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姜所說的催眠師果然來了,是個中年男人,叫周正,看上去四十歲左右,帶著一副金絲鏡框,沒有鏡片。
我躺在靠椅上,周正站在我身邊,一臉祥和之氣。
這個酒店很安靜,沒有一點雜音。
“聽沈少說,你想要被催眠?”周正問道。
“嗯,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幫我想起來。”
“你忘記了什麼事?”
見我沉默不言,他趕緊補充,“這只是有助於我幫你想起來,我要是不知道那是什麼事,可能想起來的時間會有點長。”
“我忘記有樣東西放在哪裡了。”我想要想起來的事,其實是那張被我不知道藏到了哪裡的程家地圖。
沈青巖給我的地圖絕對不可能是程家的,如果是程家的,那他當初又爲什麼要拿走?只能說明,他也知道,外人進不去地宮,而我手上還有一張地圖,想要湊齊地圖就簡單得多。
“那是什麼東西?你得告訴我,等會兒催眠了你,我纔好問。”
我沉思許久,終是說出來,“地圖,你只要問出地圖在哪裡就可以了。”
他點點頭,鼻孔噓出一口長氣。
驀地想起了什麼,“不過你要有心裡準備,催眠對人的身體是有害的,而且也許這一次問不出實際的答案,反而你的記憶裡會變差。”
“沒關係,開始吧。”
“你先閉上眼睛。”周正的聲音很柔和,像是有一種魔力,在他的魔咒之下,我慢慢地閉上了眼。
接下來,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只聽到周正在我耳邊的呢喃。
“想象自己置身於一片空曠的山谷當中,四周很安靜,陽光很溫暖,你躺在草地上,睡著了......”漸漸地,周正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叮”的一聲,我的思緒被打斷,慢慢睜開眼。
“結束了?”我看著身邊的周正。
難以相信,感覺上一秒我纔剛睡著,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他點頭。
“怎麼這麼快?有沒有問出什麼來?”我急切地抓著他的衣服。
“其實距離催眠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亮出手腕上的手錶說道。
沒想到催眠的時間過去的這麼快,我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
“那我說了地圖在哪裡了嗎?”
“作爲一名催眠師,我必須對我的客人負責。我只是誘導你想起來,你被催眠的過程中是不會說話的。”
“可電視上演的不都是催眠師問問題,被催眠的就說出來了嗎?”
“那些事強行催眠,那樣做有可能導致帕金森,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
“可我現在腦子裡一點記憶都沒有,我根本就沒有想起來啊。”
“這是正常的,我剛開始就跟你說了,誘導催眠傷害要小一些,所以想起來的時間會比較長。”
我皺著眉,“可我等不了這麼長時間了。”
我心裡急得很,誰知道程錦什麼時候回覆活?一旦他復活,我就處在了被動,到時候,別說得老年癡呆,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過青年時期。
“那我現在沒想起來怎麼辦?”該不會這個周正根本就是個神棍,催眠是假,賺錢是大,說不定只是個騙錢的。
“催眠對身體有害,一星期一次,我以後每天都來爲你催眠一次,哪天你想起來了,哪天就不用繼續了。”他若無其事的說著。
什麼?!還一個星期一次?我現在一天都等不了,其他三個家族一個都沒有找到,而程家的地圖也不知道被我放到了哪裡,再這麼等下去,我說不定就瘋了。
“周大師,我希望你能用最快的方法,讓我想起來。”我一臉決絕。
他倒是驚訝了一會兒,仔細看著我。
“你確定?”
“非常確定,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有主見。”
“好,我可以幫你強行催眠。”他嘆了一口氣。
“那現在開始吧。”
“不行,在催眠之前,你要籤一個免責協議書,否則你一旦出了事,我肯定脫不了干係。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來酒店幫你,到時候,我會把免責協議帶來。”
沒想到他這個人還挺謹慎,這也證明了他口中的強行催眠真的有點危險。
在出門之前,他說了一句話,更是讓我堅定了要知道地圖下落的決心。
他說,“你曾經被強行催眠過,明天的催眠可能很危險,我希望你今天到明天那個時候前,要好好考慮,這不是開玩笑的,你說你等不了了,但跟命比起來,等又算的了什麼?”
