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697章 克紹箕裘(七)

乾清宮西側小殿雍肅殿

“此乃亂命,內閣不會奉詔,若下中旨,內閣必將封還。”李東陽當機立斷,立時鏗鏘有力喝道。

那邊大太監梁恭說完懿旨最后一個字就順勢跪下了,此刻聽著內閣首輔這番話,直嚇得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壽哥止了笑聲,眼神冰冷,涼涼道:“何苦攔朕,這不,太后連朕的身后事都辦妥了,諸位愛卿還有何顧慮?!朕意已決,……”

“皇上!”李東陽似動了火氣,也不顧君臣之儀,厲聲強調道:“太后初衷是為了皇上安危著想,不欲皇上涉險,只不過所用激將之法言辭欠妥。”

他扭過頭,用更為嚴厲的聲音向梁恭道:“太后這是關心則亂?;噬现列ⅲ荏w諒太后慈母之心,也請太后寬心,無需他想。若有奸佞小人妄圖熒惑慈宮圣君,國法決不輕饒!”

李東陽又轉回身向壽哥行禮,正色道:“臣一時情急,言辭多有不妥,請陛下責罰。臣請陛下下旨,今日內殿所說,一概不許外傳?!?

這是努力的將母子倆往一塊捏,又借口自己言辭不妥,禁止將太后那個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懿旨外傳。

壽哥木著臉看了李東陽半晌,才吐出個“準”字。

李東陽冷冽的目光又掃過在場諸臣。

在場沒一個傻子,太后或許確實想攔著皇上不叫御駕親征,但要說那句收養宗室子的話純屬嚇?;噬媳扑瞬降?,那是不可能的。

沖張家當初送了德妃進宮,就曉得太后與張家一直是想抓住皇嗣當個籌碼的。

當然,但凡外戚人家,又有那個不想抓住皇嗣的?

而今寧藩大張旗鼓的往張家送禮,太后這又如是說,到底是什么意思還用問么?

想必因著先前太廟司香鬧得恁大,只提收養寧府小公子太過扎眼,也太過敏感,又或者張家也不愿意被寧府牽著走,索性把最近左近幾省有“賢王”名聲的王府適齡孩子都圈攏來,到時候誰不得巴結著他們?

好一番算計!

但對上李東陽的目光,眾人都會表示守口如瓶。

可今兒這事兒,只怕不能善了,只消有丁點兒風聲傳出去,寧府那邊又指不上撒出多少謠言來。

那邊王華也在給劉忠打眼色,后者會意,點頭示意曉得怎么料理今日聽到風聲的內官。

壽哥根本沒管這些人的眉眼官司,只淡淡吩咐劉忠道:“太后因老娘娘的事哀損過度,傳朕口諭,讓德妃多陪伴太后。傳太醫日診,朕要看脈案?!?

說著又擺手讓梁恭退下,只道:“你是知道規矩的,沒有下次?!?

梁恭慘白著一張臉,重重磕了個頭,連滾帶爬退了出去。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聲如故。

壽哥也不理人,隨手翻起了沈瑞的條陳,一直撇著嘴,不屑的樣子,然看到那密報,他不由變了臉色……

*

山西大同,沈參政府

從密室里出來,洗硯也沒著急走,穩穩當當的又在外書房里喝了一壺好茶,嘗了府里打南邊帶來的廚子做的蘇式點心,一時贊不絕口。吃飽喝得了,這才伸了個懶腰,表示要走。

沈珹陰沉著臉,親自送他往外走。

洗硯一張團臉笑得分外喜慶,跨過小院門檻時,還扭回頭沖沈珹嬉皮笑臉道:“老爺如此真是折煞小的了……”

話沒說完,忽那邊猛的伸來一只胳膊揪住他后頸大力一帶,隨即便有繩索套了過來。

洗硯大驚,雖被帶得站立不穩向后跌倒,但也曾被訓練過兩年拳腳,當即便揪住頸間繩索,身子借勢傾斜,腳上卻奮力踹出。

卻不想腰側一疼,已有利刃刺進血肉。

他大駭欲驚呼,頸項繩索已是勒緊,一聲呼救卡在喉間。

緊接著又是利索的兩刀,人便再沒了聲息。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太快,沈珹甚至不及反應,那邊洗硯已斷了氣。

沈珹是個文官,雖處罰過下人,斷過案子,血淋淋打板子的情況見多了,可這等赤裸裸的殺人場面還是頭回見。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往回跑,腿卻有些不聽使喚。

“老爺勿憂,賊人已被拿下了。”一雙鐵鉗一樣的手扶住了他胳膊,熟悉的聲音響起。

沈珹撇過頭去,見是次子沈。

他的瞳孔猛的一縮,腦中亂紛紛的。忽的想起一事來,忙甩開兒子,想要過去看看那人如何了。

卻是如何也甩不開那雙手,只聽得沈道:“老爺,洗硯死透了?!?

