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輕輕“喔’了一聲。
風吹云想了想,忍不住問:“姑娘是姓水嗎?”
那姑娘似乎呆了一呆,輕輕說道:“我叫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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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云一愣:這姑娘姓玉。想了想又道:“姑娘,玉蝶姑娘,不知你受了什么傷,可要緊么?”
玉蝶道:“唉,也沒什么,被東廠的太監打傷了?!憋L吹云“啊”了一聲站了起來。
這時忽然那和婆婆從外面進來,看來一眼風吹云,徑自沖進玉蝶房中,風吹云聽到她輕聲對玉蝶說道:“小姐,那些人又來了,咱們只怕又要搬家了?!甭曇綦m輕卻很是焦急,玉蝶輕輕‘嗯’了一聲問:“劉叔叔和蟬兒回來沒有?”那和婆婆道:“還沒有,不過現下可不是管他們的時候。”玉蝶道:“他們來了多少人?難道白水堂和黑水堂擋不住他們么?”
那和婆婆道:“對方這次有備而來,黑水堂的暗器很快被他們破了,白水堂的陣法只怕也撐不了多久?!庇竦 艘宦暎@才有些著急,問道:“那我們傷了很多人嗎?”和婆婆道:“那倒沒有,我讓他們不可與敵人正面接觸,畢竟這只是小事,若然我們因小失大教敵人有了防備,反倒不利于我們以后的計策了。”玉蝶‘嗯’了一聲。
風吹云聽她們說起什么‘計策’,心想這是人家門派內的事務,自己一個外人只怕不便在旁窺聽,但聽她們說話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大敵,又覺這時候走不合適。一時猶豫不決。站在當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聽那和婆婆又道:“小姐,我們現在就走,這屋中機關重重,哼,待得他們攻進來發現這是一座空屋,我們已經走遠了。”玉蝶道:“只好如此了?!庇謫枺骸澳切〇|廠的太監走了么?”和婆婆道:“黑水堂昊標說,李將軍帶來的人把他們打跑了,可李將軍他們自己似乎也有了麻煩?!庇竦麌@了口氣道:“唉,煦煦攘攘,紛紛擾擾,不如我們把這個給了他們吧?!?
那和婆婆道:“那怎么可以,我們為了它們可費盡心機了,何況現在……”何況現在什么,和婆婆沒有說下去,風吹云也沒有聽到,因為風吹云看見剛才那個給自己奉茶的女子從第一進大屋里跑過來,剛跑了兩步,便摔在院中,一動不動。風吹云一驚:“敵人怎么快就來了?”趕緊躍身而起,沖出去查看,口中叫道:“出事了。”
只見那女子背上一個創口,似乎是刀劍所傷,鮮血‘泊泊’流出,風吹云趕緊點了她傷口周圍的穴道,雖然止了血,但見她氣息微弱,只怕已危在旦夕。那女子睜開了眼睛,見到風吹云似乎一怔,開口道:“敵人已經來了,叫小姐快走?!?
和婆婆聽到風吹云叫了一聲之后就隨后出來了,所以這句話她也聽到了,急問道:“蓮兒,敵人到哪里了,白水堂的人呢?”但那蓮兒已經暈了過去,并沒有回答她的話。
這時院門外響起一片沙沙的聲音,這聲音已替她答了:敵人來了。
和婆婆大吃一驚,想不到敵人來的如此迅速,她來不及看蓮兒的傷勢,匆匆奔回屋中,風吹云聽得她道:“小姐,敵人來得好快,我們現在就要走了。”她說得很快,顯然很是焦急。玉蝶問道:“那是蓮兒嗎?她怎么樣了?”
