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雖比不得結婚,可也不是小事,即便不如結婚那樣大張旗鼓地操辦,也要設宴,至親好友還是要通知到的。
郭氏欣慰,謝氏不忿,到了喬老太太這里,則是惱羞成怒。
偏生沈二太太如今離京,徐氏這個外甥媳婦與喬家向來不親近,喬老太太除了自己憋氣,也別無法子。
不早不晚,就在收到沈家請帖次日,喬三老爺的家書到京,其中說了庶長女定親之事。
喬老太太知曉,又是一陣氣悶。
之前不好端著長輩架子,直接與沈滄與徐氏提聯姻的事,就是因三房嫡孫女上邊還有個未議親的庶姐。再看信中人選,只是新舉人,并非官宦人家,喬老太太與喬大老爺對這門親事就沒了興致。
喬大老爺這里,對弟弟還生了不滿:“老三真是讀書讀迂了,即便侄女是庶出,也不當這樣草率…真是不識好人心,我之前尋的那兩家人家哪里就差了”
喬老太太白了兒子一眼,沒有接那個話茬。
喬大老爺自己品級就不高,能給庶出侄女尋什么妥當親事?除了鰥夫續弦,就身體有殘不好說人家的親事。
他不疼侄女,喬三老爺卻是個疼女兒的。
喬三老爺將兒子留京,帶了該說親的女兒去任上,就是表明不愿讓兄長插手兒女親事。
喬老太太想到這里,只覺得心里發苦,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自家家道中落,偏生兒子們還不能齊心。就算沈滄兩口子不給她這姨母臉面,為了兒孫以后前程,她也不能遠了那邊……
沈洲的家書,與喬家家書差不多同時到京。
雖說沈滄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可看了二老爺的來信,還是不由皺眉。
沈琰,沈清之子,邵氏子之孫,邵氏曾孫,今科鄉試中舉,被喬三老爺擇為庶長女之婿。
去年徐氏從松江回來,曾對丈夫提過沈琰兄弟。雖說徐氏沒有親自見沈琰兄弟,可能得宗房大老爺看重并說情,這兄弟兩也有可取的地方。
當年邵氏雖作惡,可沈琰兄弟到底留著沈家的血,宗房大老爺有心說和,也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有二房老太爺當年遺命在,二房不點頭讓沈琰一支歸宗,其他房頭也沒資格多說。
要是沈珞依在,沈琰兄弟人品無暇的話,以庶支歸宗,對于嫡支也無妨礙;如今嫡支小一輩,兩個是別房頭過來的嗣子,一個襁褓中又體弱,就不宜再多事端。否則的話,等到老一輩過去,說不得又起紛爭。
即便無心讓沈琰兄弟歸宗,沈滄也做不到去伸手打壓,不過是兩下里不相于罷了。
可偏生沈琰過了鄉試,又成了喬家女婿,即便今年沒有進京,也總要進京應試。
沈滄不由有些惱,并非惱喬家。兩家即便是親戚,可到底是兩家人,沒有喬家人擇女婿還要沈家人點頭的道理;他惱的是二老爺,既然這門冇親事喬三老爺問了二老爺,有顧及沈家之意,二老爺就不該點頭。
如此一來,倒像是沈家認可了喬三老爺所為,以后說不得要眼見心煩。
大老爺心里煩悶,就回了后院,將二老爺的家書給了徐氏。
徐氏看了家書,也是搖頭:“二叔向來心腸軟,怕是生了不忍之心。”
喬三老爺既然打聽到兩家恩怨,又主動問二老爺,那就是將這門親事的選擇權交給了沈家。要是二老爺反對,喬三老爺絕對不會接這門親,否則就是與沈家二房生嫌隙了。
二老爺要是明白人,就不該點頭,給自家找麻煩。
畢竟喬家是幾位老爺的姨母家,母族長輩在京的只有這一家,平素里是避不開的。
二老爺點頭的同時,也是變相地對沈琰兄弟的接納。
要是沈琰兄弟以后借著這門親戚關系,順桿兒爬,膈應的還是這邊。
不過這都是小事,除非沈琰有驚天之才,否則別說中了舉人,即便現下進士及第也有得熬,還沒資格讓大老爺與徐氏忌憚。
見微知著,大老爺與徐氏擔心的,根本不是沈琰兄弟,而是二老爺的性情
“哎,我也不知點頭讓他外放是對是錯…原以為他能主動要求出京,就是懂事了,沒想到處事還是這般優柔寡斷,這點小事都應對不好……”大老爺嘆氣道。
即便大老爺與二老爺兄弟年紀只差五歲,可長兄如父,大老爺對于這個弟弟即便多有不滿,可到底還是牽掛。
徐氏知曉丈夫心憂,勸慰道:“二叔是輔官,又有老爺在京,出不了什么簍子。真要是官場上的事,不是還有老爺給尋的兩個師爺在……”
大老爺道:“現下人都過去,后悔也晚了,且看看吧,要是還這樣不爭氣,三年后就想法調他回來……就算在京里混年歲,只要安安生生的,也能少叫人操心……”
之前對弟弟抱了多少期望,眼下大老爺就生出多少失望。
想著沈瑞、沈玨的年紀,再想想襁褓中的四哥,大老爺嘆氣道:“是我奢望了,老二已經四十望五的年歲,我還指望他改了性子,不是白日做夢是什么
幾日匆匆而過,轉眼到了十一月三十,次日就是沈楊兩家文定的日子。
沈氏族人,喬、何等幾家姻親都收了帖子,也給了回復,明日會過來吃酒
楊慎這里,在兩家親事塵埃落定后,也終于回復了正常,不在陰陽怪氣地對沈瑞,倒是比之前還要親近幾分。
要說毛遲之前還曾不忿過這兩人的親近,如今也沒話說了,畢竟這兩人成了大舅子與妹婿。他只能感嘆,自己沒個妹子,要不然沈瑞這樣的品格,確實是令人放心的。
沈瑞記得柳芽先前提的事,之前一直沒顧得上提起,從書院回來后就直接去了正房。
三太太也在,正在與徐氏商量次日擺酒的事。
見沈瑞過來,三太太笑道:“二哥明日就要定親了,歡喜不歡喜?”