沈珹霍然回頭,然對上沈幽黑的眸子,他不由心下一寒。

“老爺,讓小子們去料理吧。咱們回去。”沈說著,便攙扶著沈珹,強行將他扶進了書房。

進了燈火通明的書房,沈珹像是緩過氣來,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到沈臉上,厲聲道:“你這蠢貨,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捂著臉,卻依舊表情平靜,“老爺不進密室里去說嗎?”

沈珹一噎,氣呼呼的往密室里去。

沈揉了揉腮幫子,他在做什么?!他要守住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的一切!

如今內外庶務都是他管著,有點風吹草動他都知道,更何況是有年輕的陌生人進了老爺的外書房。

他遠遠的一眼就認出洗硯來——當年,太太厭惡他姨娘和他闔家皆知,所以洗墨洗硯兩個小小的書童、非家生子的奴仆也能狗眼看人低,欺負到他頭上來。

為了討太太歡喜得倆賞錢,就故意陷害讓他挨了好幾頓毒打,還有一次他險些被弄瞎了一只眼睛。

真是一輩子忘不了,他們化成灰他都認得!

而當年洗硯也是和沈棟一起丟了的,現在突然回來,能是什么好事兒?

那意味著,沈棟還活著,還有可能要回來!

沈棟丟了,父親才開始培養他,他這辛辛苦苦近十年,才換來今日的地位,府里人人敬他怕他,外頭人人都當他是個人物。

若是沈棟回來了,那他又將是那個一文不名的可憐庶子,成了給嫡長兄打理庶務賺銀子的管家仆從,跪在兄長腳邊,看兄長心情賞不賞一口飯吃。

一切心血都將付諸東流,他如何甘心!

更何況,沈棟丟在哪兒了?從前他小他不懂,漸漸他接觸的事情多了,又有先前宗藩的事,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今,沈棟回來,他不止是地位不保,只怕一家子的性命都難保了。

進了密室,沈便聽見一聲厲喝:“混賬東西,跪下!”

沈紋絲不動,反問沈珹:“老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

“老爺當初為什么要首倡宗藩條例?老爺當時讓我去找瑞二叔,是怎么叮囑我的?”

“老爺忘了嗎?大哥要是真回來了,咱們家才是會萬劫不復。老爺牧守地方這許多年,為百姓做了恁多好事,卻要毀在他身上嗎?”

沈一聲聲質問,沈珹卻一句也答不出。

終是長嘆一聲,沈珹無奈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剛才那小子說了什么?!你祖父在他手上?。。 ?

沈心下一驚,腦子轉得飛快,轉而臉色大變,猛的大聲道:“他要老爺做什么?!老爺,不要糊涂!”

沈珹深深看了一眼這兒子,從前不起眼,后來是沈棟丟了,下頭的太小不頂用,才把這個提起來的。

沒想到這小子雖讀書不成,腦子卻真靈光,這么快就能想通關節。

若是能弄個舉人功名,也好捐個官,未來未必不能往上走走……

“你也想到了?!鄙颥A不再隱瞞,將洗硯那些話簡單說了,又道,“我也怕他有詐,更不知道他此來有多少同伙,因此不過虛應幾句罷了。先將他打發走了,不要讓他立刻送信去傷了你祖父才好?!?

說著他瞪了一眼沈,道:“你卻這般魯莽,上來便殺了他,若叫他同伙知道了……”

沈卻問:“老爺怎知他一定是大哥派來的,而不是其他什么人派來的?不,我不是說朝廷有人試探老爺,我是說,如果老爺照辦了,這把柄若落在旁人手里,到時候讓老爺做什么,老爺能不做嗎?”

通敵,一旦追究起來,一家子都難跑,何止死一個老太爺。

朝中傾軋,沈珹比兒子更明白,是誰派來的有什么要緊?不管是誰派來的,這個“從龍之功”都是個大坑。

引韃靼入侵還算是功勞?就算是亂了北邊兒給寧王爭取了時間,最終也根本不可能明著受賞,相反還要擔心有朝一日被翻舊賬,這事兒說出來就是滅門的大罪!

但寧藩會只找他一個人嗎?還是個文官?

他管著馬市,最知道草原上如今什么狀況,干旱之下,韃靼可能不劫掠嗎?不可能!

那么既知韃靼必然來,他躲是不躲?

既知道必然會有人放韃靼進來,他躲是不躲?

他可惜命得緊。

如果韃靼大舉進犯,北邊必亂,那……寧藩有沒有機會?

朝廷收拾安化王是極快的,那也是因為邊鎮有重兵吧,南邊兒呢?