和婆婆道:“她受了傷……”玉蝶‘啊’了一聲,和婆婆繼續說道:“這次青龍教有備而來,我們再不走,可就走不脫了。”
風吹云一聽‘青龍教’,不禁一凜,當年就是青龍教把他和華玉峰逼入懸崖,想不到現在又來找素水門的麻煩,風吹云雖和華玉峰一起跌落懸崖,也習得了華玉峰的一身武功,但華玉峰和青龍教的過節,華玉峰卻從未和風吹云說起過。因此,這個青龍教的來歷,風吹云一直是不甚清楚。
那玉蝶不知是受了多重的傷,一直也沒見她出來,這時忽然有一個聲音大聲笑道:“水師叔,小侄韓杜,前來看望您老人家了,哈哈?!毙β暢錆M得意。風吹云一怔,:怎么他叫‘水師叔’,難道是叫水欣君前輩嗎,怎么又是‘師叔’了,那他也是華前輩的弟子嗎?心下知道這絕無可能。
那韓杜只是在外面大聲說話,卻沒有進來,只聽四周院墻外腳步沙沙直響,想來青龍教已把這座大屋包圍了,風吹云驚疑不定,他原以為這大屋之中隱藏著許多的高手,但眼下情況如此危急,那些高手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見有一個人出來,難道他們躲在暗處操控機關?但風吹云先前聽到和婆婆說這屋中充滿了機關,是以雖然這座大屋已被敵人團團包圍,風吹云倒也不如何驚慌。
這時,忽然聽到玉蝶低聲叫道:“風公子,有勞你進來一下。”
風吹云聞言進了堂屋,問道:“玉姑娘有何吩咐?”玉蝶又道:“你請進來?!?
風吹云此刻已進來堂屋,玉蝶叫他進來,那是叫他進右側那間屋子了,風吹云見那屋門依然垂著薄紗,心下猶豫,一時不知該不該進去。和婆婆和道:“小姐叫你進來你便進來,怎么婆婆媽媽的?”風吹云一怔,依言走進了那間屋中。
風吹云掀起門上的薄紗,只覺心中‘通通’直跳。只見這屋中點著五個大炭火盆,暖烘烘的,和婆婆立在一旁,屋中一張大床,床邊一個小幾上擺著一盆盛開的蘭花。玉蝶盤膝坐在床上,一張猩紅大氅將她全身都裹住了,只能見到她的臉。只見她雖然臉色極是蒼白,但容貌秀麗絕倫,令人不敢逼視。一頭烏黑的長發散在紅氅上。玉蝶一笑道:“風公子,對不住了我受了傷,不能見禮。”
風吹云見她臉色在紅氅和炭火的映襯下,蒼白的怕人,但這一笑,卻又說不出的美艷嬌媚。不禁一呆,隨即定了定神問道:“玉蝶姑娘是受了陰寒掌力所傷么?”玉蝶道:“是啊,可惜我功力尚淺,和婆婆她們的武功與我又不是一路,所以久傷不愈?!憋L吹云急道:“呀,這怎么行,中了陰寒掌力,倘若不運功逼出,只怕會……于身體有礙?!彼胝f,只怕會武功全失,終身殘廢。玉蝶笑道:“這個我如何不知,只是……”
風吹云忽然心中一動,走到玉蝶身前,那和婆婆吃了一驚,欲待攔阻,玉蝶對她微微一笑,示意不必。風吹云道:“能不能請玉蝶姑娘伸出手來?”玉蝶依言伸出了手。風吹云見她素手如玉,鼻中聞著陣陣幽香,也不知是蘭花的香氣,還是玉蝶身上的香氣,只覺心神一蕩。
風吹云先前聽她說與和婆婆等的武功不是一路,又聽和婆婆叫她‘小姐’,心下猜測她必與水欣君前輩又極深的關系,心想說不定她的武功倒與自己是一路。但水欣君的武功與華玉峰是不是一路,他也不知道,既然他們是師兄妹,那也**不離十了。
風吹云只是心中忽然一動,才走到玉蝶身前,這時見她睫毛長長,臉上肌膚就好似透明一般,雖然受傷之后,沒有血色,但實是嬌美不可方物,不禁呆了。見她把手往自己面前送了送,臉上一紅,伸出兩根手指搭在她脈門上,兀自心中‘咚咚’直跳,忙收懾心神。只覺玉蝶體內果然有股陰寒內力,但她運功相抗,一直壓制著,只是這陰寒之氣若不散去,她的內功有時而絕,到時必遭反噬。
