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643章 星河明淡(五)

五月初一未正,英國公府世孫夫人誕下一子。因著家中有長輩白事,洗三及之后的滿月都是不能辦酒了,但有交往的人家還是正常走禮的,再親近些的人家女眷也正常來探望。

當初吊唁時眾人都見過世孫夫人的狀態,又聽聞這個時候生產,便都知道是哭靈動了胎氣的。來探望時又見到面無血色的世孫夫人,小貓兒似的孩子,誰不曉得其中兇險,便都傳揚世孫夫人待祖母至孝,為祖母守靈不顧自家身子云云。

因而,二太太那邊放出來“惡月生子不吉”的話,根本就沒傳播起來便被世孫夫人至孝的言論壓了下去。倒叫二太太生了許久悶氣,暗暗詛咒該死的不死。

實際上,游氏實是命大。

針灸和艾灸也沒能徹底扭轉胎位,兩個請來的穩婆已私底下商量著要去同主家問問保大人保孩子了,生怕一尸兩命,自己兩人也走不出這國公府。

桂芝媽媽當初拿閣老府作護身符,現在卻也因著這道“符”而壓力倍增。

那兩個穩婆死也就死自個兒一人罷了,而桂枝媽媽身上可還背著兩個府的名聲、背著自己一家三口的性命。大的小的兩個貴人,她是一個都不敢放棄,只能咬牙用盡所有辦法,把當初那些野路子的招數都使出來,試著用針刺用手推壓,甚至伸手探入產道幫著孩子轉身。

幸而游氏整個孕期都嘔吐不止,盡管已盡最大努力多吃東西來保證孩子的營養,但一面是胃口不開一面是管家勞心勞力,她的身體狀況到底還是影響了孩子,這個孩子相對瘦小,在生產時,倒是省了些力氣。

游氏本人心性堅韌,在有了武靖伯太夫人坐鎮、楊閣老府的媽媽來幫忙接生的情況下,精神大振,十分配合桂枝媽媽的動作,全無貴女嬌氣,這才最終爭過閻羅,母子均安。

不過到底還是折騰太過傷了產道,險險血崩,全賴桂枝媽媽在太醫指點下用銀針救治。之后楊恬也應英國公府之請,將桂枝媽媽留下,幫著世孫夫人調養身體。

世孫夫人至孝哭靈動了胎氣可以傳揚,其中內幕英國公府卻不想外人知道,太醫及兩個穩婆都是拿了封口銀子的,也不敢得罪英國公府。

楊恬更不欲張揚桂枝媽媽的手藝,以免日后再有不相干的人來求,拒絕不拒絕都是麻煩,因此也是保持緘默。

只是英國公府、游駙馬府乃至武靖伯府都私下將厚禮送到楊府和沈府,以謝楊恬善舉。其中,當然也不無向新閣老楊廷和示好之意。

游家姑奶奶產子時,生母妾室身份沒資格踏足英國公府,駙馬游泰雖是父親到底也是男子,不便踏入別家內宅。

洗三時,游駙馬則親自登門,相邀武靖伯太夫人一道與英國公張懋談了多時。

張懋人老成精,家中暗流如何不知,但一則如張侖所料,他可以對孫子無限好,卻不會為了孫子把兒子都掐死;再者,他其實也是希望在家里造成一種良性競爭。

家中爵位是祖宗一刀一槍舍了命拼出來的,子孫要只盯住這爵位帶來的榮華富貴,而不思進取,那家族沒落也就在眼前了。

有野心不怕,想爭這爵位,就拿出本事做出一番事業來,能頂得起“英國公”三字,不辱沒了祖宗的名號!

他當初之所以在嫡子故去后為長孫請封世孫,放在大環境里說,是因當時弘治皇帝看重嫡長,他作為近臣自然要迎合皇帝維護這個規矩,放在自家小環境里,他也是要以此激勵次子和長孫上進。

次子若真上進,日后有了功勛,就是沒這個爵位,也一樣立穩朝堂。

而有年富力強的叔父在側,長孫也會力求上進——連自家叔父都壓不住,又如何斗得過朝中諸多外人,便是有這爵位,也保不住權勢和體面。

他們,是彼此的磨刀石。

本是大家長的一片苦心,且在續弦妻子故去之前,張懋還一直覺得這招兒著實不錯——次子是蔭封的錦衣衛百戶,能憑自己本事爬到千戶位置上去;而長房兩個小孫子更是讓他驚喜,長孫穩穩當當入了奮武營,屢被夸贊;次孫大放異彩,自東宮跟隨陛下到如今,已是管了京衛武學,是小皇帝身邊數一數二的得用人。

他和此時大多數男人一樣,并不理會內宅事,而他的發妻、繼室也都將內宅打理得不錯,沒有什么事兒鬧到他面前來過。

當長孫媳產子風波擺在他面前時,張懋還有些不可置信,隨后便是憤怒——他有七子三女,他的家宅從沒有過外面那些烏七八糟謀害子息的惡事。有種都去外面拼殺外面斗去,倒在家里禍害自家人,這是他萬不能容的。

只是,廢個兒媳婦容易,廢個兒子,尤其是前程還不錯的兒子,他卻是舍不得的。他也不確定兒媳婦的行為是不是得了兒子的默許。

在書房中只有張懋和次子張鋼父子倆時,張鋼表現出一臉震驚的模樣,先是斟酌著表示長房都是孩子,上頭沒有長輩,妻子作為嬸娘,無論是不讓太醫進產房,還是阻止外人插手接生事,應該還都屬于行事謹慎,他不認為妻子會心生歹意害了侄媳婦侄孫。

但他也非常堅定的表示,如果父親認為妻子居心叵測,那他也會支持父親的決定,進而休妻——敢害家人血脈的女人,他不也不肯留。

張懋冷笑,休妻,二兒媳娘家也不是死人,鬧上門來,將嬸娘害侄媳婦的事兒宣揚出去,英國公府就算是受害者,也一樣成為京中笑話。他就是把兒媳婦關在府里關到死,也不會允許鬧出去污了英國公府名聲的。

張懋終只是冷冷對二兒子道:“但愿你不知情。這事,我會細細查個清楚?!?