當年,也沒人覺得靖難能成。

所以沈珹當時雖是敷衍著洗硯,但心底也是有些動搖的,更何況,他也是真心惦記老父安危,亦不想早早丁憂。

可如今……

“勿論是誰,你這一殺人,打草驚蛇……”沈珹沒好氣道。

沈卻立時道:“老爺交給我。山西松江千里迢迢,這邊洗硯背后的人就算得了洗硯死了的消息,想送去松江,也要些時日,總不可能日夜換馬急行——

“但他們不行,咱們卻行,昨兒我還見著了順風標行鏢頭邢大樁,他說田豐田當家這一兩日就會到大同了。我一會兒便去尋他,先叫他派些人手把咱們府上保護起來,再讓這邊傳話過去盡快回松江看看情況。事關松江,就是看在瑞二叔面子上,田豐也會加緊去送信。

“韃靼這件事,無論是真是假,都要讓田豐盡快告訴瑞二叔?!鄙蚨⒅颥A道,“這件事,瑞二叔能上達天聽,只有上達天聽了,老爺才安全。老爺這是為了滿城百姓大義滅親,便是老太爺不幸為賊子所害,三年后,老爺有山西這許多功績在,瑞二叔再幫襯一把,想起復也一樣容易。”

為了滿城百姓大義滅親,犧牲了兒子犧牲了老父親,從此以后,他沈珹便是道德君子,有這層金光護體,便是政敵想攻訐也難。

只是,此后,他沈珹也必須是個忠臣,墻頭草的事兒就別想了。

沈珹長嘆一聲,事到如今,已沒得選擇了。

“哥兒,這事兒就辛苦你了?!鄙颥A道。

他頓了頓,道:“往后多和你瑞二叔走動走動,河南山東都叫他搞了商籍,往后,為父給你捐個出身……”

沈垂下眼瞼,旁的不說,只這“哥兒”已是許多年不曾聽過父親叫過了。從前他都是叫老二的。

既是老二,上頭就有老大。

但今后,再沒有老大。

再抬起頭,他目光堅毅,肅然點頭,口中也改了稱呼,道:“是。父親放心。”

*

雍肅殿里,壽哥看條陳密報時候,眾人也都在用眼角余光關注著他。

見他表情變換,眾人便都下意識都去看沈瑞。

沈瑞卻是眼瞼低垂,甭管是王華、楊廷和還是張永,一概不看。

★ ttКan★ C 〇

那密報是田豐日夜兼程送到他手上的。

寧藩想引韃靼入關亂了北疆?;噬先暨@會兒御駕親征,那是正好送上門去了。

且不說刀兵兇險,就說若有寧藩的刺客埋伏半路刺王殺駕……

便是平安到了邊關,沒等打呢,先有內應放了韃靼進來,這場也必敗無疑。

御駕親征要的就是大勝的名聲,知道必敗還去,豈非上趕著丟人!

壽哥闔上折子,掃了一眼眾人,道:“今日暫且如此。幾位愛卿回去后將邊關籌備諸事寫條陳上來?!?

見眾人應聲,壽哥又點了沈瑞的名,似要讓他留下來回話,可是半晌,終還是揮揮手,叫他先回去盥洗更衣,表示明日再召他。

沈瑞心道壽哥怕是自己也沒想清楚,還要再思量思量,而他,現在也急著回家。

眾臣告退魚貫而出,張永、張會都有公務在身,告了聲罪先一步走了。閣老們則要往值房去議事。

梁儲笑瞇瞇以座師姿態喊沈瑞同去,表示還要仔細問問河南的事。

卻是那邊王華以極不客氣的一句“現下且顧不上河南”回絕了,直接將沈瑞打發出宮了。

王華本就對梁儲把沈瑞弄去河南一萬個不滿,而楊廷和心知之后肯定要商量張永戍邊的事,也不希望這個與張永關系不錯的女婿摻和進來。

沈瑞亦不想蹚這趟渾水,正好借著這話行禮告退。

出了宮門上了自己馬車,沈瑞便吩咐張成林:“你先一步回家去,看二老爺在不在家,若是不在,速去書院請他回來,就說我有急事?!?

*

青澤書院如今名氣頗大,城郊那片地后來也按照登州蓬萊書院的模板,打造了個略小號些的“大學城”。

京城地貴,寸土寸金,比不得登州山地要多少有多少,“大學城”的規模上自然要小許多。

規模雖不大,可從南邊兒請了行家來,又有沈玥這丹青高手幫忙,全盤蘇州園林風格設計,亭臺樓閣極是雅致,一時極受京中文人雅士追捧。

許多翰林越發樂意空閑時間來教幾節課,作個“客座教授”,也就有越發多的學子沖著這風光、沖著這名師,樂意來此間讀書。

沈洲現下基本長住青澤書院,就連三老爺沈潤也常愛往書院園子里住上些時日。

這幾日因知道沈瑞要回來,他倆這才從城外歸來,早早在家等著了。

沈瑞到家匆忙更衣盥洗一番,便請了兩位叔父到密室中。

都知道他剛從宮里回來,又在密室之中,沈洲沈潤都是面色沉凝,等著沈瑞開口。

沈瑞看了沈洲片刻,沉聲道:“好叫二叔知道,如今,有個機會,能叫張家倒下?!?

