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爺子緩緩轉動眼珠,目光飄忽不定,思緒飄遠,陷進過去的記憶中。從他口裡終於清楚了六十多年前安圖之行的始末。
50年代,那年的柏萬安,才16歲,照理說像柏家這樣的北方霸主家族,柏萬安到了十歲就該跟著學做家族生意上的事了,雖然年紀小不適合著手處理,但跟著學點還是可以的。
可他已經16歲了,父親柏崇山還是沒有讓他處理生意上的事的意思。這讓柏萬安有些憋不住,孩子多少有逆反心理,大人越是不讓做的事,他們就越感興趣。
因此他會經常躲在柏崇山的書房裡,聽他和他的門客們處理事情。
有一天,他聽到父親們說到什麼詛咒,他聽得雲裡霧裡的,什麼也沒聽明白,又聽到他們說,找到一個日本兵,叫什麼藤田的。
雖然柏萬安快成年了,但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家族裡的事他也沒有接觸過,所以柏家他是一無所知的。所以他根本聽不懂父親他們說的話。
直到某天,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場平靜。那個人就是葉蒔的爺爺葉文清。他看上去比柏萬安大不了幾歲,卻有著那個年紀的年輕人沒有的鎮定以及膽量。
他的氣魄讓柏萬安望其項背,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佩服的一個人就是他。
那天家裡來了很多人,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父親的生意做得竟有這麼大。不過大部分來的人,都是各個生意場上的人,爲了見識見識江南來的了不得的年輕人,就是葉文清。
除了柏崇山和葉文清去了書房洽談,其他人都留在了院子裡交流。
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當然不包括古靈精怪的柏萬安,他早就猜到他們會去書房,所以早早的躲進了書房。
他很興奮,也很驕傲。只有他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聽到這裡,柏老爺子收回飄散的思緒,不接著說下去,竟賣起了關子。我縱然心裡急得罵娘,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好慢慢等他組織語言。
夜晚的老街,外面尤其寂靜。書房裡,靜的掉下根針都可以聽見。
而記憶裡那個書房也是如此。
他聽到父親先開的口。
“你說你知道藤田良德在哪裡,那麼他究竟在哪裡?”
藤田良德?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哦,想起來了,上次父親他們說的日本兵。跟他什麼關係。
“我可以說出來,但我不能無償給你提供消息,這個消息,我自己查了很久纔得到。我不能白費這麼多心力。”
“你想怎麼樣?”
“你找他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想我們心裡都明白,所以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們合作,一起解決我們共同的問題。”
“你只是提供了一個答案,卻要我柏家付出這麼多人幫你,你覺得有這麼好的事?就算今天沒有你,我遲早能知道他在哪裡。”
卻聽到葉文清咧嘴一笑,“可是你已經等不到了,你的時間不多了。”
然後是一陣沉默,柏萬安更加聽不明白了。什麼時間?突然聽到拳頭垂在桌上的響聲,聽得出捶的很用力,桌上的茶杯均是一震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你要是告訴我的是假消息,我就讓你回不了江南。”
柏萬安聽到父親咬牙切齒地從嘴裡蹦出一句警告,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時間,竟讓他強勢的父親也不得不屈服,這讓他不禁有些佩服這個江南來的葉大哥。
“你們葉家怎麼也有人得了這種病?”
病?父親生病了?他怎麼不知道?看著父親不像是得了病的病患啊。
“生來如此。”
幾天後,柏家和葉文清帶了一大幫子人去了安圖。想來那個日本兵應該是在那裡吧,可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再後來,柏萬安長大了,可是柏家留下來的人,卻一個個的死了,一個個都沒有活過五十歲。
故事到這裡結束了。柏老爺子將視線聚到我臉上,又看著沈姜。
“小姜,我希望我跟你們說的這些,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
我馬上明白了柏老爺子的意思,沈姜點頭答應。
“我現在才明白你爺爺所說的我父親時間不多了是什麼意思。”停頓了幾秒繼續說,“我父親是老來得子,那年我16歲,他已經47歲了。而我們柏家的子孫,除了我誰都沒有活過五十。”
“難不成是詛咒?葉家除了分出去的旁支趙家,也全都不在了。”
該不會,我身上的詛咒也是這麼來的吧?我不會也活不過五十吧?我的心跳因爲恐懼,劇烈的跳動起來。
“不,不是詛咒,如果是詛咒,趙家就算離開了葉家也躲不過。我後來調查過。”說到這裡,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書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
三個人都走到他身邊。我這才發現,這居然是一本族譜。現在居然還有族譜這種東西,我覺得有些稀罕,小心地伸出手碰觸。
族譜上,每個名字邊上都寫著出生年月以及過世年月。
“我發現,從我的曾祖父那一輩開始,柏家纔出現了異樣。而曾祖父的兄弟姐妹們都好好地活過了五十歲,基本沒出意外的都是安樂死。”
“你是說,包括你曾祖父在內的,他的子孫都無一例外?”
柏老爺子點頭肯定。我看了看他曾祖父那個名字,柏某某,出生1862年,過世1912年。果然從他開始,最多隻能活到五十,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有你們葉家的族譜,那麼我就可以看看1880那年你們葉家是不是也有相同情況。”
“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我想,我父親也許知道,只是他失蹤了二十多年了。”
當年清楚事情真相的人,失蹤的失蹤,過世的過世,想要弄明白,顯然是不可能了。
“雖然不敢確定,但我有一個想法。沈青巖說的探險隊確實有,只不過,不是1950年後出現的,而是在我曾祖父那一輩,確實有一個探險隊的存在。”
“你懷疑那個探險隊跟我們兩家的這個怪病有關?”
“只是懷疑,如果有葉家族譜,或者有知情者,就能清楚探險隊的事是不是導線。”
他既然敢說出來,一定是有多方證據指向了他形成這個猜測。
“探險隊做了什麼?”
“我也是從柏家的某個叔伯的口中聽說的這件事,還有些是從別人的傳記裡看到推測的。你也知道,那時候還是清朝,閉關鎖國,國內亂的很,你想最快最賺錢的方式是什麼?”
我想了想,回答了箇中彩票。
他搖頭,抿嘴一笑,說了兩個字,盜墓。
這兩個字猶如一個石子在平靜的湖面上刮出一片漣漪。
“據我所知,那個探險隊一直打著探險的名頭,到各個有古墓的地方偷盜陪葬品。可是他們卻在做完山西那單後,就金盆洗手了。”
山西,又是山西,爲什麼這些消息指向的都是這幾個地方?我直覺不是偶然,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導演這一切。
“山西程家。他們最後一單莫非是程家守著的那個龍脈?”
“什麼龍脈,龍脈說穿了也就是皇帝老子的墳墓。”
他用了另一種方式回答我的問題。然後又衝著早就坐在椅子上的沈姜沉聲道。
“小姜,別忘了我剛纔跟你說的話。還有,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句,你可別認爲我是爲了挑撥你和你爺爺之間的關係瞎扯的謊。
我雖然不喜歡那個老傢伙,但也不會騙你一個年輕人。他可不簡單啊。”
沈姜從剛纔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露出平常的笑臉,只是一個勁點頭。
我雖不明白柏萬安老爺子的這個不簡單是什麼意思,但也不好當著沈姜的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