眼下這個時候,前頭還吹吹打打辦著喪事,長媳早亡長孫媳月子不能出屋,還需作為嫡次媳的二太太撐場面。

張懋便讓二太太和四太太替了游氏,每日不再負責接待來往賓客,而只在靈柩前跪靈。沒說是罰,可這著實是個苦差,與罰跪祠堂也沒甚區別了,只是說上去好聽一些——盡孝。

四太太求到四老爺的生母、老公爺側室里地位最高的楊老姨奶奶處,楊老姨奶奶也尋張懋哭鬧了一場,卻被禁了足。

張懋也扔出一句“余下都要等喪事辦完再論”,便是再沒人敢提半句。

對于這樣的結果,長房只保持沉默。

駙馬游泰卻是不會沉默,那在產房里掙扎、幾乎被嬸娘害死的,可是他最疼寵的女兒。

而同來的武靖伯太夫人更是直截了當表示,雖然張會是嫡次孫,爵位是輪不上他的,按理說不會礙了誰的眼,但有這么一回在前頭,她不知道她的孫女趙彤生產時會不會也遇險。

偌大的書房,就站了他們三人,張懋仍是覺得這房間恁是狹窄憋悶,讓人透不過氣來。

對于兩位親家提出的“不分家也要分府”,張懋是斷不肯同意的,他還沒死呢,分什么家!分什么府!而且分府這么大的動靜,滿京城都要議論,那事兒不也一樣鬧出去了?!

開玩笑,讓老二分府別居還不如讓老二休妻呢!

?тт κan ?¢〇

然他說會管好府中,禁足二兒媳四兒媳,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兩位親家卻表示不信。

雙方談了大半天也沒談攏,最終不歡而散。

張懋原想著待老妻出殯喪儀徹底過去,再騰出手來好好整頓一下家中,卻不想,沒過多久,他就要發自內心考慮分家分府的事情了。

六月中旬,司禮監左監丞張淮、戶部左侍郎張縉、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張鸞、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楊玉聯名彈劾張懋及其子張銘、張欽縱奴行兇,強占順天府豐潤縣地畝,欺隱地稅。

此案更涉及戶部郎中、刑部員外郎、順天府通判、巡撫御史等十余官員不作為,偏又滾雪球般牽扯進多家勛貴、宗室,更掛上了正德元年冬那場流民風波……

*

沈瑞這個婚假休得委實愜意。

五月初一幫忙解決了英國公府的事,他和楊恬都松了口氣,那場沒完成的西苑約會,就挪到了五月初五。

徐氏應武靖伯夫人之邀到其府上大船賞龍舟競渡,沈瑞則同徐氏告了罪,帶著楊恬兩人自己玩樂去了。

兩人換了布衣打扮,如坊間尋常百姓人家小夫妻一般,攜手漫步西苑,擠在人群里看了百般水戲,又去吃了聞名已久的油烹鮮魚,直到華燈初上才回返家中,一整日游樂下來,好不快活。

回家的馬車上,楊恬疲倦已極,靠在沈瑞肩頭閉目養神,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沒散,口中也忍不住說著今日趣事。

沈瑞在她耳邊笑道:“以后咱們一個月最少出來一次,如今天這么,只咱們兩個人玩去,可好。”

楊恬立時精神起來,那大眼睛幾乎閃閃發光,璀璨如星,口中卻道:“日后要幫著母親管家,你同年里還有成親的、喬遷的,不少已送來帖子,少不得要去應酬,只怕沒空閑這般出來玩耍,且這般一味貪玩,母親也要怪我……”

沈瑞點了點她鼻頭,道:“母親疼你還在我之上,哪會怪你!家里也沒那許多事,一個月出來一兩次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妥的,官員還有休沐呢……你且不用管那些,只問,你想不想出來罷?”

楊恬不好意思的一笑,把頭埋在他懷里,細若蚊吶道:“恒云,我很歡喜?!?

沈瑞哈哈一笑,摟住小嬌妻,盤點了一下,道:“說起來,最近還真有幾份應酬是不得不去,不過過了這倆月也就好了,這個月初九是賓仲買新宅設宴,他家沒有女眷,你不用去。十五是李旻過繼嗣子的席面,這個咱們倆去,有個把時辰就完事兒了,咱們回程就還來西苑,如何?”

楊恬含笑仰起頭來,重重點頭。

卻說這這陣子確實多是暖宅的宴席。

新科進士中直接入翰林的那十位便不提了,考上庶吉士的、選至六部觀政的也占了半數,還有不少暫時沒有活動官缺,只等著今年京察之后若有落馬的也好撿漏。

朝中這兩年風云變幻,時逢京察,大佬們斗法,不知多少人要挪動位置呢。尤其京中職位……

這留京的多要買房,而外地亦有不少等著京察后挪動著進京為官的,也要買房。

如此一來,今年京中房價平均漲了三成,原本只要幾十兩的小小四合院如今都是百兩起,許多好地段適合低品階官員二進、小三進的宅子,價格幾乎翻了兩倍,直讓許多新進士大呼京城居大不易。