哪個張家?能與沈洲說倒臺的張家,除了有仇的建昌侯府不做他想。

沈洲猛得站起身來,“什么?”

三老爺沈潤也忙問:“可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是太后的娘家、頂級的外戚,若是他家倒了,那只能是宮中出大事了!

沈瑞扶了沈洲坐下,能明顯感覺到他強壓下來的激動。

家中獨苗,十六歲就中舉的少年才俊,本應前途無量的,卻無辜殞命。

就算這錐心刺骨的痛能夠被十來年的時間沖淡,但,仇人還活著!

仇人,還動不了。

這“忍”字,便是扎在心上的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

偏這仇人,還囂張至極。

數年前是硬將名聲壞了的女兒張玉嫻嫁給沈瑾,這幾個月又將幾乎害了沈家婦楊恬的女兒張玉婷放出來,還訂給了害了沈理的沈家前女婿張鏊。

簡直欺人太甚!

聽著能扳倒張家,沈洲如何能不激動。

沈瑞握了握他的手臂,幫他平復情緒,才說出今日之事,“皇上想御駕親征,太后趕在眾位閣老都在乾清宮的時候,叫人傳口諭,言說不許皇上去,還說,要收養幾個宗室子弟在宮中,其中,就有寧府小公子。”

三老爺聽罷便立時道:“必是寧藩攛掇的!打頭年寧藩的人進京起,滿大街就都傳寧藩給張家送了重禮。”

他很快就明白了沈瑞的意思:“若是寧藩反了必然牽連到張家。只看,牽連多深了。”

寧藩有不臣之心,外人不敢斷定,但這十年前松江遭遇“倭禍”時沈家人就知道了!

張家收了反王的禮,攛掇太后將反王的兒子養在身邊,還妄圖作皇嗣養,他日不判個從逆就怪了。

三老爺看了一眼兄長,向沈瑞道:“當初劉瑾當政,陷害了不少人,一些人不愿回鄉,就往咱們家書院里來教書,你二叔都是大開方便之門。劉瑾倒了之后,冤案平反,不少人起復,咱們家也是盡了力的。如今這些人有在翰林院的,也有在都察院的……”

林富當年就是如此,后被沈瑞舉薦到登州任知州,如今再升知府,已算得是“沈黨”的中堅力量了。

沈洲也緩緩的點了點頭。

當年立這書院,也有想培養些學生出來幫襯沈瑞的意思,只是他的學生要在朝廷立足尚且還早,倒是收的這批落難的“先生”們是現成的人手。

“先吹些風聲出去,只等寧藩舉了反旗,便彈劾張家。”三老爺道。

“都不用咱們家吹風,”沈瑞冷冷一笑,“今日的事,李閣老雖在殿內便說了要求禁傳,王閣老也讓劉忠去料理內官這塊,但,太后既能挑閣老們都在的時候說出來,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她宮中必然有人早知道了,她今日話一出口,外頭的寧藩勢必要大肆宣揚的?!?

沈瑞問道:“二叔,三叔,你們想,寧藩會以什么借口起兵?”

“清君側?”三老爺道。安化王是列出了劉瑾的十大罪狀。

沈洲則道:“昔年靖難時……”

卻是當初靖難時,初代寧王出兵襄助,太宗曾許諾平分天下,末了靖難成功,卻是改了寧王封地,遠遠的將人打發到江西了。

沈瑞搖了搖頭,緩緩道:“當初,寧藩曾在劉瑾手中,弄到了異色龍箋?!?

兩人不由得驚呼出聲,實在是異色龍箋含義非比尋常。

當時街上都傳說這異色龍箋,他們以為不過是寧藩自吹自擂自抬身價,沒想到是真的!

“劉瑾這閹豎,死不足惜!”三老爺不由罵道。

“寧藩,手握異色龍箋,會打著太后懿旨的幌子起兵?!鄙蛉鸬?。

皇上可沒承認過有用“異色龍箋,加金報賜”宣寧王之子進京,而寧王手里有出現了異色龍箋,那是誰給的?自然是太后給的!

這會兒就算說是劉瑾偷出來的也沒人會信。

沈洲兄弟齊齊變了臉色,“怪道寧藩抓著張家不放,又出這讓太后收養宗室的主意!”

