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時已經將近子時,重鸞疲憊地坐下來,檀心在他身後給他揉著太陽穴。 “宮主,南枝回來了。”檀心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看到他並無異樣後就鬆了口氣。 重鸞眼也沒睜,輕輕地嗯了一聲就讓葉南枝進來。 “主子,”葉南枝面色凝重,檀心見了,眉心微蹙。“沈一辭和成東君的關係不簡單。”說著,他便將手裡抓著的一疊紙交給重鸞。 重鸞微掀了掀眼皮,道:“說。” 聞言,葉南枝只好把手收回來:“屬下回去了一趟,可是連丹鶴都沒法查出成東君的來歷,只能去凌霄閣碰碰運氣。不曾想凌霄閣閣主正好在綏江城,於是命白羽著手調查了一番。成東君在江湖上名氣不大,據說是靠著一身巫術行走江湖的,但其真實身份卻不得而知。原以爲只能夠查到這裡,誰知道凌霄閣閣主竟然找到了當年沈一辭和成東君一同在江湖上出現的證據。順藤摸瓜,從沈一辭身上下手就簡單得多。” 重鸞聽得有些不耐:“說重點。” “是,”葉南枝點點頭,“二十五年前,璇璣子曾下過芒山,據凌霄閣所提供的線索來看,沈一辭大概就是他與一落魄的青樓女子春風一度後得來的一子,可那時璇璣子原是下山找尋他的師兄,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也是沒想到。至於沈一辭的存在,也是他十年之後才通過他人之口知道的。他原想接沈一辭回去,可惜那小子從小性子就倔得很,不僅不願意跟他回去,還放火想要燒死他。璇璣子沒辦法才讓成東君跟在他身邊保護。” 聽到這裡,重鸞譏笑一聲:“沒想到身爲出家之人的璇璣子竟也曾犯過門規。” “只不過令人費解的是,”葉南枝接下去說道,“沈一辭先前一直都和成東君在一塊兒,只是在臨近武林大會時才分道揚鑣……”想起之前沈一辭與成東君兩人裝作毫不相識的樣子,猜疑道:“莫非他們也對玄墨令有所企圖?” 檀心忽然想起當日青雲閣內,沈一辭一板一眼地說重鸞不配拿玄墨令,心裡頓時來氣:“憑他也配肖想玄墨令?笑話!” “得玄墨令者可號天下,誰人不想擁有?”重鸞將檀心的手拂開,起身走到書桌後坐下,“除了這些,就沒從那變態那裡多打聽出什麼消息來麼?” 葉南枝垂下頭:“沒有。” 重鸞看他一眼,道:“罷了,憑你也不能從他那兒討到什麼便宜。”他揮揮手示意兩人退下,檀心與葉南枝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下去了。 墨色的天空彷彿被人用一層幕布遮蔽,一絲星光也不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帝拂歌燃起擺放在一邊的燈籠,對她催促道:“你還在磨嘰什麼?” 仗著對方看不見她的表情,童話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這個停放屍體的地方來,他是有病嗎?先前回青雲閣竟然只是爲了
掩人耳目?╰_╯他只是存心耍她玩兒的吧?一定是爲了報復她偷(劃掉!)拿他東西去典當的事情! 小氣鬼神經病! 她又暗地裡咒罵他。 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曉了她心裡的小九九,伸手就拿起邊上的木棍捅了下她後背:“你晚上不想休息了是不是?在不快些就在這裡呆到天亮!” 呵、呵,要呆你呆!“我知道了啦!你話很多欸!”說完這句話,童話就斂了神色,雙手在胸前合十。 她閉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起來。片刻後緩緩擡頭,雙腳逐漸離地。忽的,她張開手,像是費力地將兩手分開一般,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隨即她大喝一聲,周身便猛然籠罩上了一團強烈的光芒! 淡金色的強光無比刺眼,帝拂歌先是不禁瞇起了眼睛,接著只能擡手遮擋住眼睛,他甚至是感受到了一股熱烈的溫度朝他席捲而來,顧不得自己,視線還停留在她的身上。 片刻後童話身上的光圈淡淡隱去,虛脫一般墜落下來。在身體接觸到地面時,帝拂歌穩穩地將人接住,順勢攏入懷中。 “情況怎麼樣?”低頭望著她問。