戴大賓在家中行二,父母與長兄一起生活,便發話讓他明歲成親后將妻子接進京中好綿延子嗣,他又前程正好,正是要在京中置產安家的時候。

他表兄林福余這科未中,也不想回去福建了,尤其聽聞了沈瑞叔父、前南京國子監祭酒沈洲要設書院講學,登時跑去央了沈瑞,想要入學,沈瑞這邊還缺生源呢,自然應下。

如此一來,表兄弟倆就商量著將宅子買在一處,林福余也將妻兒接上京來,兩家內眷好有個照應。

本身宅子就不好尋,兩處相鄰的就更難些,二人跑了幾處牙行尋了許久才在明時坊緊挨著城墻處尋著了,都是小三進的宅子,正適合安家。

只是價錢要得極高,且又言明已另有幾位相中,只是都銀子不湊手,尚在觀望。大有誰先拿銀子出來誰先得的意思。

戴林二人本是帶足了銀子上京的,可誰也沒想到房價漲成這樣,算下來尚有二三百兩缺口——也不能將所有銀子都放在買房上,派人回鄉取銀子總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難道這些時日喝西北風去?這幾個月又是剛入官場四處應酬打好關系的時候。

兩人都是出身富貴人家,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缺銀子的事兒,此時真是又尷尬又為難。

一同進京的同鄉情況還不如他倆好呢,兩人不免又去求了世交林富,林富倒是肯仗義疏財的,只他一個小小翰林,一時間家中也拿不出幾百兩現銀來。

林福余比戴大賓年長,臉皮也就更厚實一些,便道:“左右先前求過恒云進沈二叔的書院讀書,此時不妨再煩他一次,暫借些銀兩周轉,咱們認識的人中,也只他是個‘財主’,瞧他性子也是豪爽的?!?

戴大賓先是不肯,因著先前他這探花名頭,浣溪沙留他墨寶沒少給潤筆之資,現在怎好去求。

直到牙人經濟來催問是否還要那倆宅子,兩人無奈之下,也只好登了沈家門。

艱難張口要借三百兩,沈瑞卻是捧出五百兩來,也不說那朋友通財之義的話,反誠懇向戴大賓道:“我正有事相求賓仲,青篆書坊這陣子應朝廷之命在趕著刊印咱們這科的時文策問,過陣子就想著刊些詩集文集,我已經同我大舅兄約好了的,呂兄和賓仲你這邊,我還沒來得及相約。今日正想求賓仲詩稿,這便先付個定金,不知賓仲意下如何?”

戴大賓心下感激,銀子他也不看在眼里,而如此免去了他尷尬,又捧高了他才華,實是沈瑞為人厚道,他當下深揖為謝,道:“恒云兄若有差遣,弟敢有不從。”

沈瑞忙避過身,扶住他笑道:“如此這般說,他日是真要找賓仲幫忙了。我二叔那書院尚未建好,教學也暫時沒個頭緒,我是想著,若賓仲休沐時無事,可否去那書院兼職講上幾回學?既是想學生們聽聽賓仲這金榜題名的經驗之談,也是我們書院想借一借賓仲你這探花郎的金字招牌——當然,束脩必不會少。”

書院請些名儒大家來講學也是慣例,沈瑞并不指望能打造出前世那般高等學府來,聘名人為客座教授,只想著新書院要立足總要有些特色,請些“名人”來利用一下名人效應也好。

戴大賓笑道:“都說了無有不從,有講學這等好事,賓求之不得呢。”

林福余也笑道:“這下可得了,原本賓仲要叫我表哥,今后我卻要叫他先生,可是亂了輩分了。”

三人皆是大笑,事情也就這么敲定下來。

戴、林兩人雖得了銀子,卻也沒大肆裝潢家宅,不過在原有基礎上稍作修葺,又添置了些新家具,簡簡單單布置一番。

五月初九這日,他們也并沒有請太多朋友,畢竟暖宅不同尋常宴請,下帖不免有問人討要禮物的嫌疑,因此關系不甚近的一概不請,不過是同年中幾個處得來的應邀而來,加上留京的同鄉,也不過十來人。

戴大賓這院子雖是三進,卻并不大,又沒修什么園子,無甚景色可賞,他就往左近有名的飯館要了招牌酒菜,在院中擺了三桌席,讓大家吃得盡興。

在座來賓多是二十來歲年紀,都是懷揣夢想踏入仕途,今日又沒外人,彼此都算得熟悉,知道皆品行高潔,初時還能談詩論畫,漸漸不免提到京中時局。

現下最熱的話題莫過于山陜各處查盤糧草虧折浥爛之事,又有大同報平虜城火災焚毀草束一百四十七萬引得皇上雷霆震怒。

因主倡盤查九邊糧米草場以及各地常平倉的是劉瑾,又果然查出碩鼠一串,朝中瑾系黨徒皆捧臭腳頌其功。

而劉瑾又用重刑,讓犯官受重枷而立,不一日便一命嗚呼。百姓不明所以,只聽說是處決貪官污吏,無不拍手稱快,也都稱頌劉公公殺惡人大快人心。

這一時間,劉瑾在朝堂內外風頭無兩。

朝臣忌憚劉瑾手段兇殘,又握有錦衣衛和東廠,隨時能抓人把柄治重罪,不敢得罪于他。這些剛登天子堂的年輕進士們卻是滿腔熱血毫無畏懼的。

便有人借著酒勁評價道:“這閹宦倒也辦了件人事兒,這番殺戒一開,只盼能殺雞儆猴,讓那些貪官知道畏懼?!?

“你還道那權閹能有好心?我可是聽說了,那邊都是公然索賄呢,買命的銀子買官的銀子,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不知都提拔了些什么東西上去?!?