三老爺又低聲道:“當初,鄭旺妖言案……”

沈瑞心道,鄭旺妖言案不過是說武宗非張太后所出,非嫡長,卻也是孝宗的兒子,孝宗唯一的血脈,怎么著也比寧王名正言順,所以,他前世歷史上,寧王根本沒提鄭旺這茬,而是整個否定了武宗是皇家血脈。

但眼下,他不能作這個“預言”,他只能依照現實合理推測。

“一旦寧王打起太后的旗號謀反,只要坐實了張家從中牽線搭橋,便是通藩謀逆?!鄙蛉鸬溃爱吘故翘竽锛遥D九族、滿門抄斬是不會的,流放也在兩可,但爵位官位都別想了,一擼到底打回原籍,從此再無翻身之日。”

等張家倒了,根本用不著沈家來踩,不知道多少人會一窩蜂跑來痛打落水狗。

三老爺一擊拳,道:“咱們現在就當趁著張家還沒意識到、依舊囂張時,拿穩種種罪證。”

沈瑞點頭,“張家做事從來不知道‘謹慎’二字怎么寫……”

三老爺冷冷一笑,道:“他家只當天底下屬他們為尊了。我這就去尋劉玉劉大人好生聊一聊。”

這位劉玉便是那大名鼎鼎、打弘治朝起就盯著張家咬的御史,扳倒了張家姻親數人,當年因背后站著劉健、謝遷兩尊大佛,張家恨得咬牙切齒也拿他無可奈何。

后來是劉瑾上臺清理劉謝門人時候,把這位巡按直隸御史打發巡按云南去了,直到劉瑾倒臺后他才得以回京,因其政績頗多,升了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在沈家同賀家打通倭案官司時,因周賢暗中拋出沈家獨嗣為張延齡所害的消息時,這位劉大人就曾跳出來彈劾過張延齡。

三老爺當年同沈理一起去拜訪過這位劉御史,后這位被打發出京時,三老爺也送了程儀,回京時還為其接風,算是有些交情。

叔侄倆這邊謀劃著,那邊沈洲卻是長久的沉默,一言不發。

很快兩人也注意到了沈洲的異常,不由停下來看向他。

沈洲卻是說起另一件事,“京中最近風言風語,說皇上……昏聵、不孝,又說你諂上獻道人?!?

他看向沈瑞,“用一個天梁子,既誣陷了皇上,也誣陷了你……”

京里傳出天梁子謠言時,沈洲兄弟就給沈瑞去了信。

此時三老爺也忙問沈瑞,“你此番回來可見到張會了,問沒問天梁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瑞擺手道:“叔父們放心,我沒事。這事兒就是寧藩造的謠,奔著一石三鳥來的?!?

“張會說寧藩當初想利用天梁子的名氣,搞點神神鬼鬼的推他們那個小公子往上走一步,還想借著天梁子的手往宮里插人,安插他們的道士,”他面露厭惡,道,“更惡毒的是,他們還想誆皇上服金丹!”

沈洲兄弟不由齊齊罵道:“這喪盡天良的!”

沈瑞道:“幸而天梁子是個老江湖了,瞧著傻乎乎只知道制藥,其實腦子清楚得很。早早的就和皇上交了底,又不聲不響的反倒算計了寧藩,把他們原本在宮中買通的、埋好的幾個釘子給起了?!莾砂購埗入壕褪腔噬腺p他這個的,將來只怕還有更多賞賜?!?

兩兄弟齊齊松了口氣,尤其是與天梁子接觸更多一些、沒少吃他大力山楂丸的三老爺,不禁笑道:“這老道,有些個本事!”

沈瑞也是一哂,又道:“天梁子也并沒跑,是怕被寧藩害了,貓在西苑,對外說云游去了。他原怕寧藩讓他給小公子看病是個圈套,尤其若是小公子有個三長兩短,賴他不要緊,再賴上皇上……他就躲了。

“沒成想寧藩還是借著太皇太后薨逝污蔑了他,他這會兒倒是不好出來了。寧藩這招,既是要收拾了天梁子,也趁機污蔑皇上,再把我這個一直跟他們作對的也捎帶上?!?

沈洲兄弟對視一眼,即使在密室里,還是壓低聲音道:“太皇太后……”

沈瑞搖搖頭,“張會說,宮里的事,不要問。”

若沒有蹊蹺,又怎會不讓問。

沈洲面色越發沉凝,“若是尋常時候,張家倒了便倒了,但若在寧藩謀反時,張家倒了,太后地位動搖,對皇上,也是不利的。尤其,太皇太后不在了?!?

他看向沈瑞,認真道:“而瑞哥兒,你是天子近臣,咱們家又與張家有仇,當天家母子不和擺到了明面上,必然會牽連到你,若咱家再出手……必然會有人抨擊你挑撥天家母子情分?!?

沈瑞這身份這立場,就算想扮演一個勸和的角色也得有人信吶。

沈瑞扯了扯嘴角,說他又如何?

“張家哪里做過什么好事兒?!討田、討官、討鹽引,吸血他們最在行了,幾時為皇上,為這大明出過力?”

沈瑞冷冷道,“太后是太后,張家是張家,張家這些惡事可不是太后授意做的吧?我幾時挑撥得皇上不孝敬太后了?!我只是把一個禍害的張家扳倒,為朝廷鋤奸,為民除害罷了?!?