徐氏在旁,亦是笑瞇瞇地看著沈瑞,似是在等他回答。
沈瑞看著徐氏面上隱帶乏色,點了點頭道:“歡喜。”
只是楊家大姐年歲太小了,要是十五、六就好了,進門就能協理家務,沈瑞倒是不怕“早婚”。
他一本正經的應答,三太太倒是不好再逗他,只掩口而笑。
見他連衣服都沒換就過來,顯然是有事,三太太便起身告了辭。
沈瑞親自將三太太送到門口,方轉身回來,與徐氏說道:“母親明日過去,能不能帶了冬喜過去,讓她與紅云姐姐她們一道……”
徐氏挑眉道:“是她與你說的,想要跟著去楊家?”
沈瑞搖頭道:“冬喜是鴻大嬸子調教出來的,最重規矩,哪里會提這個?是我想要她跟過去瞧瞧。兼聽則明,除了在客人跟前之外,也想要打聽打聽下人這邊的口碑……要是有所不妥處,總要露了行跡在外頭……”
徐氏聞言一愣,隨即苦笑道:“你這般謹慎雖不是壞事,可這個時候才想起這茬來也未免太晚了……明日就要定親,就是發現了不是處,還能反悔不成
沈瑞訕訕道:“倒是沒想過反悔的事,不過是想要心中有數。若是那邊真有不足之處,還有這好幾年,能想法子補全了自然是好的,省的以后勞煩母親跟著操心……”
聽沈瑞這樣說,冇徐氏也跟著擔心起來。
楊恬看著爽利,可生母已故,繼母又年輕,到底少了管教。
只是這些話,不好在沈瑞跟前說,否則在他心中留了不足,以后也影響小兩口感情。
徐氏便道:“這些都有我呢,哪里用得著二哥操心?你這兩日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讀書太辛苦?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上進是好事,也當愛惜身體。”
沈瑞道:“之前孩兒之前讀書太懈怠。楊慎與我同庚,已經過了院試……
徐氏見他好強,倒是不攔著他,只道:“科舉這條路長著,你心里要有成算,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因沈瑞提及冬喜,徐氏道:“冬喜那丫頭轉年就二十,她既服侍你精心,又是你鴻大嬸子給的人,你當好生安置……”
長壽那里,沈瑞已經問過,瞧著那模樣,對冬喜也是有意的。
沈瑞已經決定成全他們兩個,原本打算忙過這段再同徐氏說,話趕話說到這里,就道:“我身邊的長壽十六,在我身邊三、四年了,我想著等過了年,就將冬喜配了他。”
徐氏聽了,面上帶了不贊同:“你能想到他們的親事是好事,可不當這樣胡亂配……他們是你身邊的近身人,管事們都盯著,要是分別指了更妥當……
就像官場上需要聯姻一樣,家生子中也要需要聯姻。
長壽與柳芽兩個,雖是外頭來的,且無父無母孤身一個在沈宅,可如今卻是下人眼中的“新貴”。一個是沈瑞身邊得用小廝,一個是沈瑞院子里的掌事姑娘。
兩人又到了婚配年紀,內外多少管事盯著,早有人求到徐氏跟前。
徐氏曉得沈瑞是個自己有主意的,便不想插手管這些事。如今看來,沈瑞聰明是聰明,可年歲在這里,又是男子,想事情到底不周全。
沈瑞聽出徐氏話中未盡之意,可卻不想改變主意,只是有些懊悔,自己不該越過徐氏去。幸而徐氏是大度的人,否則自己這樣直接做主,也太不討喜。
沈瑞便道:“是我想的不周全,只是想著冬喜照看人精心,長壽是老師給的,前幾年在禪院時是他陪著我,以后得了冬喜做媳婦,也是他的大福氣……
依舊沒有改口,徐氏有些意外,看了沈瑞一眼,卻也松了一口氣,不是擔心沈瑞去“收服”家中管事,而是擔心他身不得冬喜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