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緊緊盯著景繡,“王妃可有想過今日的話落在王爺耳中王爺會有多難過?”
“難不成桑姨打算將今天的談話告訴王爺?”景繡挑眉反問,言下之意你不說司馬濬就不會知道。
景繡能感受到司馬濬如今對瑞親王妃的冷淡,提到瑞親王妃時神情十分的平靜,甚至就像在說一個毫不相關的人一樣,或許是因為他記起了瑞親王妃對他下藥導致毀容還有失憶的事情,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發現,瑞親王妃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概已經徹底崩塌了,但不管如何瑞親王妃生養他一場,他做不到恨她便只好將她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不喜歡瑞親王妃,但是也不會在司馬濬面前說她的不好,而且她犯不著記恨一個故去的人,今日不過就是為了故意刺激扶桑而已。
扶桑語氣一窒,沒有人比她更希望王爺和王妃好好的了,她當然不會將今天的話告訴王爺的。
景繡見她不說話,收起咄咄逼人的氣勢,嘆了口氣道:“今日我找桑姨過來便是王爺的意思,桑姨知道上次我為何會昏迷不醒嗎?”
扶桑一時間有些發愣,沒想到她會忽然轉了話題,當時得知她昏迷不醒的時候自己擔心的不行,卻也沒去想她好好的為什么會忽然昏迷,回東旗后她便一心祈禱著景繡和司馬濬南疆一行順順當當的,能夠找到好的大夫讓繡兒醒過來,當聽到老王爺說繡兒已經無事后自己便放了心,就沒再深想,現在聽這話的意思,繡兒昏迷不醒還有隱情?
她茫然的搖搖頭,目光不離地看著景繡。
景繡道:“是圓空,圓空方丈覺得是我害南宮新月好好的生活變了樣,西臨的五公主做不成,便想為她報仇。雖然我如今暫時沒事了,但是他還在一直找機會對付我,并且已經和太子勾結在一起了,昨天孫皇后還誣陷王爺對皇上下藥,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這一切就是圓空在背后出謀劃策。”
扶桑驚訝不已,艱難的開口:“怎么會?”
景繡冷笑道:“怎么不會,圓空以為朝陽公主和南宮新月是他的孩子,孫皇后一直視王爺為眼中釘,朝陽自然也是如此;南宮新月又覺得是我奪走了她原本擁有的一切,對我恨之入骨。圓空為了他的兩個女兒可是深深的恨上了我和王爺啊!”
扶桑心頭“砰砰”直跳,神情迷惘,輕輕呢喃道:“怎么會這樣……”
景繡目光沉靜地看著她,沒有再開口說話,她話已至此,如果扶桑還是什么都不愿意說的話,那么只能說明對方根本就沒把他們的性命放在心上。
好在過了一會兒,扶桑似乎想通了什么,抬頭看著她,“王妃能讓我見見圓空大師嗎?”
景繡遲疑的點頭,其實她并不知道圓空在哪兒,他行蹤飄忽不定的青銅他們根本沒辦法獲知他的具體位置。她道:“桑姨如果真的想見圓空大師的話不妨去太子府試試。”如果不成她再想辦法。
扶桑離開濬王府后就直接去了太子府,司馬峻嶸聽到她來十分詫異,思索片刻便讓下人領她進來了。
扶桑行了禮后便開門見山道:“太子殿下,奴婢今天過來是有一事想請求太子殿下!”
司馬峻嶸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杯蓋撥動著浮在水上的茶葉,從扶桑進來的那一刻便視線不離的審視著她,聽了她的話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嘴角玩味地勾起,“哦?不妨說來聽聽!”
“奴婢想見圓空大師一面,還望太子殿下代為轉達大師一聲,奴婢明日在聚興茶館等他。”扶桑說完恭恭敬敬的對著他福身一禮。
司馬峻嶸眼中厲色一閃而逝,好笑道:“這倒是奇怪了,你想見圓空大師找本太子做什么,本太子如何會知道圓空大師在何處,他是西臨人吧,什么時候來的東旗?”
扶桑是十分相信景繡的話的,知道司馬峻嶸在裝傻,便假意道:“既然太子殿下不知圓空大師的下落,奴婢便告辭了!”說著就轉身離去了。
司馬峻嶸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半晌后起身來到了后院南宮新月所住的院子。
“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轉告圓空大師。”聽了他的話南宮新月沉吟道。
司馬峻嶸無所謂的點點頭,疑惑道:“她找圓空到底能有什么事,該不會是司馬濬和景繡讓她來的吧?”