“瑞哥兒!”沈洲抬高了些聲音,打斷了他,道:“你這樣說得分明,但張家是太后娘家,這是切割不分明的。動張家,就是動太后。你與皇上君臣相得,你做這事,不免被小人解讀出就是皇上的意思……”

“叔父焉知這不是皇上的意思?!”沈瑞反問道。

他已經忍張家很久了,沈珞的仇,楊恬的仇,還有張家后來做的這些聯姻的惡心人的事兒,一筆一筆他都記著。

在這樣君權至上的時代,壽哥如果不想撂倒張家,那想收拾張家太難了。

而太后那口諭說出來時,沈瑞就知道,機會來了!

張家沒少給壽哥拖后腿,壽哥為什么還能容張家?

因為張家還有用,帝王,有時候是需要一個囂張的外戚家族做些事的。

也因為張家還沒碰到壽哥底線。

但當太后說要養一個宗室子,當寧王宣稱奉了太后懿旨起兵,直接否定壽哥血統,那才是真正威脅了壽哥的帝位——因為他是嫡長子,他才是天然的皇位繼承者,血統是他朱壽坐穩龍椅的基礎!

說什么太后地位尊崇,呵,看看成化朝、弘治朝一直是隱形人的王太皇太后,就知道,沒有帝王的認可,沒有強有力的外家,所謂的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也只是個稱謂罷了。

沒有張家在外頭攪風攪雨,太后在內宮中也蹦跶不起來!

“沒有張家貪財掉進寧藩陷阱,使勁兒攛掇太后,太后一個親生兒子都當了皇帝的內宮婦人,能想出這種招兒來?今次的事情之后,皇上還能容下張家?”

沈瑞握住沈洲的胳膊,道:“我反復想過了,叔父,這是最好的機會,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沈洲卻反手握住他,焦急道:“皇上容不下張家,是皇上的事兒,哪怕皇上授意你這樣做,你也不要做!永遠不要忘了,張家是皇上外家!動了張家,萬一引出什么不好的事兒來,皇上是不會錯的,錯的只能是你!”

沈瑞微微愣怔。

旁的他不以為然,他是不介意成為壽哥手中刀的,為人臣的,怎么可能不作刀?

倒是那句“引出不好的事兒來”忽然就讓他后脊一寒。

歷史上,寧藩也是這么打著太后旗號起事的,那后來呢,太后怎樣了,張家怎樣了?

武宗興沖沖御駕親征去了,結果歸程中不慎落水,未久就薨逝了。

太后參與定下下一任皇帝人選,壽寧侯張鶴齡還隨一應人去湖廣接了嘉靖。

是的,嘉靖不待見張太后,更尊自己的親生母親蔣太后。張太后在后宮過得憋屈,但,那她也活到了嘉靖二十年!

而宮外的張家在嘉靖朝還蹦跶了十年,嘉靖十二年才被扔進大牢,張鶴齡死在牢里,而張延齡是在張太后死后五年、嘉靖二十五年才被斬于西市。

他們是沒得什么好下場,但這不好的下場卻不是武宗帶給他們的,他們到底還是活了很多年!

而武宗,弓馬嫻熟,能跑去宣府陣前殺敵、真刀真槍砍了個韃子的人,會因為一次很快被救上來的落水而身染重疾,不治身亡?

張家明知道武宗收拾了寧王之后,圣駕回京后必然是會清算一批人的,會坐以待斃嗎?

不,不,歷史上可沒說太后曾想收養寧藩之子,野史里也沒有吧……彼時的張家沒被逼到絕境。

到底武宗是太后的親兒子……

但要是親兒子不聽話呢?

親兒子歸京要對她娘家下手了,若是被切斷了外界的聯系、禁足在內宮之中,她也只能任人擺布了,她會不會……會不會……

不,不會的,她手不會伸那么長,當時武宗還在外頭巡幸呢……

也正因為在外頭巡幸,她才沒有嫌疑……?

武宗……真的是她親生的嗎?鄭旺妖言案……

沈瑞腦中亂紛紛,頭疼欲裂。

那邊沈洲眼中已經有些泛紅,“瑞哥兒,你的心意叔父知道。但珞哥兒……”

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了一下,還是說道,“珞哥兒的死,亦是我之錯。周家賠了一條人命,喬家,我也清算清楚了。張家固然可惡,但,若是復仇會牽連到你,那便萬萬不可!”

“我已錯過一次,不能再錯一次搭上你?!彼o緊抓住沈瑞的胳膊,無比鄭重道:“逝者已矣,這仇便就此作罷,日后不要再提了?!?

沈瑞萬沒想到沈洲會這般說,不由動容,輕喚了一聲“二叔”。

三老爺震驚之后,也有些釋然,探身過去,拍了拍沈瑞肩膀。

“此非虛言。也無需勸我?!鄙蛑弈抗鈭砸?,“此后,你只管按照最適宜的法子做事,用最適宜的人做事,不用想什么仇怨。只要你過得好,沈家好,大明好,比什么報仇都強!”

