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陛下,正是微臣,微臣姓徐名廉之。”
徐廉之的聲音似是都有些顫抖,已然是中年,本以爲這一輩子都是見不到天子的,卻是再這樣的場面下,實在令他難以預料。
原本許靖名只是與他說道南陽王,卻沒有想到竟又莫名見到了天子,古語有云,“伴君如伴虎”,這也不知是福是禍。
“聽聞賢侄正是當今科舉之中名列榜眼的徐一辰?”
趙淮這便是有些明知故知,但是冉子勳卻是仍舊久久不語。
“是,正是。”
徐廉之磕磕絆絆地說完了話,便是扯著袖子之中的手指,一時之間竟像是個見了男子的大姑娘一般,雙頰微微浮上的紅霞卻不是因爲羞赧,而是謹慎。
“回稟陛下,微臣只有一個願望,便是令微臣能夠擔任一官半職。”
“任意品級?”
趙淮故作玄虛,將嗓音提升了些許,雙眸之中微微震驚。
這冉子勳仍舊是防備著他,纔會這般言語。
誰人不想要個大官呢?
十年寒窗苦讀,難道不就是爲了自個兒的仕途嗎?
冉子勳若是真的回答出如趙淮心中所想的言語,或是太過虛假。
“啓稟陛下,並非是任意品級,而是縣令,抑或是,貧瘠地區的縣令。”
冉子勳這麼一說更是令徐廉之有些訝異了,他怎地會這般選擇?
當初徐廉之進入杞縣不過是因爲初科舉結束且不善言辭而被這般安置,但是冉子勳不同,他已經是立功的欽差,如今再要一份官職定然不會是這般落魄的。
“能否說說你的理由?”
趙淮微微皺眉,眼底卻是跳躍了更多的興趣。
“回稟陛下,微臣本無這般心思,但是自從這一次的江南巡查行程之中,臣看到了太多的災民,看到了顛沛流離的百姓,也看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東西,還望陛下能夠應允,微臣自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冉子勳這般說道,慷慨激昂之意從跳動的眉目之中迸濺而出,便見趙淮微微點頭。
“冉欽差有如此之心,朕甚是欣慰,這件事情朕自是會去安排。”
趙淮負手說道,手稍稍握緊。
“多謝陛下恩典。”
冉子勳拱手行禮,便是退至一邊,等待徐廉之言語。
“徐愛卿於江南洪災之中建功甚偉,不知同樣要何賞賜?”
趙淮心中已然是冉子勳的想法略是明白了些,並且瞧著他的模樣,定然不是欺騙自己的,否則如何又是能夠這般坦蕩?
“微臣並不想要什麼賞賜,只希望陛下能夠多多關照微臣的侄子,徐一辰。”
徐廉之這般言語令冉子勳不禁一愣。
他怎麼會這般直接說呢?即便不是爲了自個兒,卻是向陛下提出這般想法,定然是太過放肆了,若是陛下一時間不能夠容忍他如此居功自傲,定然反是會治罪於他。
“哦?不知徐愛卿想要的關照是什麼樣的呢?”
趙淮也是一怔,自南陽王趙濼口中得知的徐廉之本應不是這般人吧!
如何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徐榜眼能力甚高,這一點朕也是有目共睹,自然不會將這等賢才拋於九霄雲外。”
趙淮見徐廉之雙肩已然是顫抖得不尋常,似是驚慌失措得緊,便是如此說道。
徐廉之仍舊是佇立原地,垂首久久不語,甚至於同樣是不敢擡頭,趙淮龍威震懾得令他難以呼吸。
“回稟陛下,微臣不奢求如何照顧,只是希望陛下能夠在侄兒犯錯之時稍稍考慮到微臣也曾立功。”
“呵呵,莫不是徐愛卿立功,徐榜眼便是能夠肆意妄爲?”
趙淮斜跨幾步,將戾氣陡然而現,御書房中三人皆是各懷了心思。
徐廉之聽此愈發是手足無措,也是不知該說什麼進行辯解,如此,再多的辯解也是沒有用的了。
倒是不如不再說話,清者自清。
“怎地,徐愛卿不知道該怎麼說嗎?”
趙淮緩緩靠近他們,冉子勳本是半擡得腦袋也是迅速低了下去。
“回稟陛下,微臣只是覺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微臣想要的,陛下自然是會知曉,若是此番不知,微臣也是沒有必要再說什麼。”
徐廉之終於是猛然擡首,目視趙淮的雙眼,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之意。
呵,這還是第一個能夠在他身前那麼近能夠擡首這般瞧著他的人呢!