和婆婆自玉蝶受傷以來,時刻心急如焚,只是自己的武功與她全然不合,只有干瞪眼的份。而且她們所謀之事又關重大,不可稍離,眼見玉蝶一日不如一日,心下直欲自己和她相換,來受那陰寒之苦。她此刻細觀風吹云的臉色,見他亦喜亦憂,不禁心急問道:“怎么樣?”風吹云搖搖頭,沒說話。他把手指搭在玉蝶手上時,就已覺她有些瑟瑟發抖,顯見是功力已有所不濟了,只怕頃刻便有危險;但又覺她的內功與自己的道一心法卻是頗為相似,如若自己運功相救,想必無礙。只是此刻敵人來襲,又哪有余暇來運功療傷呢,不由大是躊躇,一時彷徨無計。風吹云原本寬厚,實在殊無應變之才,因此在他七歲那年與聶奕中同游武當后山,撞見青龍教一干人等圍攻華玉峰,心中不忿,便上前援手,也不想到自己年幼,會因此徒然送命。加之后來久居山間絕地,平素相對的,也只華玉峰一人,那華玉峰原是智絕于人,又所歷者豐,聰明機變,自是不在話下,但他罹遭大變之后,性子已頗有不同。風吹云與他沉默相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武功自是大有長進,但玲瓏詭變,卻未見得如何靈光。
這時,大門外那個韓杜又在大聲叫道:“水師叔,你數月來幾次派人來訪,情意綿綿,青龍教上下不勝感激,以禮相待,怎的今日我們回訪,水師叔卻大門緊閉,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哈哈?!毖哉Z間甚是得意。
風吹云暗暗著急,不知這韓杜到底是什么來路,聽他言語中的意思,似乎素水門也找過他們的麻煩。此刻大屋被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只怕素水門今日已不能幸免,想到這里,不自禁的向玉蝶看去,心想:“我無論如何也要保得她周全?!边@時玉蝶也正看著他,滿臉焦急之色,向和婆婆指了指。風吹云知她心下焦急,內力不濟,已不能說話。當下向和婆婆看去,只見她手中捧著一件疊好的白袍,白袍上還放了一把折扇,不明所以。和婆婆道:“眼下情況緊急,那青龍教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連闖我們三道關卡,小姐有傷在身,唉,其實就算是沒受傷,只怕也不易抵擋,所以小姐的意思,我們想請公子幫個忙,穿上這件衣服扮一個人?!闭f著向玉蝶看了一眼。
風吹云也看了她一眼,只見她點點頭,風吹云有些奇怪:扮一個人便能將他們嚇退嗎?問道:“扮誰呀?”和婆婆道:“風吹云。”
風吹云一怔:“扮我自己?”隨即明白,這個風吹云可不是自己,心下不禁好笑,難道自己這個真的風吹云居然要借假風吹云的名頭來脫難,眼見這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玉蝶見情勢危急,便叫自己穿上這衣服,那定然是與‘風吹云’頗為熟識了,否則,又怎會有這衣服呢。不禁心下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樣,脫口而出道:“我可不穿?!?
玉蝶見他神情決絕,忍不住道:“那假風吹云事事只學華玉峰,這衣服物什,原是華玉峰留下的?!彼徽f話,氣息已泄,寒毒攻身,吐了一口血,登時便暈了,向后便倒。和婆婆搶上扶住向風吹云說了句:“你,你……”心下著急擔憂,再也說不下去了。
風吹云一驚,扣住了玉蝶的脈門,一摸之下,知她此時情形已危在旦夕,當下不再猶豫,一手抵住她命門要穴,一手握住她右手,運起內功助她抵抗寒毒。
本來這運功療傷須得一手在前按關元穴,一手在后按命門穴方是正策,但那關元穴位于人小腹間,卻是十分不便,幸而人手上也有六條經脈,雖是權宜,難免有礙行功,但風吹云卻不敢失禮。但他鼻中聞到玉蝶身上幽幽暗香,又見她為了說明那衣物是華玉峰的,竟而受傷吐血,不由心念起伏,一時又如何靜得下來。
耳聽外面青龍教似乎已然不耐,刀劍相交,叱喝怒罵,顯然是素水門下的弟子與青龍教交上了手。和婆婆立在一旁,頓了頓足,奔了出去。風吹云不敢怠慢,收懾心神,全力施為。當下只覺玉蝶體內的寒毒也并不如何厲害,只是她所練的內功雖與自己的道一心法是一路,卻又頗有些不同。這道一心法是道家的一門玄妙法門,以至剛練到至柔,又以至柔練到至剛,最后又由至剛練到至柔。功到極處,全身肌肉骨骼,莫不能隨心所欲。這雖然是一門極柔的功夫,卻正大光明。可玉蝶的內功卻于至柔中帶了些陰質,想是她以女體練之,難免帶了些陰柔。現下這陰柔內功中了陰毒掌力,兩相糾結,便有些難纏了。