“那閹豎恁是跋扈!好些時候不是懲惡,實是立威!聽聞李閣老、楊閣老都上書請皇上持仁德之心,犯官不能一概而論刑,可有此事,楊兄?”這卻是有人問楊慎。

楊慎淡淡道:“如李閣老奏疏道,‘霜雪之后必有陽春,雷電之余必有甘雨,此固上天之道,君人所當法者。’皇上已嘉其深為國計,切于輔治。邊關糧草事大,宜從重,其余可斟酌定刑。”

眾人皆喟嘆道:“皇上圣明仁德?!庇殖猓骸伴庁Q小人猖狂亂政?!?

又有人問:“如此說,此番會派欽差往山陜邊關徹查糧米草場事了?”

楊慎搖頭表示不知,卻有意無意看了身旁沈瑞一眼。

沈瑞當然知道,小皇帝確實正在挑去山西的欽差。

端午之后壽哥見了沈瑞一次,果如張會他倆所料,壽哥提到張會守孝,因問沈瑞接替張會往山西去的人選,以及接手京衛武學的人選。

沈瑞依照前言,說趙家早年在山西或多或少有些人脈,趙弘沛也深知經營事,推薦他同陸二十七郎往山西,為皇上探一探商路。

至于京衛武學,沈瑞則表示事關重大,他識得的武人不多,還請皇上圣裁。

不過他推薦了自己連襟李延清往京衛武學兵械局去。

其實以李延清的學識和他父親李鐩的面子,考個庶吉士是沒問題的,但李延清卻對做翰林沒甚興趣,壓根都沒去考。

之前他也同沈瑞聊過,對于沈瑞提出刊印一本關于營造工程的集子十分看好,更聽沈瑞提起了京衛武學想印兵械的書,兩人又聊了一些武器的構想,李延清大感興趣,便同父親李鐩深談一番,最終說服父親讓他去了兵部觀政。

李鐩治水是出了名的,后來修建泰陵、督建西苑,兩處工程都完成得十分漂亮,得了壽哥賞識。

壽哥聽說李鐩的兒子也喜工程,更是熱衷兵械,不由大樂,直道子承父業甚好,應下調李延清到兵械局。

至于京衛武學,雖然壽哥嘴上抱怨張會這一守孝,都沒得用的人頂上,沈瑞也不幫他想人選分憂,但心下對于他們二人懂分寸還是頗為滿意的。

趙弘沛和陸二十七郎往山西去,只能說是為壽哥辦“私活兒”,與糧倉草場無關。壽哥這邊還要選派一個欽差下去好好查查邊關的貓膩,這卻不是沈瑞能置喙的,壽哥也沒有咨詢沈瑞的意思,不過隨口提了一句。

事后在楊府書房里,沈瑞說與楊廷和父子聽時,楊廷和道:“內閣議,還是依例讓都察院出一人。只是,想來,皇上還是會派個中官同去的?!?

楊慎奇道:“先前查出這些事兒的就是劉瑾派內官監的中官去查的,這次還要派中官?”

楊廷和捻須道:“皇上圣明,豈會偏聽偏信。這次只怕是要派東廠的人去?!?

劉瑾已儼然諸中官首領,然卻也不是內廷人人都俯首帖耳,單是丘聚就與劉瑾打擂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有人傳出小道消息來,若被東廠抓了把柄的,只要給丘公公送銀子,保準不會叫你落在劉公公手里。

這就等同于撿了條命回來,可卻也是從劉瑾手里奪人命。

有兩次劉瑾要整的人叫丘聚放過了,劉瑾也是火冒三丈。

不過,這兩人不和正是朝中大佬們所樂見的。

想來,這也當是帝王所樂見的。

小皇帝一手平衡之術玩得漂亮,不會不對中官也用上的。

對此,沈瑞,乃至楊慎,都是心知肚明。

兩人在席上迅速交換了個眼神,都沒作聲,仍舊端著酒盞聽著諸人的欽差人選分析。

院里正熱鬧間,外頭忽然傳來叩門聲。

院子淺,戴家人手不全,門房什么的都沒配齊,當下戴大賓的一個長隨跑去開了門,然后大聲稟道:“劉仁劉公子,李經李公子來賀公子喬遷之喜?!?

院中諸人都是一愣。

雖然都算是“衙內”,但楊慎、沈瑞卻與兵部尚書劉宇的公子劉仁實沒甚交情。這位李經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戴大賓也下意識低聲道:“我并不曾請劉公子?!?

但來者是客,戴大賓當下整了整衣襟,與林福余一同出去相迎。眾人面面相覷之后,也都起身相侯,以盡同年之禮。

片刻就聽得劉仁笑聲,見他與一年輕公子隨戴、林二人進得院中。

劉仁是個衙內,今科排名靠前又得了官職,大家都是認得的。而那李經自言也是今科進士,不過是三榜二百一十名,已屬榜尾,確如他所言“僥幸得中”。

眾人互相見了禮,重新入席。

來了新客人,面對殘席,總是不恭,戴大賓忙又吩咐仆從再去點菜來,重新開席。

劉仁卻笑道:“不必不必,是我來得遲了,怎好與你添麻煩。大家都是同年好友,理當共飲一壺酒。”

他說著接過仆從送來的新杯碟碗筷,從桌上拿起酒壺來,自斟一杯,一飲而盡,亮了亮杯底,笑道,“既來遲了,我自罰一杯,向各位兄臺賠罪。”又毫不忌諱的拾起筷子,就著手邊兒一盤菜吃了兩口。

眾人見他這樣隨和,都松了口氣,大家彼此敬酒閑聊,一時席間恢復了些熱鬧。只是到底與他二人不熟,剛才那般高談闊論朝中事的情形是不會再有了。

事實證明,不要與陌生人說話是完全正確的。

席間劉仁一直在與戴大賓攀談,問他家中情形,準備何時還家云云,而那李經,喝了兩盞酒,就有了些醉態,便急不可耐問道:“聽聞賓仲買這宅子時銀子有些不湊手?你我同年一場,我癡長幾歲,理應幫襯賢弟。”

場上登時一靜。

戴大賓不由皺眉,林福余性子急,已是撂下臉來。

劉仁有些尷尬,瞪了李經一眼,忙圓場陪笑道:“賓仲莫怪,我們也是聽說了此事,為賢弟著急……”

沈瑞忽在旁笑了一聲,抬了抬酒盞,故作夸張驚訝道:“賓仲這樣的才子也會缺銀子?浣溪沙茶樓可是還有好幾面墻空著,賓仲若肯賜下墨寶,茶樓是肯千金相求的!”

