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華陽公主,云棠什么有用的東西都沒問出來,只跟小公主扯了一大堆閑篇兒。
等她前腳剛踏出去,韓王李迥就問了,“這女官有些與眾不同,是母后的心腹之人?”
獨孤婧一邊接著喂病榻上的女兒吃水果,一邊笑著搖頭,“不算心腹,卻比心腹還要信得過……我兒,這人吶,再怎么親近也可能因為利益相左而反過頭來想要你的命,所以比心腹更靠譜的是人品,娘不期望你去跟哥哥弟弟們爭來爭去,但想要一世無憂,這道理還是要懂的。”
李迥認真點了點頭,又朝門口看去,那女官的影子早已不見了,回過頭來看自己的妹妹,妹妹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年得有大半年的時候要喝那苦湯藥,若是妹妹生下來就健健康康的,就像剛剛那女官兒,一股子少女特有的朝氣,這樣多好?
走過去輕掐了掐妹妹的臉蛋兒,妹妹生的極好,且又乖巧懂事,連父皇都那么寵她,怎么就……哎……
哀愁只在心中,面上卻是笑意盈盈,“晏兒要快快好起來,等你好了,哥哥就帶你去外面走走,剛剛那女官說的,你想去哪哥哥都帶你去。”
李晏晏的眼睛忽地睜大,“王兄,你說真的?”
李迥點頭,“自然是真的,什么塞北大漠,小橋流水,你想去哪都可以……現(xiàn)下你只要好好養(yǎng)病,莫要瞎想,什么也別怕,因為哥哥一直看著你呢。”
因著這華陽公主的事情,韓王李迥已經(jīng)在獨孤婧的寢殿里守了幾晚了,每晚只在桌案前靠著小憩,獨孤婧看著也是心疼。
“迥兒,你若是累了,今晚就別守在這了吧,我叫趙喜年多找?guī)讉€人過來就是了。”
李迥安撫地笑了笑,“不用如此,我不累,就在這守著晏兒。”
自己這個兒子性子最為執(zhí)拗,獨孤婧知道勸說無用,也不再多說,只在心里頭覺得欣慰,真慶幸自己生了一兒一女,兄妹兩人和和睦睦,不似那些哥們兒之間,親生的兄弟還為了那些有的沒的爭的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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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云棠什么都沒問出來,她估么著大理寺那些人也差不多,所以也不急著去找他們商討,她還是尋思著等到晚上親自去承香殿看看,據(jù)說自打華陽公主搬到獨孤婧那去后,承香殿也還是沒消停,殿里的丫鬟太監(jiān)都嚇得尿了褲子,可能怎么辦?主子能走他們可不能走啊,只能硬著頭皮撐著,希望那些個大人們快點把事兒弄明白,自己也好少遭點罪。
因此等到云棠領(lǐng)著穆霄來了,那些個宮女太監(jiān)跟見了親人一樣,鼻涕一把淚一把就圍了上去,“兩位大人吶,您可救救我們吧!”
帶穆霄來是因著她長著雙能通靈的眼睛,一個人看不明白的地方還能兩個人看,當(dāng)然了,其實除了穆霄,她還把谷夏給帶來了,只不過是那些人看不到罷了。
此時月明星稀,風(fēng)中微帶著一絲涼意,白日里是熱,到了晚上就真看出是秋天來了。
云棠瞧了瞧四周,“我怎么沒聽到聲音?”
話是對那群內(nèi)侍說的,其中有五六個小丫鬟,七嘴八舌地告訴云棠狀況,“是時辰還未到,一到亥時準時有聲兒,此時應(yīng)該快了。
云棠皺眉,倒是未想到這鬼魂出沒還有個準點兒,只是為何是亥時?她聽的那些故事鬼可都是在子時才出來活動的。
這般想著,忽然之間,一陣孩童的笑聲響起,聽起來像是女童,且還不是一個,嘰嘰喳喳,好似好幾個孩子在打鬧玩笑。
看了眼穆霄和谷夏,三人一對眼神,一齊朝著那承香殿的殿門走去,到底是什么樣的小鬼兒,還敢在谷夏這鬼王的眼皮子底下囂張?