風吹云費了半個多時辰,方才把這兩股力道分開,正欲一鼓作氣把那陰毒掌力逼出,卻聽得屋外‘呼呼’聲響,兩家激斗,那青龍教已攻入院中了,風吹云側耳細聽,素水門下的弟子料也可以抵擋一陣,當下心游物外,一心只是療傷。這一下又是小半個時辰,風吹云收掌撤功,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耳聽外面的打斗聲漸歇,想來素水門下的弟子已取得了勝利。風吹云見玉蝶依然盤膝而坐,知她受傷已久,還須自行運功方能痊愈。
風吹云此時離玉蝶不過尺許,見玉蝶喘息微微,吐氣如蘭,面色紅潤,越發明艷動人。心中一蕩,便欲吻去,忙收懾心神。
他此時雖全身幾近脫力,直想倒在這大床上躺上一躺。但心中卻極是舒暢,一來替玉蝶療傷大功告成,二來自己于這療傷中,與那陰毒掌力幾進幾退,攻擊導引,不知不覺之中,武功見識又進了一步。這時聽到外面殺聲漸歇,而這屋中點了幾個大火盆,甚覺悶熱。便起身掀起毛氈走了出去。
風吹云療傷功成,笑意盈盈走到堂屋門邊,但院中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滿臉的笑意登時僵住了。只見院中站滿了人,地上卻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個人,但女子多而男子少,想來便是素水門的弟子了。和婆婆正與一個干癟的老頭戰在一起,和婆婆使的是一口大刀,那大刀比之尋常大刀又大又厚,顯然極為沉重,但使在和婆婆手里卻虎虎生風,絲毫不見遲滯,直如一塊小木片般,甚是靈動。此刻和婆婆大刀使了開來,護住周身,水潑不進。那大刀像一團黑光罩住了大屋門前的丈余之地,使敵人不致攻入屋內。那干癟老頭使得居然是一對短短的峨嵋刺,只見他圍著和婆婆疾走,尋機便刺,但每次都被和婆婆的凌厲刀鋒所逼退。每每這時,院中眾人便叫道:“可惜,可惜。”“再差一點?!薄鞍Α?
風吹云只見對方足有三十多人,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書生手搖折扇,嘴角含笑,神情甚是閑逸,對場中的激斗似乎毫不在意,他身后不遠處站著四個人,那四個人都是一般打扮,只是年紀有大有小,想是青龍教中有地位的人物。瞧他們站在那書生身后,神色很是恭謹,那書生想必就是先前說話的韓杜了。其余青龍教的教眾圍在四周,也對場中指指點點,看來他們今晚已是志在必得,勝券在握。
那韓杜一瞥眼間,見有個土里土氣的少年從屋內走出來,不由一怔,說道:“齊恕,快點把這老太婆放倒了,我們還要向水師叔請安呢?!蹦歉砂T老頭應了一聲,果然催動功力,越奔越快,到最后,只見一道黑影圍著一團黑光而走。
這時和婆婆眼見自己從川中帶來的門下弟子盡遭不幸,而玉蝶又身負重傷,死生難料?,F下大敵在前,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多撐一刻是一刻,因此勢同瘋虎,招招全是拼命打法。但她的大刀絕技雖然威力驚人,卻是極耗內力,此時全仗心中一口氣支撐,已是強弩之末。那齊恕如何能看不出這一點,因此圍著和婆婆只是轉,他要攻的只是一點,而和婆婆要守的,卻是方圓兩丈之地,何況一攻一守,和婆婆已處下勢。
不多時,倏的兩處黑光一和即分,那齊恕退出兩丈開外?!斷ァ宦?,大刀跌落,和婆婆一跤坐倒,再也起不來了。
那韓杜微微一笑,只聽和婆婆厲聲叫道:“風吹云,你還不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