旁邊幾人都心領神會,都圓場笑道:“沈老板好闊氣,不知道可還缺不缺寫流水的文書伙計,我等還勉強可勝任。”

這番嬉笑下來,氣氛為之一緩,戴大賓調整了情緒,淡淡道:“多謝劉公子李公子關心,不過想來二位是誤會了?!眳s是連“兄”字也不稱了,只稱公子,可見疏遠。

劉仁心下火大,恨李經嘴快壞事,剛想再描補兩句圓回來,卻不想李經又開口笑道:“是極,賓仲這般謫仙人物,自有貴人招為東床快婿,怎會短了銀錢?!?

眾人皆是變了臉色,席間龐天青更是重重一撂酒盞,卻瞪向劉仁,道:“劉公子今日來此是何意?”

劉仁掐死李經的心都有,忙道:“自然是來為賓仲暖宅。這李賢弟,不勝酒力……”

還沒描補完,那邊李經似是借酒裝瘋,嘿嘿一笑,道:“我們今日來此,也是好意來為賓仲作冰人的。賓仲啊,你的好運道,錦衣衛千戶談糧愿將千金許配與你?!?

保媒也沒有這般直白的!

通常都是兩家人先彼此探探口風,再遣媒人去問,否則若是一方斷然拒絕,豈不傷了另一家顏面,更傷了兩家和氣。

誰知道這李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大喇喇在這席上說出這樣的話來。

席間諸人皆面色不善,劉仁恨不得自己從沒出現在這里過,戴大賓則起身道:“賓已有婚約,李公子好意錯付。既公子醉了,便請回府好好歇息吧,恕不遠送?!?

這下了逐客令已是很不客氣了,劉仁知道事不可為,便也不想再呆在這里,一手握住李經胳膊,勉強擠出個笑來,“今日叨擾了……”想拽著李經離開。

李經卻是瞇起眼來,語不驚人死不休,“談千戶你們沒聽過?也不怪你不應。談千戶的兄弟你卻不會不知道,正是如今掌司禮監的劉瑾劉大人。”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確實,剛才聽說是個錦衣衛千戶,都沒人注意那人名字,京中蔭封的千戶百戶不要太多。

更沒人往劉瑾身上想去——宮中八虎的兄弟親人多有蔭封,但是于他們這些小文官來說,八竿子打不著,誰會去記那些人名。

李經一臉皮笑肉不笑,看著默不作聲的眾人,腆著臉道:“怎樣,那是劉大人嫡親的侄女兒,被劉大人視若親女。難得劉大人也看中你,正是你要飛黃騰達了,今后,可不要忘了兄弟們……”

劉仁眼睛一闔,心里已在飛快盤算著怎樣和父親說才好,這事兒辦砸了自然要全推到該死的李經身上,但他們父子也難保不吃掛落,心下不免一萬個后悔。

確實是那位談家姑娘在新科進士跨馬游街時一眼相中了探花郎,劉瑾打探了一番戴大賓家世,也認可了。先是尋了王鏊這座師做媒,卻被王鏊婉拒。

王鏊,其實也算不得徹底站在劉瑾、焦芳一黨。

當初在吏部時,因與張元禎不和,王鏊自然只能與焦芳站在同一戰線,而后入閣也有焦芳、劉瑾使力,形勢所迫,他只能站在焦芳身側。

但他的政治主張也有與焦芳相左時,更是并不很聽從劉瑾指派,反在許多事上勸阻劉瑾。

劉瑾對于王鏊雖有不滿,但到底算內閣中的“自己人”,且他夾袋中其他聽話的人暫時都沒這聲望能入閣,便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王鏊這座師不肯做媒,焦芳又因兒子沒能入三鼎甲,看此三人都不順眼,也不能指望他和顏悅色去給探花郎做媒。劉瑾翻了翻口袋,就找了兵部尚書劉宇。

劉宇先要燒高香慶幸他倆兒子都成親了,慶幸談姑娘沒有相中他兒子,然后……給人家訂了親的探花郎做媒么,不免讓人想起上屆狀元公那檔子親事。

有張元禎因保媒而倒霉的例子在前,劉宇也不太敢沾手了。

但劉公公吩咐了,他又沒王鏊那膽量說不,便就想了個迂回的法子,同劉瑾表示年輕人面嫩,不如讓劉仁以同年身份去探探那戴大賓口風。

聽聞戴大賓是有婚約的,不過想那鄉下地方,能是什么樣的女家,退婚也沒什么。先狀元公不也是見能巴結上李閣老,那和鹽商巨賈家的婚約說退就退了么。

劉瑾認為可行,年輕人之間也容易把話說開,剖析利弊什么的。

他又劃拉劃拉手里的年輕人,就把新投過來、口舌伶俐的同進士李經分配給了劉仁,讓倆人一道去。

劉仁暗地里認為李經是劉瑾派來監視他的,因此當李經提議他們可以在戴大賓暖宅宴上與其套套近乎時,劉仁也沒到更好的與戴大賓自然接觸的機會,便就應了。

誰知道,李經根本不是來監視他的,分明就是來坑他的。

這會兒腸子悔青了又有什么用。

那邊戴大賓已經是厲聲打斷了李經的話,“李公子喝醉了!”他轉向劉仁道:“劉公子可否送他歸家?”

