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
望了一眼陰沉得像個窟窿般的天空,海風夾著雨絲不斷的打在臉上,盛夏的夜晚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船沿旁那抹纖細的身影仿佛凝固的塑像,敏蘇望著不遠處的另一艘船,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卡爾斯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她不甘心,他知道她舍不得,他知道自己殘忍的奪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那種感覺已經深深的烙入了骨髓里,她的離開,會給他致命的疼,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就算是彼此折磨,他也不會放開她的手。卡爾斯走向前,輕輕拍了拍敏蘇的肩,她的身體微微一顫,然后向后面退了一步,戒慎的看著他。敏蘇深深知道卡爾斯的性格是多么的陰沉狠辣,她并不以為卡爾斯會這樣放過自己,充滿希望的逃亡卻換來絕望的失敗,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種懲罰的場面,她已經與魔鬼簽定了契約,無論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她會以自己的余生來換取那幾個人的平安。
卡爾斯不是不明白敏蘇眼中的萬般情緒,過去的種種事情,也許他真的做錯了,那么事到如今,還有沒有補救的余地。望著半空中那只試圖摟住她肩膀的手,如今空落落的,就像他的心一樣,卡爾斯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不著痕跡的縮了回來,心里有火苗撲閃著,這個島上這么多人,只有她,能讓他情緒起伏這么大,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也許是到了轉變方法的時候了。微微勾起一抹笑,卡爾斯柔情的開口道:“下雨了,進去吧。”
敏蘇點了點頭,等待他先走,她有些不習慣他的溫柔,就像是魔鬼披上了天使的外衣,表面光鮮了,實質卻更加可怕。他在等著她邁開步子,敏蘇有些猶疑,她已經習慣了跟在他后面,隱藏自己,忘卻自己。如果走在卡爾斯的前面,他灼熱的視線會讓她覺得逃無可逃,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很不喜歡。
卡爾斯固執的等的她,敏蘇嘆了口氣,最后一次望向小藍的方向。
視線里,小藍和伊墨幾人還站在船沿目送他們離開,可是身影已經越來越模糊,這次逃亡,就以這種結局畫下了句號,只希望他們幾個以后都會過得好,這樣,也不免相識一場。
看著敏蘇走進了艙內,卡爾斯在進去之前沖一旁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點點頭表示明白,待卡爾斯跟進去后,他繞到一邊,從地上拿起一把***,金屬的槍身,泛著死亡的氣息,找好位置,槍口對準了另一條船上的幾個人。
走在前面的敏蘇忽的停下腳步,她的心里浮現起一種不安的感覺,耳邊似乎還有槍聲響起,該不是……她轉身想往外跑……
卡爾斯攔住她,不解的問:“怎么了,看你很著急的樣子,要去哪兒。”
敏蘇竭力想從他的眼中看點什么出來,可是除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外,什么也沒有,漆黑的眼眸仿佛最閃亮的星辰,此刻,她的影子清晰的印在上面。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擱在她腰上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動,回過神來,她問他道:“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卡爾斯不解的搖搖頭。“沒有啊。”那只***做過消音處理,敏蘇是不可能真的會聽見槍聲的,就算她有所懷疑,也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他輕輕撫上她的臉,掌下的皮膚細膩光滑,每次都讓他沉醉不已,順從本能的,他緩緩低下頭……
敏蘇的注意力很快被面前的男人轉移了,她并不確定剛才是不是真的聽見了什么,她有些無法思考,男人的唇已經從她的臉上沿著脖子向胸部移動,一雙魔爪也不規矩的從腰上開始游移,體溫開始升高,思緒開始混亂,她想推開他,可是他只是把她的手帶向他的脖子。
“敏蘇……”低低的訥喊,淺淺的**,卡爾斯的嗓音仿佛陳釀千年的美酒,敏蘇的身體一陣陣**,她感覺每個細胞都軟了下去,身體的每個部位都不由自主的向這個男人靠去。
不知何時房間的門被打開,她被輕輕的放在床上,旁邊玫瑰花的香味濃烈撲鼻,意識在規律的動作中漸漸迷失,至于那聲虛幻的槍聲,早已被遺忘在了某個角落。
“敏蘇……敏蘇……”卡爾斯輕輕叫著。“睡著了嗎?”