不然她怎么會知道知道到自己這里來找圓空?
南宮新月沒說話,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扶桑找圓空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并且可能是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
司馬濬下朝回來景繡便將扶桑主動要見圓空的事說了,他聽了并沒有什么表情。
景繡看著他欲言又止,有幾句話她一直想問,卻都沒敢問出來,今天卻有些忍不住想問出口。
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在場,青霜如意自不必說,不用吩咐便會主動退出去,一開始香琴幾人不適應,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也都習慣了,一見到司馬濬進屋她們也便主動退了出去。
司馬濬脫下朝服身上只著白色的中衣在床側坐了下去,然后拉過她的手直接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淺笑地問道:“想說什么?”
景繡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對朝陽和南宮新月……什么感覺?”
她也是前兩日才聽說他有兩個庶妹并一個庶弟,云側妃生的女兒今年十五,湘側妃生了兩個,女兒十三兒子才四歲。四歲的庶弟司馬濬應該見都沒見過,自然不會有什么感情,但是另外兩個妹妹卻也從不曾聽他提起過,大概也是沒什么感情的。
不是一個娘生的一般都沒什么感情,可朝陽和南宮新月卻是和他一個娘胎里出來的,他也半分感覺沒有嗎?
司馬濬覺得她這個問題分外奇怪,疑惑道:“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了?”
景繡抬手解下他臉上的面具,直視著他的眼睛,悶悶地說道:“我不想你難過。”和自己一母同胞的親人成為敵對的仇人,雖然沒什么感情,但心里多少應該會有些不是滋味吧?
司馬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失笑地捏了捏她的臉,他說:“我不難過。”
因為從來沒有過感情所以無論她們怎樣對他,他都不難過。同樣的道理,他對她們也不會顧念什么親情,任何傷害繡兒的人,他都不會心慈手軟。
景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心里松了口氣,抱著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口。然后道:“你說桑姨會把真相告訴圓空嗎?”
司馬濬淡淡道:“應該會吧。”說著就低頭去尋她的芳唇,顯然他的心思已經跑到別的上面去了。
……
聚興茶館,二樓,包廂靠窗的位子,扶桑靜靜地坐著,眉間淡淡的褶皺和不時看向房門的視線出賣了她的心緒不寧。
她也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把她的話轉答給圓空大師,但她相信只要太子轉答了圓空大師便一定會來。她也沒有約定具體見面的時辰,但她早早的便來了,聚興茶館一開門她就坐在這里安靜等著了。
一直到午時在她以為對方不會來了,已經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一聲“吱呀”,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了過去,忙站了起來。當看到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女子時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女子身穿蓮青色的衣裙,身姿纖細窈窕,從背后可以看出她帶了面紗,她關上門才緩緩轉過身來,露在外面的眼睛淡淡含笑,看著似曾相識。
扶桑正想開口問她的身份,對方就已經款款向她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坐了下去。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面紗。
“好久不見了!”她淺笑盈盈地開口。
扶桑詫異道:“五公主,怎么是你?”又往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問道:“圓空大師呢?”
南宮新月動作優雅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和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端起杯子淺淺抿了一口,才悠悠地道:“扶桑姑姑有什么事和我說是一樣的,我一定會一字不落的如實轉告給圓空大師的,你盡管放心就是!”
不知道為什么,扶桑心里開始莫名的不安起來,但她好歹也是經歷過風浪和大場面的人,鎮定自若道:“奴婢不敢勞煩五公主,既然圓空大師有事來不了,那奴婢便下次再約他好了!”對她恭恭敬敬地福身行了一禮便轉身要離開。
南宮新月飛快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紙包往對面的茶杯里加了些白色粉末進去,心口仿佛裝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般“噗通噗通”地跳動著,將已經空了的紙包重新塞進袖子里才看向已經伸手準備開門的扶桑。
“等一下!”她高聲道。
扶桑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
南宮新月坐著不動,和顏悅色地說道:“桑姨,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扶桑心里升起一絲警惕,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低下頭,惶恐不失恭敬地道:“五公主莫折煞奴婢了,奴婢當不起!”