一室安靜,我就是爲了我的命,我纔等不了。
晚上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著。
周正的話一直在我腦中響起,我曾經被強行催眠過,除了程錦,我想不到別人了。
程錦真的催眠過我,所以在我的身體裡,很可能真的有程錦的存在。
想到這裡,我有些害怕,一下子更加地睡不著了。
從牀上起來,打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腦袋咋接觸了窗外的冷空氣後,更加的清醒了。
手搭在走廊上,一片迷茫。
如果我註定要死亡,還不如爲了調查地圖的下落而死。爲了活下來,我必須要找到地圖,可如果找到地圖的代價就是死亡,我也只能坦然面對。
嘴角浮現一絲苦笑,看來是天要亡我,這麼看下來,我程淵是非死不可了。
“你在想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擾亂了我的思緒,我這才發現,隔壁陽臺上,計黎正趴在欄桿上,眺望遠方。
她沒有看著我,看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我知道,她在問我。
“沒什麼啊。”
“你知道嗎?我妹妹死了。計伏她,死了。”她依舊面無表情,連語氣都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聽說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忍不住想要問出聲,但終究說到這裡不敢再說下去。
計黎這幅模樣很不對勁,一臉的生無可戀。雖說計黎本就冷冷淡淡,但她以前不怎麼愛說話。
看到吳蕪伶和妹妹計伏的拋棄,她沒有多說什麼,但誰都知道,被拋棄是多麼的絕望,更何況她那時候快要死了,那時候她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
只因她明白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過是弱肉強食,權衡利弊罷了。”她搖搖頭,笑了。
“什麼意思?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當時華師傅明明說你的內臟會慢慢腐蝕,怎麼計伏沒受什麼重傷,反倒是死了?”
“當時我確實以爲我要死了,出了搶救室,結果我活了下來,計伏死了。我便明白了。跟我相比,計伏的身手太差,要不是我跟計伏有著相通的直覺,計伏是不會被重用的。”這麼悲涼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倒是沒了多少同情感。
我總算明白了計黎口中的權衡利弊是什麼意思。
計伏身手相比計黎,要差上許久。吳家不捨得讓身手更好的計黎死去,所以給計黎換了計伏的器官,沒有什麼大用的計伏死去。
我有些好奇,這麼精打細算的想法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呢?是吳蕪伶還是吳家的其他人?
“你難過嗎?”我的話跟著蕭瑟的風飄到計黎耳邊。
“難過?”她說的什麼調子都沒有,就像是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我不難過,她早就變了,除了跟我有血緣關係外,她早就不再是我的家人,之前執行任務,她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那一次甚至拋下了我,你說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會爲了她難過?”
看著計黎反常地說了這麼多話,表情卻沒多大的變化,“不,你在說謊,你很難過,你從來不會說這麼多話,哪怕那次你快要死了,你都沒說這麼多話,可今天你爲了計伏說了這麼多。”
她愣在了原地。
“計黎,雖說這纔是我第二次見你,但我卻很清楚你的爲人。你表面上雖然冷冰冰的,但心裡比誰都要暖,還記得那次我從平臺上掉下去,你的擔心,還有你想要一人承擔危險的魄力,還有昨天在巷子裡,你救了我。”
“計黎,如果難過,就表現出來,悶在心裡遲早會爆發的。”
在我反身進了房間後,外面傳來了哽咽的聲音,讓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止不住的疼。
計黎她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周正準時來到了房間。
“你考慮清楚了嗎?”他一副隨時要走的樣子,就像是看準了我會拒絕一樣。
“考慮的很清楚了,我昨天就考慮清楚了,拿來吧。”
他楞了一下,“什麼?”
“免責協議啊,我簽字,趕緊的,時間不等人。”
他從包裡拿出了協議,我唰唰簽下了葉蒔的大名。
“那地圖有這麼重要?能讓你不惜老年癡呆也要想起來?”他接過協議,惋惜道。
“這點你倒是說對了,那地圖還真的很重要。”我笑道。
他笑了笑,臉上還帶著同情和佩服,想必是沒見過我這樣不珍惜生命的人。
我熟門熟路地躺到了靠椅上,只見他從包裡拿出了一條吊墜。
“OK,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