沈瑞也不由紅了眼眶,緊緊攥著拳頭,半晌才應了一聲。

沈洲如釋重負,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呼出,臉上又有了些笑容。

“還有一樁事,原也是思量許久的,索性今日一并提了?!彼?,“四哥兒(三老爺之子)快到童子試了,小楠哥也就在這一兩年了……”

小楠哥要科舉,必要有個出身,沈瑞只道沈洲終于想通了,要將小楠哥記在名下,忙點頭。

不想,卻聽沈洲道:“我想將玲哥兒這支記在大太爺名下,日后小楠哥兼祧大太爺二太爺兩房?!?

見兩人欲待說話,沈洲連連擺手,搶著道:“我不會過繼嗣子。也不要瑞哥兒或是四哥兒兼祧?!?

他面露苦澀,“我是命犯煞星,老天罰我,才叫珞哥兒、玨哥兒、玲哥兒接連殤了,是我連累了他們。是我不孝不義在先,不配有子孫送終。我不能再害任何人了?!?

想起昔年舊事,三老爺心緒起伏,眼角也隱有淚光。

這番話沈瑞當年在沈玲靈前就已聽沈洲說過一次,他知道沈洲語出真心,這么許多年過去了,依然沒改變想法,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沈洲慢慢道:“我百年之后,我這點家俬,分四份,瑞哥兒、四哥兒、小楠哥各一份,還有一份,你們幫我捎回松江去,給玨哥兒過繼的那孩子小樟哥吧。算是,堂祖父一點心意……”

他凝視沈瑞,“瑞哥兒,這仇,真的揭過去吧??次?,便知世上有因果。張家為惡,必有惡報,自有天罰。沈家,只種自家善因。沈家,只做忠君之臣,只做造福大明、造福百姓之事!”

