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被母親這樣子弄得不知所措,她看著蝦弓身子揪著自己衣服,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的媽媽:“你先坐下,媽,你不會答應了微她媽我和她兒子的事了吧?我不干哈,媽,再說了,我婚齡還有幾年,我還沒滿十八啊”
“是啊是啊,就是地”阿芬媽急忙說“你那男朋友住市里,那么遠,又不知根知底,萬一他把你睡了不要你了……”
“媽!你都說些啥啊?”阿芬又羞又惱,打斷她媽的話“不會的,他對我很好,你都沒見過他,咋能這么說啊?”
阿芬媽:“你是我的女,我還能害你邁?你想啊,你又沒工作,他就算現在和你好,她媽呢?你敢說她媽不會嫌棄你?咱家窮,人家不會嫌,咱自己心里要有桿秤。微她媽對咱家就不會的,她對咱家知根知底,這幾年也是一直看著你長大的,婆婆喜歡你,你以后也不會吃虧”
阿芬一跺腳,扭臉別開,不看她媽:“我不管,我不干!”
“你不干你滾!”梯口傳來阿芬父親的聲音。
阿芬驚愕的回頭看見父親陰郁的臉,那張黑沉消瘦的平面上,一雙窄細的小眼盯著自己,阿芬陡然有生以來第一次渾身發抖。
“爸,你也逼我嗎?”阿芬淚水一下子就滾出眼眶,這個沒本事,在家里從來都沒啥主意全聽老婆的窩囊男人,第一次讓阿芬覺得那么陌生。
“這個家你也看見了,你哥這檔子事,家里哪有錢去弄他出來?難不成不管他,看著他家散了?要不是微她媽借給咱錢,你哥現在還關在雞圈(監獄)承了人家那么大個情,人家提出做個兒女親家,要是不答應,人家錢不借出來,你說咋辦?看著家散了?”阿芬爸說。
“八百塊錢你們就把我賣了啊?”阿芬撕心裂肺般的哭喊,猛然轉過身從床頭拿起一個布袋,胡亂朝里面塞衣服“滾就滾,我滾!誰愿意誰去,我不愿意!”
阿芬媽撲上來拽住布袋,和阿芬拉扯“你個打嫩尖的死孩子,你咋就不聽話呢?我和你爸還能害你啊?明天微她媽就把兒子喊回來說讓你們見面了,你現在朝哪去你?放下,你給我放下,哪也不允許去”
“你今天敢出門我就打死你”阿芬爸站門口鐵青著臉說。
“打死就打死,打死我也不愿意……”阿芬和她媽在房間里拉扯,無奈她瘦弱的身軀最終沒把她媽死命拖扯在懷里的布袋拉過來,一松手,奔著梯口就要下去。
阿芬媽拼了全力弓身扯布袋呢,不防阿芬一松手,猛退兩步坐了個坐墩,顧不得屁股疼對著老頭子喊“攔住她,明兒還要去見面呢……哎喲”
阿芬爸看著女兒朝外走,猛沖上去對著阿芬劈頭蓋臉就是幾下,一把把阿芬拉住,對阿芬媽說“床底下的繩子,拿來,我就不信了,吊起來打。”
阿芬被她爸突如其來幾下沒頭沒臉的打,被攔腰抱住,掙不脫,又聽見父親的話,跺腳哭。
阿芬媽爬起來半跪著伸頭去床底下找繩子,手忙腳亂的在滿是亂七八糟堆著東西的床下胡亂劃拉,終于摸到繩子,拽了一把沒拽出來,不知道被啥東西壓住了還是掛住了,才像是猛然清醒過來一樣松了手,一撅屁股爬起來,跑到梯口一把把阿芬從老頭子那拉過來“芬,你聽媽的話。這樣嘛,明天,明天你先跟媽去見個面嘛。行不行的,回來再說,媽也不為難你”
阿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覺得渾身無力朝下縮,直到歪倒在地上還在哭。
“別哭了,把眼哭腫了。明天趕場,白天你咋見人吶。芬她爹你去擰把帕子來”芬她媽蹲地上把阿芬摟在懷里。
阿芬抬起頭來,看著媽媽頭發炸撒著蓬亂得像個鬼樣,臉上橫一道豎一杠不知是哪里弄的灰土,兩只不大的眼珠子在頭頂昏暗的燈光下,活像一只剛爬出洞的大耗子精。
她就這么坐著抽泣,任由媽媽接過那張灰屈屈的洗臉帕在她臉上揉搓,鼻子里聞到帕子上傳來股子霉味。
“別哭了哈,要聽話撒,我一直揩,你哪來這么多眼淚嘛起使流,看把眼哭腫了”阿芬媽一邊在女兒臉上抹擦一邊說。
“別管她了,睡吧,我今晚睡堂屋”阿芬爸說著就走下狹窄的梯子,把吃飯用的兩條長凳分別放在屋門兩側,拿起立在最里面一塊竹笆子平放在上面,喊阿芬媽給他丟了床被子下來,就睡下了。他是怕阿芬半夜跑了,這是堵門口守著。
第二天午后,趕場的人也逐漸散去,店里也沒顧客,阿芬借口洗衣服出門,阿芬媽急忙讓阿芬把外衣脫下來一起也洗洗(其實她是順勢摸摸阿芬口袋有錢沒有,生怕她跑了)
背著一簍衣物出來,阿芬直奔莉家,莉是阿芬能認識的倆女孩中的一個,因為家里窮,阿芬也著實沒有什么朋友,也就是莉和德英算是她能說說話的,德英沒讀過書,嘴大,到處漏風,啥事她一知道了,八條街不到半小時全通曉了,阿芬知道這事不能和德英說。
走到莉家窗外,阿芬看見莉媽媽喊了聲“娘娘(阿姨)莉在家么?”
莉媽媽樂呵呵地說:“阿芬啊,進來進來,莉在下面房里寫作業呢”
莉走了出來,看見阿芬背著背簍,站著門外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猜到有話說,就對媽媽說了聲“媽媽,我和阿芬出去會”然后挽著阿芬胳膊就朝小河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