劉仁抽了抽嘴角,卻連笑容也擠不出來,忙應了幾聲告辭,就想拖著李經出去。

李經卻起身逼近戴大賓道:“怎的,你小子眼界高,還看不上劉大人不成?!”說著竟指向龐天青道:“難不成你也想學龐天青,尋個駙馬府?我與你說,劉大人能與你的,駙馬府可未必,你別不識抬舉?!?

龐天青已拍了桌子,冷冷道:“想必李公子是羨慕得緊,自己沒本事、求而不得,這才跑來尋釁吧?”

戴大賓則怒道:“我已有婚約在身,休要再說那些!李公子醉得不輕,還請快快離去吧!”

更有原就在罵劉瑾的人,此時已是破口大罵:“吾等堂堂天子門生,豈能與閹奴為婿!”

沈瑞一聽,心道不好。

初時只當李經是劉仁的豬隊友,現在看來,這李經哪里是豬隊友,分明是一頭噬人的惡狼。

聽得李經正高聲道:“好啊,你等敢辱罵朝廷重臣……”

沈瑞忽厲聲喝道:“大膽李經!”

李經一呆,下意識瞧向沈瑞,這一瞬間哪里有什么酒醉狂態,沈瑞心下更是清明,當下繼續喝罵道:“劉瑾劉公公如今查了九邊及天下各地官倉草場,罰盡天下貪官污吏,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百姓無不拍手稱快,稱頌劉公公英明神武,你李經今日卻竟敢在這里污劉公公清名!我等明日必要聯名上本彈劾與你。”

李經聽得瞠目結舌,忽然暴怒道:“沈瑞,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幾時敢污劉公公清名!分明是你們這些人不將劉公公放在眼里,還口出惡言,如今要反咬一口嗎?”

那先前罵了劉瑾的人正是頭腦發熱,見沈瑞夸劉瑾,恨得牙癢癢,剛要將沈瑞連帶李經一并罵進去,卻是龐天青眼疾手快,一把堵了人的嘴,在人耳邊低聲喝道:“稍安勿躁。莫上了那廝惡當。”

沈瑞那邊廂已兩手抱懷,擺出傲慢姿態,冷笑道:“賓仲早有婚約在身,且也不是一次兩次在公開場合說過。若是真有意與賓仲,必然要打聽一番,劉公公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聽得賓仲有婚約,又如何會作那強人所難之事?劉公公忠心圣上,最是講究忠義二字,又豈會讓賓仲背信棄義。”

李經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怎么反駁?反駁了就是他罵劉瑾了!

沈瑞哪里容他思量,立時連珠炮罵道:“你居心叵測,跑來這里大放厥詞,想在仕林中抹黑劉公公名聲,用心何等歹毒!諸位仁兄,這樣的人,我們豈能容他!先打一頓,再送到劉公公府上,請劉公公處置他!”

說著一縱身就躍過去,抬手就是一拳直擊李經面門。

李經大驚,慌忙閃避,卻哪里能避得開練過武的沈瑞的快拳,正正一拳印在眼眶上,登時便眼前發黑,身子打晃,站立不穩。

旁人原就恨李經多時,見沈瑞說著說著就忽然動手,一呆之下,都哄然叫好,立時跟上,沖著李經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劉仁心里暗恨李經害他,又生怕連累了自己也挨打,第一反應不是過去幫忙,而是急急躲出戰圈。

沈瑞專門給李經臉上留了青紫記號,便退出圈子讓一群書生泄憤,見劉仁緊貼著墻根站著,臉色已是青白,便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

劉仁嚇得一哆嗦,見沈瑞沒有打他的意思,方道:“沈……沈二弟,你我也算同門。今日,今日我是真心來賀賓仲喬遷之喜的,都是李經這個混蛋……我,我真沒想到……”

他也曾就讀春山書院,只不過一直未與沈瑞同班過。還是在一同去拜座師時,在王鏊那邊談起時,才知道曾為同窗。

沈瑞又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受不得勁兒,身子又縮了一截。

“我知道,劉大哥也是受了李經這廝連累。”沈瑞慢條斯理道。

劉仁就差沒哭喊一聲“知我者沈二弟也”了,忙不迭連連點頭。

沈瑞又慢悠悠道:“但今日李經這番話砸在這里,劉大哥也是脫不了干系了?!币妱⑷誓樕肿兊没覕?,他方道:“一會兒劉大哥與我一起將這廝捆了,送到劉公公府上。自有劉公公處置這造謠生事、挑撥離間之人?!?

劉仁見鬼似的看著沈瑞,一時臉色變換。

沈瑞也不多說,干脆也不瞅他,只盯著那邊人群中早已被人踹到在地、拳腳相加的李經——他得看著點兒,別讓李經被打死了。

劉仁已是騎虎難下,就算不跟著去,沈瑞鐵了心,便一個人去這結果也沒差,他反而會兩頭不落好。他最終咬了咬牙,道:“都是這小人生事,愚兄與賢弟同去。”

沈瑞意味深長的瞧了他一眼,這才一個箭步沖到那邊,幾招化解眾人拳腳,口中道:“留他一口氣!”

眾人打了人出了氣,誰也不想死人了攤上官司,便都撤了手。

再是一幫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都是二十好幾的大小伙子,這頓拳打腳踢也夠李經受的了。

他也是個聰明的,后來就干脆抱著頭蜷成一團,倒是護住了要害。

沈瑞蹲下身簡單檢查了一下,知他多是皮外傷,沒有骨折,不會造成肋骨穿破內臟之類,便吩咐戴大賓的長隨過來架起他來,道:“今日本是賓仲喬遷的喜日,不想被這么個東西攪合了。我與劉公子押了他交與劉公公處置。”

戴大賓忙道:“如何勞煩沈二哥,還是我自己去!”