第四十七章 善始善終(上)第一百一十一章東道主(五)第二百八十章 雙桂聯芳(二)第六百七十四章 疾風勁草(六)第七十五章 過路財神(二)第五百七十章 人心鬼蜮(八)(二合一)第二百七十八章 恩甚怨生(五)第六百十六章 鳳凰于飛(十五)第四百一十五章 百年歸壽(四)250加更第十七章 前塵影事(二)第三百八十四章 初提兼祧(二)第二百五十七章 近朱者赤(四)第二百六十二章 風云際會(四)第一百三十一章 順水行舟(五)第四百一十九章 桂子飄香(二)300加更第八十三章 今朝酒醉(一)第三百八十九章 歸去來兮(二)第五十七章玉軟花柔(三)第一百五十七章 時來運轉(六)第643章 星河明淡(五)第一百章 羊狠狼貪(三)第四百五十二章 金榜題名(三)第三百六十八章 桃李之教(三)第三百三十五章 頂門立戶(一)第三十一章 浮云富貴(五)第一百八十五章 雙喜臨門(四)第四十六章 千里之行(六)第二百一十九章 貞元會合(三)第668章 向海圖強(下)第三百八十八章 歸去來兮(一)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變將生(三)第四百二十八章 時不待我(四)求保底月票第六百一十章 鳳凰于飛(九)第一百九十五章 利之所在(三)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第五百一十二章 血淚盈襟(二)第四百三十九章 頂門立戶(五)第五百六十三章 人心鬼蜮(一)第三百四十六章 倦鳥知還(一)第一百四十二章萬象更新(三)第十六章 前塵影事(一)第一百二十五章 鳥飛魚躍(五)第三百三十章 與人為善(五)第632章 緱山鶴飛(二)第四百二十九章 時不待我(五)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五百三十一章 至親骨肉(一)第676章 山重水復(四)第四百三十章 樂往哀來(一)第十三章 靈前孝子(六)第五百二十章 螳螂捕蟬(五)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針暗渡(二)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風玉露(二)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以群分(三)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變將生(三)第五百五十四章 沈氏分宗(一)第三百零一章 改過遷善(一)第六百零六章 鳳凰于飛(五)第四百四十章 頭角崢嶸(一)第二百二十一章 貞元會合(五)(第二更)第五百八十六章 鹡鸰在原(二)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作之合(六)第四百五十三章 金榜題名(四)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崩地陷(四)第一百一十二章 薈萃一堂(一)第五百四十一章 嫌隙漸生(六)第二百九十一章白龍魚服(二)第二章 歲暮天寒(二)第三百四十一章 添油熾薪(一)第664章 向海而生(五)第三百九十章 歸去來兮(三)第三百七十八章 意氣之爭(二)第四百二十三章 桂子飄香(六)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作之合(一)第二一十四章 木落歸本(四)第八十八章 今朝酒醉(六)第二百八十四章 較長絜短(一)第三百七十四章 紅衣使者(四)第二百七十五章 恩甚怨生(二)第四百四十七章 小人之道(三)第一百九十二章 春風得意(五)第五百四十五章 明鏡高懸(二)三百三十八章 山高水長(三)第622章 鳳凰于飛(二十一)第三百零一章 改過遷善(一)第650章 層云漫涌(二)第699章 克紹箕裘(九)第八十七章 今朝酒醉(五)第七十六章 過路財神(三)第五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蟬(四)第三百四十五章 添油熾薪(五)第五百八十二章 多方角力(八)第一百五十二章 時來運轉(二)第一百五十二章 時來運轉(二)第三零八章收因種果(三)(2合1求月票)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二十七章 浮云富貴(一)第649章 層云漫涌(一)第五百六十二章 沈氏分宗(九)(二合一)第二百零九章 如意算盤(五)
第四十七章 善始善終(上)第一百一十一章東道主(五)第二百八十章 雙桂聯芳(二)第六百七十四章 疾風勁草(六)第七十五章 過路財神(二)第五百七十章 人心鬼蜮(八)(二合一)第二百七十八章 恩甚怨生(五)第六百十六章 鳳凰于飛(十五)第四百一十五章 百年歸壽(四)250加更第十七章 前塵影事(二)第三百八十四章 初提兼祧(二)第二百五十七章 近朱者赤(四)第二百六十二章 風云際會(四)第一百三十一章 順水行舟(五)第四百一十九章 桂子飄香(二)300加更第八十三章 今朝酒醉(一)第三百八十九章 歸去來兮(二)第五十七章玉軟花柔(三)第一百五十七章 時來運轉(六)第643章 星河明淡(五)第一百章 羊狠狼貪(三)第四百五十二章 金榜題名(三)第三百六十八章 桃李之教(三)第三百三十五章 頂門立戶(一)第三十一章 浮云富貴(五)第一百八十五章 雙喜臨門(四)第四十六章 千里之行(六)第二百一十九章 貞元會合(三)第668章 向海圖強(下)第三百八十八章 歸去來兮(一)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變將生(三)第四百二十八章 時不待我(四)求保底月票第六百一十章 鳳凰于飛(九)第一百九十五章 利之所在(三)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第五百一十二章 血淚盈襟(二)第四百三十九章 頂門立戶(五)第五百六十三章 人心鬼蜮(一)第三百四十六章 倦鳥知還(一)第一百四十二章萬象更新(三)第十六章 前塵影事(一)第一百二十五章 鳥飛魚躍(五)第三百三十章 與人為善(五)第632章 緱山鶴飛(二)第四百二十九章 時不待我(五)第四百九十一章 開誠布公(一)第五百三十一章 至親骨肉(一)第676章 山重水復(四)第四百三十章 樂往哀來(一)第十三章 靈前孝子(六)第五百二十章 螳螂捕蟬(五)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針暗渡(二)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風玉露(二)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以群分(三)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變將生(三)第五百五十四章 沈氏分宗(一)第三百零一章 改過遷善(一)第六百零六章 鳳凰于飛(五)第四百四十章 頭角崢嶸(一)第二百二十一章 貞元會合(五)(第二更)第五百八十六章 鹡鸰在原(二)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作之合(六)第四百五十三章 金榜題名(四)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崩地陷(四)第一百一十二章 薈萃一堂(一)第五百四十一章 嫌隙漸生(六)第二百九十一章白龍魚服(二)第二章 歲暮天寒(二)第三百四十一章 添油熾薪(一)第664章 向海而生(五)第三百九十章 歸去來兮(三)第三百七十八章 意氣之爭(二)第四百二十三章 桂子飄香(六)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作之合(一)第二一十四章 木落歸本(四)第八十八章 今朝酒醉(六)第二百八十四章 較長絜短(一)第三百七十四章 紅衣使者(四)第二百七十五章 恩甚怨生(二)第四百四十七章 小人之道(三)第一百九十二章 春風得意(五)第五百四十五章 明鏡高懸(二)三百三十八章 山高水長(三)第622章 鳳凰于飛(二十一)第三百零一章 改過遷善(一)第650章 層云漫涌(二)第699章 克紹箕裘(九)第八十七章 今朝酒醉(五)第七十六章 過路財神(三)第五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蟬(四)第三百四十五章 添油熾薪(五)第五百八十二章 多方角力(八)第一百五十二章 時來運轉(二)第一百五十二章 時來運轉(二)第三零八章收因種果(三)(2合1求月票)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二第二十七章 浮云富貴(一)第649章 層云漫涌(一)第五百六十二章 沈氏分宗(九)(二合一)第二百零九章 如意算盤(五)
主站蜘蛛池模板: 余江县| 中西区| 十堰市| 昭平县| 焦作市| 嘉兴市| 沿河| 柞水县| 芜湖市| 尉犁县| 平阴县| 元朗区| 石阡县| 林口县| 华宁县| 开原市| 高清| 随州市| 曲周县| 长泰县| 库车县| 启东市| 邛崃市| 青河县| 四子王旗| 荥阳市| 喜德县| 滦平县| 鞍山市| 诸暨市| 深水埗区| 新乡市| 合川市| 凭祥市| 始兴县| 翁源县| 磴口县| 科尔| 锦州市| 西贡区| 宜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