南宮新月拿起桌上的水壺往她用過的杯中續了些熱茶,然后放下茶壺端起杯子向她走了過來,笑道:“桑姨這說的什么話,為何大哥叫得我叫不得?”
扶桑只覺得眼前的少女和半年前已經截然不同了,半年前的南宮新月臉上的表情是寡淡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孤傲,從來不會這般和顏悅色,至少她沒見過,半年的時間她真的變化了好多……
在她若有所思間南宮新月又開口道:“我要感謝桑姨曾經那般用心的照顧我母妃,我不知道怎么感謝桑姨,就請桑姨喝了這杯茶,這也算我的一點點心意!”
扶桑看著面前香氣繚繞的茶杯,伸手接了過來,道:“老王妃待我情同姐妹,我本就是她的婢女自該用心侍奉她,五公主無需如此!”但還是抬起水杯喝了一口。
南宮新月眼中劃過一絲冰冷之色,很快又消失不見,從她手中接過茶杯慢慢地向著窗口走去,扶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只見她端著杯子的手伸出窗外,然后直接將茶杯倒過來,將茶水倒了下去。
她眉頭蹙起,心頭忽然莫名的不安起來甚至還摻雜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只覺得南宮新月的舉動分外的詭異。
然后這還沒完,南宮新月端著茶杯的手縮回來,另一只手又提起身旁桌子上的水壺往杯子里重新倒了半杯茶水然后還輕輕的晃了晃,之后就如剛才一樣又將茶杯里的茶水從窗口倒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后她將杯子放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正盯著自己看的扶桑,目光幽幽地看向扶桑。
那目光太過冰冷,扶桑不禁身上一寒,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忽然喉間一陣腥甜之氣傳來,彎身嘔出一大口熱血來。身子隨之一軟,癱倒在地,電光火石間便明白了一切,難以置信地看向正望著她淺笑盈盈的少女,艱難地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么惡毒?為什么要對自己下手?
南宮新月走近她,居高臨下地開口:“你是想告訴圓空他并不是我和朝陽的生父吧,你告訴了他,他可就不會再對付景繡了,我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
扶桑眼皮漸漸重了起來,卻還是艱難地說道:“你和王爺是兄妹……你們不該如此……”
“兄妹?”南宮新月嗤之以鼻,“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一個景繡罷了,何曾把我這個妹妹當回事!”說著便最后看了扶桑一眼,抬腳神色漠然地從她身邊離開了。
等景繡帶著青銅青霜進來的時候扶桑已經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青霜驚呼一聲,忙上前蹲下身子扶起她,不停地呼喚起來。
青銅則理智許多,伸手探上扶桑的鼻尖,面上一喜,對景繡點了點頭。
景繡便蹲下身子把起脈來,取下身上特意攜帶的布袋,從里面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讓青霜塞進她嘴里。
然后又讓他們將扶桑抬到桌上躺下,簡單地封住了她的幾個穴位,便神情凝重地道:“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毒,只能暫時讓她保住最后一口氣,回去看看師父師娘有沒有辦法。”
聽她這么一說,青銅青霜面色一變,青霜當即就紅了眼眶,雖然扶桑已經不是她心目那個善良溫柔樣樣都好的桑姨了,但她依舊十分尊敬扶桑,至少扶桑對她和哥哥是真的好。看到扶桑如此奄奄一息還很可能救不回來了,她心里難受的緊。
一回府,景繡便讓青銅背著扶桑直接去了天靈夫婦的院子。
“誰下的毒?”毒娘子一聽景繡無能為力便眉頭皺了起來,一邊探上扶桑的手腕一邊問道。
景繡道:“南宮新月,大概是怕桑姨對圓空大師說什么對她不利的話吧,便想殺人滅口。”
毒娘子詫異道:“她?”
景繡點頭,卻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詫異。
毒娘子收了手,將插在扶桑臉上的幾根銀針取下,對著景繡苦笑道:“看來師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雖知那丫頭不是好人卻也沒想到她連殺人都敢!”
景繡也有些唏噓,她也沒想到南宮新月竟然可以如此輕易的要一個人的命。
青霜緊張地問道:“前輩,桑姨她會沒事吧?”
毒娘子搖搖頭,看向一直坐在桌前面色無波的天靈,道:“你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