉞一紙公文調過來,打算整頓滄州軍再換裝。
董遵誨一進府衙,就迫不急待地問:“章相公!我母親的下落,敢問你這邊可有消息了么?我們在深州才打聽出一點眉目,不如印證一下。”
“呵呵……尚無確實消息,不過我這邊正在聯絡一個姓莊的幽州私鹽販子,有了這條線,人遲早都能找到,說說你打聽到的情況。”章鉞笑著安慰,其實李多壽剛從李彥頵那里得到幽州莊某的相關簡歷,才把這些轉給樂平陽沒幾天,短時間內還聯系不上。
“袁使君打聽到,我母親現在莫州任丘淪為廚娘仆婦,據說原本為遼國幽州提轄轉送給易州石烈蕭高六,后來蕭高六在高平戰死,家眷婢仆為莫州石烈蕭錫默所得,人還在那兒。”董遵誨有些激動地說。
“莫州?如果這情報屬實,有了明確的地點方向,事情就好辦多了!”章鉞點點頭,找來河北軍用地圖在桌案上鋪開,莫州州治任丘在滄州清池西北,但是水路并不相通。從最近的乾寧鎮出境營救,陸路仍有兩百里,仍是非常冒險。
章鉞看地圖測算了一下距離,想著自己的府衙還缺人手,便抬起頭道:“這樣吧,你先在我滄州府衙任職,等個合適的時機想想辦法,救人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這……可末將是禁軍侍衛司的啊,能調出來么?”董遵誨轉頭看著韓徽,他是韓通麾下,這樣等于跳槽了。
“無妨無妨!為人子者怎能不講孝道,家父一定會理解的。”韓徽笑著支持道。
“你看……子升都表態了,韓太保自然不會計較!改天某派人打個招呼就是!”章鉞笑道,子升是韓徽的表字,章鉞這樣稱呼是表示親厚,不把他當外人。
次日,章鉞也就任命李多壽為滄州節度判官、兼掌書記,并讓他傳令樂平陽,盡快找到董遵誨的母親;任命董遵誨為節度行軍司馬、兼牙軍都指揮使,韓徽為支度使、兼長蘆鹽場榷稅使,這樣府衙總算正常運轉了。
接下來帳面上二十萬石稅糧,加上繳獲私鹽購進的十萬石糧食開始相繼入庫,手中又有了兵甲,章鉞便行文各州,命治下四州一鎮十個軍,集結于清池會操秋訓。
九月二十五,各軍陸續到達滄州,大營校場設在州城東北五里的浮陽水畔,兩萬多士兵進駐,糧草甲仗齊備,只待整頓。
這天一大早,章鉞在節度府衙接見各軍將領,隨后在楊玄禮、樂彥文等押衙騎從的簇擁下,帶著各軍將領到大營檢閱,見東光縣定遠軍、德州安德軍、棣州靜安軍、濱州渤海軍、滄州乾寧軍都還不錯。反倒是滄州南皮軍、無棣軍、乾符軍、牙軍這一萬兵顯得軍容不整,老弱參差不齊。
下面各軍州的鎮兵有自己的收入,只要兼治兵事的知州不貪財吃空額,一般都能保持兵員素質,若勤加操練的,都能保有一定的戰力。前兵馬留后李彥頵顯然不知兵,一味地克扣軍需,軍官自然只能大吃空額軍糧,甚至倒賣,滄州軍的戰力可想而知了。
滄州地域太大,南北兩三百里,裁汰并軍是不現實的,只能分設小軍鎮。章鉞當即下令,命橫海節鎮下十個軍中,年過四十五的老卒出列,發給糧米五斗、錢一貫打發回家種田,當天一次裁下來六千多兵。
所缺兵員發下募兵告示,于本鎮境內各州招募,而留下的一萬多兵,按水師和步騎各兵種進行分開集訓。橫海軍戰船配置有五百多艘,水師各軍都有幾個營頭,戰時可隨時調配,只是戰馬配備卻很少,牙軍和位于莫、贏邊境的乾寧軍各有一千多匹。
鎮軍訓練有條不紊的地進行著,到十月底兵員齊備,訓練初見成效,但各軍作戰素養還是有高下,南面三個軍州加北面的乾寧軍仍是強得多,滄州四軍短時間跟不上。
章鉞索性來了一次演練,其中表現良好依名次的靜安軍、乾寧軍、安德軍、渤海軍、牙軍、定遠軍,這六軍一萬六千人優先換裝,表現差的自然就沒有了,反而要打發回駐地加強訓練。
一直忙著整軍訓練,章鉞晚上也多宿在軍營,與軍官士兵混在一起。這天晚上,章鉞剛剛睡下,楊玄禮帶著營外巡哨的伙長進來,遞上一塊牌子,上面雕著一只白色云紋金雕圖案,這是紙級別的軍情司密探所用。
章鉞一看就明白了,接過牌子揣進懷里,表揚打發走巡哨伙長,讓楊玄禮去營外把人帶進中軍大帳,卻是個身材瘦小、臉形狹長的生面孔,看著就像是雞鳴狗盜之輩。
這人一進帳就賊眉鼠眼地飛快地左右掃了一眼,立即單膝跪地拱手道:“卑下軍情司河北分司石三郎!奉樂都使之命前來稟報主公,樂都使已找到幽州姓莊的人,此人卻不是什么私鹽販子,而是遼國境內大賊,經常活躍于幽、薊、代北、河北一帶,不但從事劫道搶掠,也做些行商生意,據說與遼國一些邊將也暗中來往,代為銷賣打草谷得來的戰利品。”
“哦?有意思!此人叫什么名字?他有投效大周的意向嗎?”章鉞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
“這人據說是幽州將校之家的出身,姓莊名少,樂都使許給他一個軍都指揮使的官職,他卻不大感興趣,狂妄地放言要做領兵過萬的大將才肯幫忙,樂都使不敢答應,所以派小的回來通稟。”石三郎回道。
“莊少?只要真有這個才能,某現在就答應他!”章鉞聞言笑了起來,估計也是個年輕狂放的家伙,但是有這樣一顆棋子只為了救一個人,那有點大材小用,不禁思量片刻,腦中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計劃方略,點了點頭又道:“某親筆書信一封,你讓樂平陽交給他,想要做將軍,得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