如此大義凜然。
如此是非分明。
如此……不怕死。
“哈哈,徐愛卿所言甚是,朕實則明白,不過是想要問個清楚罷了,莫是讓愛卿的話語與朕心中所想存了岔子。”
趙淮明白這徐廉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卻是沒有想要平步青雲的想法,而那徐一辰也是不錯,想必應當也是可以借徐一辰的手利用到這個人才。
如今不想要大官,卻是不代表以後同樣也不會。
“多謝陛下恩典,今日本是時候不早,陛下自然還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微臣應當也是要離去纔好。”
徐廉之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樣的氣氛下呆上多久,便是想要藉機離去。
“好,你們便是先行回到南陽府中,朕若是有什麼事兒,便是會令人前去告知你們,冉欽差,明日早朝你依舊是要來,也是以欽差大臣的名義而來,切記,莫是與南陽王一同。”
“爲何?”
面對著趙淮的皺眉提醒,冉子勳有些不解地開口,雙眸之中也是存了許多的困惑之意。
“其中道理你不便明白。”
趙淮回頭,瞧著桌案之上的仍舊是泛著熱氣的兩杯碧螺春,不禁皺眉開口。
“是,陛下,微臣明白,微臣不該言語的!”
冉子勳點頭,行禮之後纔是與徐廉之一同緩緩地出了御書房中。
院中仍舊是如同白晝,卻是被各色宮燈所映照如此,而天空卻是繁星點點,月色漸沉。
“徐縣令,方纔……你爲何是這般言語?”
冉子勳無論怎麼想都是不能夠明白徐廉之的意思,且一段日子的相處之下,他也知曉徐廉之並非貪圖名利之人,否則方纔定然不是替徐一辰求。
“徐某不過是瞧著陛下並非是那般無能之人,纔是直接言語了,或是能夠更爲直接吧!”
徐廉之一番話語愈發令冉子勳的心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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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縣令,禍從口出,還是得小心謹慎纔是。”
二人仍舊是在皇宮之內,而徐廉之居然用“無能”這個詞與陛下相比較,縱然是不是,但是若是被有心人聽到,恐怕也是會得罪陛下的。
如今的他們已然是算不上有何人撐腰,但是總歸是南陽王一同帶回來的人,若是他們犯了什麼事兒,許是還會牽扯到朝堂之上更多的人。
冉子勳儘管年不過二十,但是對於這些事兒卻是想得透徹。
且之前許靖名同他所言幫助南陽王一事,他已然是全然告知了冉如胭,也是不知這個聰慧額表妹會是如何來對待這件事兒。
待他們乘坐馬車回到南陽王府之時,已然是亥時過半,二人便是靜默了聲音,卻是仍舊被迎接於長廊之中。
“徐縣令,冉欽差,南陽王有請書房。”
一名身著水藍色勁裝的下人恭謹拱手,見二人知曉之後便是行於他們身前帶路。
“冉欽差,南陽王尋我們,莫非是想要知曉一番方纔在御書房中發生的事兒?”
徐廉之略顯滄桑的聲音在夜晚之中愈發閒得沉鬱,冉子勳聽此瞥過身前的下人一眼,沒有說話,卻是微微點頭。
那麼晚了還要他們前往書房,必定是這件事情了。
冉子勳本不應前來南陽王府,只因他是陪同徐廉之共同前往,纔是會與興平侯二人不同行程,現在想必興平侯也是歸了府中,其實所有人都是應該明白,徐廉之與冉子勳或是會歸屬於南陽王手中。
徐廉之無所謂如此,但是冉子勳不同。
事情一旦牽扯到他的身上,定然是會波及於後宮之中極受恩寵的珍貴姬冉如胭。
如此,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只怕……大事不妙啊!
小院之中的綠葉不知爲何突然飄離了枝頭,於晚風之中不斷打轉、盤旋,最後纔是緩緩地落於他們腳邊,無人說話的一刻鐘裡,只有腳步之聲與喘息之聲,繼而便是一片死寂。
天一點一點亮起,,星星點點已然從幕布之中消失,而偏於一邊的月亮早已是不知去向。
不過是寅時,長安殿中卻是已然散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是宮人於藥房之中煎藥所致,一股兒淡淡的藥味兒甚至於嫺貴嬪林婉柔房中也是存著,內間之中的紫檀香在這面前也是失了色彩。
林婉柔似是被這味道擾醒了一般,只是擡手惺忪了雙眼,遮於身上的繡紅棗紅色衾被一下子滑落於腰際,雖是心中憤懣而起,但是思量一番,這也是爲了衛清歌安胎之用,縱然是她告知皇后娘娘這番打擾,也是沒有任何用的。
衛清歌,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懷了身孕,想必南宮妙月也是不肯放過她的。
可是,林婉柔即便如此嫉妒,卻是依舊不能夠隨了南宮妙月的心願,心中略是起了各種小心思,纔是漸漸舒緩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