回應他的,是身邊女子規律的呼吸聲,汗濕的頭發輕輕覆在額上,因為某種“運動”的原因,臉色紅撲撲像個蘋果。
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有些舍不得的抽身出來,大概是空氣鉆入的緣故,敏蘇縮了縮身體,向他睡過的地方靠了過來,睡著了的她,臉上那些憂郁都消失不見了,平靜得讓他看到了希望,卡爾斯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替她蓋好被子,又調暗了燈光,這才穿上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一個男人正挺直了身體等待著,見卡爾斯從房間里出來,原本平視前方的頭立刻低下了,恭敬的叫道:“先生。”
卡爾斯點了一下頭,神情已是一貫的溫文儒雅,白色的襯衫使他的書生味更加濃厚了幾分,但是眼神里的殺氣卻讓人感覺到冰冷的涼意,他沖那個人點了點頭,掏出一只煙點著,倚在墻壁上,漫不經心的問道;“事情辦得怎么樣。”
那人立刻雙膝著地的脆下了,見狀,卡爾斯眼神閃了一下,輕吐出兩個字:“廢物。”
那人沒坐任何辨駁,只是頭低得更低了。
“當時情況怎么樣。”卡爾斯之前的心情相當不錯,雖然對這意料之外的情況略感不爽,但看著這個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倒也并不有太過責怪的意思。
“距離太遠,因為海面上起浪的原因……所以,只射中了一個,那個人可能是莊文嘉。”
“那么……還有兩個漏網之魚。”
“是的。”
卡爾斯立起身,摁熄了手上的煙,漂亮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殺意,死了一個,還剩下了兩個,而這三個人之中,伊墨比莊文嘉更為難纏,他知道了島上的情況,了解了他們的活動,如果他把這些情況透露給警方,那么他就會有無窮的麻煩。
但是轉念一想,以伊墨的聰明,不會不知道這樣做就是與整個黑暗世界為敵,他會受到無窮無盡的追殺,從他對他的了解來看,他應該不會笨到去走這條路的,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不會讓任何潛在的隱患存在,任何微小的可能都不可以,所以,伊墨和桑藍兩個人,一定要盡快除去。
卡爾斯偏頭看向門,敏蘇正在里面沉睡著,同樣的,他也不會讓她知道他計劃,如果她知道了,也會給他無窮無盡的麻煩。
“跟我去書房。”他邁開腳步向前走去,伊墨那么聰明,回去后一定會做好防備,如何除掉他,他一定要從長計議。
敏蘇睡著的時間并不長,她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而房里的冷氣又開得有點低,所以大概半小時后,她就醒了過來。
沒有看見身旁的男人,她有些意外,怔然的時候,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是卡爾斯的電話,銀白的機身,極大的屏幕,她本是不打算理會的,可是撥打的人耐心極好,撥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沒人理會,他就絕不置休。
她的手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
對方對一個女人的聲音顯然有些吃驚,久久都沒有回應,敏蘇正想掛斷電話時,聽見對方遲疑的問道:“敏蘇小姐……”
敏蘇回了一個是,對方又說了他的名字,敏蘇記得那個人是卡爾斯的貼身身下,深得卡爾斯的信任。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她問。
“是這樣的,敏蘇小姐,二少雖然已經被我們捉住了,但是鬧得厲害,我們想問問先生該如何處置他。”
原來是這樣,敏蘇一邊穿衣服一邊向門外走去。“他現在不在房里,我去給你找找他。”
打開房門,她卻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卡爾斯會在哪兒,這條船不大,但房間也有十來個,思量之下,她先去甲板上看了看,沒有,然后又返回艙里一間間找起。
前面是走廓的轉折處,再過去,就是卡爾斯的書房,敏蘇在快到轉角的地方卻聽到卡爾斯和另一個人的聲音,一個“殺”字讓她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她聽見卡爾斯低沉的聲音說道:“伊墨和桑藍絕對不能留,就照我剛才說的做。”
“那其它人呢。”
“只要有可疑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敏蘇怔怔的站在原地,她幾乎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聽到的,她用自己下半生的承諾換來的竟然只是一個謊言,這很可笑不是嗎,是她這么多次了還沒有學乖,卡爾斯這個人,怎么可以相信,他從來就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肯花點心思來瞞著她,她是不是該感恩戴德了。
可笑,真是可笑。
卡爾斯一邊向轉角處過來,一邊想著可以陪敏蘇再睡一會兒,可是……
敏蘇看著他驚訝的張大了嘴,眼里的惶恐像流星一般閃過,深處隱隱透出幾分害怕,她冷笑以對。很快卡爾斯就反應過來,這使他感到頭痛和煩燥,他朝手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離開。
敏蘇不解的質問道:“你答應過我什么。”
卡樂斯沉下臉,道:“他們知道我們太多秘密,非死不可。”
敏蘇冷笑道:“那我呢,我也知道你們很多秘密,比他們還要多,那我是不是也該死。”
卡爾斯有些慍怒,他按著她的肩,放低聲音道:“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們也不過相處了短短幾天,怎么像偷了你的心似的為他們說話。”
敏蘇把頭靠近他懷里,祈求道:“你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你不能了解,我用了多大的勇氣才答應留在你身邊,可以現在你卻告訴我,這只是一個謊言,可比玩笑更可怕,我不能接受,你知道嗎?”
“如果我不答應呢。”
她的手漸漸環上他的腰,趁他分神時扒出他腰上的槍對準了自已的腦袋。“這就是結局。”
卡爾斯為自己覺得悲哀,他和她相處了幾年,卻比不上幾個相處了幾天的陌生人,他在她心里,除了壞人的形象外,一無所有,她不會明白,無論什么條件,都不上她的生命重要,都比不上她在他身邊重要。
他凄苦一笑。“我答應你,你先把槍放下吧。”
她卻是不肯再相信他了,她說:“我要每年確定一定他們還活著,不然,后果你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