沈瑞想了想道:“也好,我們同去。”

當下還更多人開口表示:“咱們同去。”

當然,也有人不愿與宦官扯上關系,并不作聲。

那邊龐天青道:“也不用我們興師動眾的全都去,我與用修兄、恒云隨賓仲去做個見證也就是了。”

楊慎也點頭稱是。

戴大賓四向作揖道:“今日是賓的不是,擾了各位兄長興致,還請見諒。他日再設宴相請。”

眾人見也就他們幾個身世不凡,想來不會吃虧,便也紛紛表示如有需要,只要招呼一聲,他們必來聲援,這才告辭離去。

戴家馬車也不曾備下,好在現在京中遍地是車馬行,幾人便雇了車,把李經塞了進去,便在劉仁帶領下趕往劉瑾在宮外的私宅。

白天劉瑾自然是在宮里,沈瑞也深知這點才過來的,這會兒正面對上劉瑾會是怎樣情形,他也預測不到,但把人交給劉府的管事卻是簡單得多。

眾人將李經丟過去,又“義憤填膺”陳述了其“罪狀”。那管事聽得嘴角直抽抽,一個勁兒的去瞅劉仁。

聽得沈瑞似是憤慨道:“此人不過新科進士,還未真正綬官,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污蔑朝廷重臣?!?

那管事眼皮一跳,目光閃爍起來。

劉仁也適時露出個又憤怒又無奈的眼神,微微沖管事點了點頭,算是把這鍋甩出去了。

眾人說罷便即告辭,只劉仁留了下來。

待拐出街口,見戴大賓臉上怒氣未散,沈瑞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雖我們用什么忠義鬼話將那人架了起來,但那人卻不是什么愛惜名聲之輩,明面上或許不會怎樣,暗地里卻很不好說。而那李經,害你意圖如此明顯,不知道是他自己發瘋,還是作了他人手中刀。咱們這邊也要有個應對?!?

戴大賓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我初來京城,并無根基,京中閩人又無高官,不成鄉黨,他們對付我能有什么好處?”

龐天青在一旁涼涼道:“只怕有人也把你當刀了?!?

沈瑞嘆了口氣:“賓仲,你回去盡快整理一下詩稿文章,我這邊催一催青篆書坊那邊,盡早把你的文集刊出來。你若詩才聞名天下,那想動你的也總要思量思量?!?

戴大賓苦笑道:“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沈瑞拍了拍他肩膀,“這世上哪有好走的路,還不都是披荊斬棘過來的。多想無益,先把自己變強,變得扎手,也就沒人敢握著你這把刀了?!?

送了戴大賓和林福余回家后,龐天青也拱手告辭了,想來,他也是要去岳家商量商量的。

今日這事兒,李經偏偏要在那席上說出,算計的是戴大賓一人,還是將楊慎、沈瑞、龐天青幾個都算計進去了,尚不好說。

楊慎看著沈瑞,問他是否跟自己回家等楊閣老下朝。

沈瑞搖了搖頭,道:“今日的事兒,還請大兄先與岳父說上一聲。我想去張永張公公那邊?!?

楊慎一愣,沈瑞只低聲道:“李旻之事,或可拿來一用?!?

