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此時, 從遠處的山崗之上,兩個一模一樣的女童攜手跑來,一邊跑著, 一邊嘰嘰喳喳說說笑笑, 沒人聽得懂在交流些什么。
我去!這不就是……丟了的那兩只小紙人兒?
云棠大驚失色, 上次在承香殿松陽已打死了兩只, 剩下的兩只沒來得及捉住跑了, 本以為會鼓搗出什么亂子,誰知這么久了一直風平浪靜,還以為是怕了跑了, 本都被人拋在腦后……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里又是哪里?
豈料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那邊竟又冒出來五六只一模一樣的小姑娘, 這還沒完, 一眨眼的功夫, 又不知從哪出來幾十個,上百個, 最后數(shù)也數(shù)不清了。
云棠瞬間駭出一身冷汗,身上也忘了動作,那些小兒個個面色蒼白如紙,瞳孔極大,黑的瘆人, 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 猶如鬼魅。
谷夏眉頭一皺, 長臂一撈, 將這嚇得傻呆呆的人兒護在自己身后, 隨手拾起一把石子,隨時準備攻守。
而就在此時, 一個小兒蹦蹦噠噠跑到近前,在眾人面前站定,慢吞吞向谷夏伸出手來,黝黑的眸子眨巴眨巴,竟透露著一股子孩童般的純真無邪,還有些可憐巴巴,就像被拋棄了的孩童,急需你幫著找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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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忽地心軟,她甚至覺得這就是個普通的孩子,她險些也伸出手去牽住她的,或許這世上本就沒有壞透了的東西……她們那么的渴求你的幫助,誰又能抗拒得了呢?
伸出一半的手被谷夏猛地握住,與此同時是他決絕的聲音,“精怪迷惑心智,莫要輕信!”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拽著再也沒放,另一手運起石子,啪地一聲朝著小兒攻去。
響起的是石子破紙而過的聲音,正中腦門兒,小兒瞬間變作一張紙人,頹喪在地。
打中了一只,其他小兒瞬間變了嘴臉,張牙舞爪朝這邊奔來。
谷夏哪敢怠慢,忙又運起石子,嗖嗖嗖打中了近前的幾只小兒,也可謂是百發(fā)百中。
烏有也去助陣,可終是寡不敵眾,兩人配合的再好,很快又有些捉襟見肘,有的小兒趁人不注意,便向云棠走來,幸而被谷夏給擋住了。
谷夏望了望四周,幸而不遠之處有一棵老樹,心下一動,拽著云棠,一邊對付小鬼,一邊往那方退去,終是到了近前,將云棠朝上一托。
云棠這邊呢,仍然在一邊驚恐,一邊擔憂,只恨自己沒有能耐,得需靠人護著,見谷夏一味后退,更加擔憂,卻不想自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一托,升起多高,安安穩(wěn)穩(wěn)落到樹椏之上,而老樹之下,谷夏施展開來,馬上又有回轉(zhuǎn)之勢。
可以看的出來,他一直在護著自己身處的這棵老樹,就像是一位恪盡職守的將士,絕不讓任何敵人攻進自己的城池。
云棠忽地鼻子發(fā)酸,她想起很小的時候,她怕極了巷子里的那些野狗,故此每次路過,都要被爹爹抱在懷里,將小臉藏在爹爹的衣襟里頭,這樣就無需面對恐懼……
爹爹是沒那么頂天立地,卻足以保護她了。
這下連眼睛也變得模糊,自打懂事以來,已是多久沒有依靠過別人?她太早懂得凡事要靠自己,甚至都快忘了被人保護的滋味。
就在此時,谷夏打開了一個豁口,忙朝樹上招了招手,示意她趕快下來。
此時的云棠正感動萬分,對他自然是實打?qū)嵉男湃危蚀艘膊辉俣嘞耄苯映瘶湎乱卉S,好在穩(wěn)穩(wěn)妥妥落在谷夏懷里,手腕子又被捉住。
烏有一邊招架,一邊又嘖嘖逗趣,“谷爺是叫你自己爬下來,不是叫你跳下來,要不是谷爺接住你,早都摔殘廢了,你們女孩家都想些什么?”
說的云棠一陣汗顏,去偷瞧谷夏臉色,那嘴角也似帶著笑意,都這檔口了,有這么好笑?
“谷爺,你帶著姚姑娘先跑,這地方根本就不是江姑娘的夢境,分明是那廝自己臆想出來的玩意兒,誰的心思都有破綻,你倆先去找找!”
烏有剛說完這話,馬上又沖上前去,打開了一個更大的豁口。
谷夏猶豫一陣,又看了看身后嚇得不輕的云棠,只好點了點頭,帶著云棠沖出重圍。
云棠走的太慢,谷夏只好將她抱起,施展鬼魂特有的腳力,轉(zhuǎn)瞬之間,喧鬧已經(jīng)被拋地極遠。
誰的心思都有破綻,找到孟隱心思的破綻,就是這困境的出路!
這是當務(wù)之急。
可這么大的地方,哪來的破綻?什么是破綻?這也太抽象了些。
云棠這才發(fā)覺自己仍被谷夏抱著,而自己正抓著他衣襟,忙放開手來,又發(fā)現(xiàn)上面的寶相花暗紋都被自己抓皺巴了。
兩人雖是極為熟悉,可畢竟一個大姑娘,被男人這般抱著,真是極不好意思。
“咳咳……”干咳了幾聲,待谷夏反應(yīng)過來,卻沒什么效果。
只得掙了一下,“鬼爺,你胳膊可累?”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面上也沒什么變化,只順手把云棠撂在個平坦處,環(huán)顧著四周,“破綻……他那樣的人……會有什么破綻呢?”
云棠眼巴巴看著他,想起他見孟隱的反應(yīng),“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谷夏仍在四處觀望,“上官珝,袁天罡的嫡傳弟子,太史局靈臺郎,其師便極通占星推背,以預(yù)言武氏將取代李氏江山而一舉聞名,上官珝繼承其師衣缽,也是極善斷言預(yù)測,極受武后、中宗、睿宗的待見。
“武后?他師父的預(yù)測差點要了武后的命,他還會受武后的待見?”
谷夏莞爾一笑,她這個年紀,雖是心思機敏伶俐,卻也還是不夠沉穩(wěn),“要想在這漩渦中存活下去,更需要的不是睚眥必報,反而是知人善用,善假于物,這般奇才,收于自己的囊中,便是一把利器?!?
云棠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他的師父我倒是有所耳聞,民間已傳成傳說了,倒不知是叫這個名字,想來有這樣的師父,徒兒必也不差?!?
“是不差……甚或說,論城府謀略,更甚于其師,這樣的人心高氣傲的很,必是不屑于做池中之物的……可惜他這一生終究只是一枚棋子,這便是他的宿命了……”
“他……做了什么?”云棠疑惑的問。
谷夏搖了搖頭,“有的人啊,你無需知曉太多,只消看看他的眼神氣態(tài),就大體知道是個什么人了,不過你若問他做了什么,倒可以講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