童話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滿頭的汗讓她很是難受,她拉了拉衣服,好讓自己舒服些:“差不多了。能召喚過來的都已經過來了,一會兒你就能看到……” 琥珀色的眼睛微睜著,滿臉疲憊地靠在他懷裡。帝拂歌看了她一會兒,眼底情緒不明。他眼神黯了黯,涼涼的聲音從滾動的喉頭裡冒出來:“你休息好了麼?快起來。” 這麼一聽,童話不樂意了:“喂!有你這麼過河拆橋的麼?你知道把那些……仙逝之人的魂魄完整地召喚回來,有多困難麼?要不是姐姐我天資聰穎骨骼清奇靈力超羣,哪兒這麼快得手啊!”她想了想,還是選了“仙逝”一詞來表明對死者的尊重! 帝拂歌嘴角一抽,毫不客氣地把人從他身上拽下來,全然無視某人上躥下跳嘰嘰喳喳。“我看你精神得很吶。”他涼涼的眼神掃過來,童話立馬焉菜。 “啊好了好了,你看,出來了!”她突然指著空氣中浮現出的人形,誇張地叫起來。 帝拂歌瞥她一眼後就不再看她,目光望向在他面前好奇探手的“鬼”說道:“收起你的爪子。” 對面的“鬼”顯然被他嚇了一跳,猛地縮了手。目光駭然地看向童話,抱怨:“這人怎麼這麼兇?” “……”童話幽幽地回頭,看見對方依舊一臉冷傲,腦門上滑下三根黑線:“明明是你有事兒要求人家,還擺什麼臉色?” “本座是在爲他們討回公道。” 童話:“……”算了,現在不是糾結這種問題的時候。 “你們還記得是誰殺害你們的麼?”說這話時,童話並無太大把握,按理來說,人死後必將忘卻前塵往事,隨之而來的是就是前世乃至千百年前的回憶。當然這是一
個緩慢的過程,好在他們死去的時間不算長們應該多多少少記得一些關於兇手的信息。 小尼姑搖搖頭:“記不清了。” 停滿屍體的房間裡,頃刻之間浮現了數十個有形無實體的人影,漂浮在空中,一臉迷茫。 童話看著他們宛如孩子一般的純潔眼神,小心臟有些承受不住——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啊! “那些,怎麼可能忘得了?就是下輩子,也不會忘記。”突然,一道聲音幽幽地傳過來:“乘老衲現在還沒忘記,就告訴你們吧。” 童話循聲望過去,認到他正是在密道內沒了氣息的少林方丈。 原來,寧老莊主大壽那夜,他們不僅僅是被下了迷藥,而且還中了無色無味的媚毒。當意識沉睡之時,身體卻如烈火燒身一般滾燙。在睡夢中掙扎著想要逃離,卻最終鎖在浮屠夢的桎梏裡,最終死在了那烈火之下。其中也有內力深厚之人能衝破迷藥的禁錮,從沉睡中醒來,但是面對的是更加殘忍的虐殺。 兇手幾乎是將人拖到院子裡,飛舞的刀光劍影將他們身上炙熱的血液染上白牆,即使痛苦地扶牆呻吟也不能喚醒兇手殘留的仁慈。 難怪,難怪那臥榻上的和尚在死後也會有那樣令人驚駭的生理反應。 似乎兇手十分享受他們受虐時臉上浮現的表情,快感、痛苦、渴求,所有人性的弱點都暴露無遺。 等院子裡的人血液流乾以後再將屍體拖拽回屋子裡。“死後意識脫離之時,我甚至感到……感到身體被貫穿……而我已經感受不到痛了……反而……反而有一種紓解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話出自誰之口,但她卻頓時覺得噁心和恐怖——兇手還有戀屍癖? 帝拂歌也是皺緊了眉頭:“敢問方丈可還記得,兇手的模樣?” 元悟輕嘆一聲。道:“……不知道,老衲……只能回想起這些了。”他說得有些遺憾,言語中隱約藏著歉意。“多謝二位的好心,只是,我等已是魂歸西天之人,不敢奢求能沉冤昭雪,只要江湖別再起禍端就好。” “方丈果真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帝拂歌緊緊盯著他,然而元悟也只是一味搖頭:“確實是記不起了。” 聞言,帝拂歌也不在強求。他看了眼童話,朝她點了下頭。童話即刻會意,問:“問完了?” “我已經知道了想要的答案。”他道。 於是童話點點頭,揚手一拂,轉瞬間聚集在一起的魂魄便煙消雲散。 “他們之後會去哪裡?” “每個世界都有它的規則,生命的輪迴亦是如此。無論是受苦或是受難,天堂或地獄,成佛或是化魔,都是定數,也是命運。”她轉頭望他,下一秒就是嬉皮笑臉:“喲,這不是你教我的嗎?誒誒誒,你別走啊,等一下我啦!” 瞬間,帝拂歌僵著的表情有些破裂。他冷著臉甩袖:“……” “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