第667章 向海圖強(上)第四百九十三章 開誠布公(三)第二百八十九章 較長絜短(六)第四百二十九章 時不待我(五)第一百零三章 風波再起(二)第四百零四章 管中窺豹(五)第一百四十二章萬象更新(三)第一六百十一章 鳳凰于飛(十)第五百四十六章 明鏡高懸(三)第一百二十七章 順水行舟(一)第一百五十八章 夙世冤家(一)第六百零二章 鳳凰于飛(一)第二百五十九章 風云際會(一)第660章 向海而生(一)第四十五章 千里之行(五)第642章 星河明淡(四)第五百六十七章 人心鬼蜮(五)第一百二十一章 鳥飛魚躍(一)第五百七十六章 多方角力(二)(二合一)第三百九十八章 分煙析產(五)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心無力(四)第五十三章兄弟怡怡(三)第一百零八章 東道主(二)第七百七十八章 兄弟齊心(四)第三十六章 景星鳳凰(四)第五百八十八章 鹡鸰在原第六章 歲暮天寒(六)第六百七十章 疾風勁草(二)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四百零五章 秋來風疾(一)第六百零七章 鳳凰于飛(六)第三百四十三章 添油熾薪(三)第二百零九章 如意算盤(五)第三百七十二章 紅衣使者(二)第659章 田月桑時(七)第五十七章玉軟花柔(三)第五百三十八章 漸生嫌隙(三)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姓之好(二)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飛遠走(二)第四百一十章 秋來風疾(六)200加更第五百三十四章 至親骨肉(四)第三百四十章 山高水長(五)第五百九十三章 鹡鸰在原(九)第四百零六章 秋來風疾(二)第639章 星河明淡(一)第十一章 靈前孝子(四)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三百零六章 種因收果(一)第四百七十五章 兄弟齊心(一)第641章 星河明淡(三)第四百零二章 管中窺豹(三)第三百一十八章 金針暗渡(三)第一百一十五章 薈萃一堂(五)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姓之好(二)第五百五十三章 自作自受(五)第四百二十三章 桂子飄香(六)第五百七十五章 多方角力(一)(二合一)第三百二十八章 與人為善(三)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第六百七十三章 疾風勁草(五)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五百一十三章 血淚盈襟(三)第四十二章 千里之行(二)第一百三十章 順水行舟(四)第三百九十一章 歸去來兮(四)求保底月票第二百章 塵埃落定(二)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脈香煙(一)第五百二十三章 黃雀在后(三)第五百六十七章 人心鬼蜮(五)第六百零二章 鳳凰于飛(一)第八十章 一喜一悲(二)第646章 星河明淡(八)第二百一十一章 木落歸本(一)第四百二十四章 桂子飄香(七)第二百四十六章 青云路始(三)第五百一十五章 血淚盈襟(五)第二百五十七章 近朱者赤(四)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提兼祧(四)第四百九十九章 別有用心(四)第五百二十九章 各方匯聚(四)第五百零九章 廬山真面(四)第十三章 靈前孝子(六)第九十六章 名士風流(三)第三百六十七章 桃李之教(二)第四百六十一章 回腸九轉(二)第六十五章蜚短流長(一)第695章 克紹箕裘(五)第五百六十一章 沈氏分宗(八)第三百一十九章 金針暗渡(四)第四百零三章 管中窺豹(四)第四百八十八章 引蛇出洞(四)第675章 山重水復(三)第五百一十四章 血淚盈襟(四)第四百三十二章 樂往哀來(三)第四十九章 是與言志第六百七十三章 疾風勁草(五)第二百零一章 塵埃落定(三)第五百零一章 順藤摸瓜(一)第642章 星河明淡(四)
第667章 向海圖強(上)第四百九十三章 開誠布公(三)第二百八十九章 較長絜短(六)第四百二十九章 時不待我(五)第一百零三章 風波再起(二)第四百零四章 管中窺豹(五)第一百四十二章萬象更新(三)第一六百十一章 鳳凰于飛(十)第五百四十六章 明鏡高懸(三)第一百二十七章 順水行舟(一)第一百五十八章 夙世冤家(一)第六百零二章 鳳凰于飛(一)第二百五十九章 風云際會(一)第660章 向海而生(一)第四十五章 千里之行(五)第642章 星河明淡(四)第五百六十七章 人心鬼蜮(五)第一百二十一章 鳥飛魚躍(一)第五百七十六章 多方角力(二)(二合一)第三百九十八章 分煙析產(五)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心無力(四)第五十三章兄弟怡怡(三)第一百零八章 東道主(二)第七百七十八章 兄弟齊心(四)第三十六章 景星鳳凰(四)第五百八十八章 鹡鸰在原第六章 歲暮天寒(六)第六百七十章 疾風勁草(二)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四百零五章 秋來風疾(一)第六百零七章 鳳凰于飛(六)第三百四十三章 添油熾薪(三)第二百零九章 如意算盤(五)第三百七十二章 紅衣使者(二)第659章 田月桑時(七)第五十七章玉軟花柔(三)第五百三十八章 漸生嫌隙(三)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姓之好(二)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飛遠走(二)第四百一十章 秋來風疾(六)200加更第五百三十四章 至親骨肉(四)第三百四十章 山高水長(五)第五百九十三章 鹡鸰在原(九)第四百零六章 秋來風疾(二)第639章 星河明淡(一)第十一章 靈前孝子(四)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三百零六章 種因收果(一)第四百七十五章 兄弟齊心(一)第641章 星河明淡(三)第四百零二章 管中窺豹(三)第三百一十八章 金針暗渡(三)第一百一十五章 薈萃一堂(五)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姓之好(二)第五百五十三章 自作自受(五)第四百二十三章 桂子飄香(六)第五百七十五章 多方角力(一)(二合一)第三百二十八章 與人為善(三)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第六百七十三章 疾風勁草(五)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五百一十三章 血淚盈襟(三)第四十二章 千里之行(二)第一百三十章 順水行舟(四)第三百九十一章 歸去來兮(四)求保底月票第二百章 塵埃落定(二)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脈香煙(一)第五百二十三章 黃雀在后(三)第五百六十七章 人心鬼蜮(五)第六百零二章 鳳凰于飛(一)第八十章 一喜一悲(二)第646章 星河明淡(八)第二百一十一章 木落歸本(一)第四百二十四章 桂子飄香(七)第二百四十六章 青云路始(三)第五百一十五章 血淚盈襟(五)第二百五十七章 近朱者赤(四)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提兼祧(四)第四百九十九章 別有用心(四)第五百二十九章 各方匯聚(四)第五百零九章 廬山真面(四)第十三章 靈前孝子(六)第九十六章 名士風流(三)第三百六十七章 桃李之教(二)第四百六十一章 回腸九轉(二)第六十五章蜚短流長(一)第695章 克紹箕裘(五)第五百六十一章 沈氏分宗(八)第三百一十九章 金針暗渡(四)第四百零三章 管中窺豹(四)第四百八十八章 引蛇出洞(四)第675章 山重水復(三)第五百一十四章 血淚盈襟(四)第四百三十二章 樂往哀來(三)第四十九章 是與言志第六百七十三章 疾風勁草(五)第二百零一章 塵埃落定(三)第五百零一章 順藤摸瓜(一)第642章 星河明淡(四)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泸州市| 云和县| 巴里| 龙游县| 乌海市| 临武县| 漳浦县| 泾川县| 浙江省| 岑溪市| 翁牛特旗| 龙州县| 乡宁县| 临清市| 汉阴县| 康乐县| 沙坪坝区| 静乐县| 清丰县| 深圳市| 五华县| 永寿县| 沙田区| 肇源县| 柏乡县| 阿拉善右旗| 垫江县| 南康市| 天台县| 泾源县| 榆中县| 穆棱市| 林周县| 马边| 茂名市| 南靖县| 调兵山市| 铁岭市| 司法| 铜川市| 江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