宮女太監(jiān)們都站的離承香殿遠遠的,面色煞白地盯著那往殿門去的兩個女大人,各個瞠目結(jié)舌,這二人為何如此膽大,竟就那么……進去了!
進了殿門兒,這里頭還有里外三間,東西兩側(cè)又有兩個偏殿,正殿中間放著只香爐,卻只剩了香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蘭蕙香草的氣味,該是這小公主喜歡此味,熏了一月,即便現(xiàn)在沒人了,也還是保有此味。
進得殿中,那小兒的聲音更加清晰了,仔細辨認之下,好似從最里頭的寢殿傳來,三人抬腳朝里走去,只見那寢殿門上掛著珍珠的珠簾,這么些珍珠,竟顆顆圓潤飽滿,大小一致。
不過云棠還是沒閑心看這個,雖說她大鬼小鬼也見了不少,可心里頭還是有點點忐忑,畢竟這事在宮里頭鬧的那么邪乎,再加上唐小喬的添油加醋,真真是越說越離奇。
這珠簾把屋里的東西遮擋的朦朦朧朧,屋里頭有一張小榻,榻邊掛著翠綠的幔帳,帳子旁邊兒又是個女孩家的梳妝臺,一只銅鏡在黑夜里明晃晃的,叫人看著有些瘆人,除此之外旁的倒是什么也沒有。
可奇了怪了,那笑聲分明是從里頭傳出來的,誰知這般正疑惑著,更刺激的就來了。
只見那床榻邊兒上的幔帳忽地被人拉了一下,只露出了小小一道兒縫隙,而就在那縫隙之中,擠出來個小腦瓜兒,臉兒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面色白的瘆人,偏偏臉蛋兒上抹了兩團極明顯的胭脂,一雙眼睛又黑又大,梳著個雙團髻,一只小手露在外面,也是蒼白如死尸。
小姑娘左右瞧了瞧沒人,這才靈靈巧巧地蹦了下來,身上穿的是紅衣黑裳,那紅衣的領(lǐng)口有些高,倒把那脖頸兒顯得愈發(fā)的蒼白。
云棠打了個機靈,頭皮有些發(fā)麻,雞皮疙瘩更是刷地一下全都起來,也不知是誰拉了拉她手兒,這才叫她沒叫出聲兒來。
云棠捂著嘴巴,見那小姑娘跳下榻來,先是嘰嘰嘎嘎笑了一陣,這才又沖榻上勾了勾手,這一勾不要緊,從那幔帳之后,竟又跳出了三個一樣年紀的小姑娘,四個女孩皆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又因為都是又大又黑的眼睛,皮膚蒼白如紙,連長得都是那么的相似。
合著都躲在小公主的床榻上玩來著?
四個小姑娘紛紛下了地,竟手拉著手玩鬧起來,一會跑這兒一會跑那兒,天真無邪,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云棠與穆霄面面相覷,若不是知道這是鬼,還當(dāng)是誰家的孩童這般的可愛爛漫。
一刻不到的工夫,四只小鬼兒在這玩的夠了,這才又是手拉著手兒,嘻嘻哈哈奔著窗戶跳出去了。
據(jù)說一般的鬼魂都是走窗不走門,看來是真的。
谷夏撥了撥珠簾,除了珍珠碰撞的清脆聲響再無其他,這才瞧了眼身側(cè)的云棠,見她傻呆呆的,仍舊驚魂未定似的,剛剛那場景確實是有些駭人,怕是嚇到她了,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不過是一群無名小鬼罷了,有我在呢,他們奈何不了你,你不必怕……既然她們走了,估計是往蓬萊殿去了。”
云棠這才緩過神來,沖谷夏感念一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然一直拽著他的,鬼爺?shù)氖帧瓫]什么溫度,卻讓人覺得這般的安全,大概是因著他的人……也不知何時,谷夏在她心里已是個完全靠得住的存在了。
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又看穆霄,她倒是還好,連面色都未變過,看來真是因著從小就見鬼,此時也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