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雖景致不凡,巍然超脫,但終究不是呂璟這種世俗之人長久居住之地。
隊伍在武當山只休息了一夜,就整裝待發從均州出發,繼續向北行去。
孫寂然在下山后就開口請辭,言說有要事要去操辦,呂璟也沒有多問,任由他離去。
隊伍隨后一直行到秦嶺腳下,再往北,穿過呂璟預先選定的庫谷道,就到了京兆府,也就算真真正正到了西北地帶,距離渭州也就只剩下一兩日的路程。
從郴州出發已有大半個月,臨近終點,隊伍里不禁洋溢起一番歡快氣氛,就連呂璟也有些思念郴州風物,重生以來,他還真沒有在外漂泊過如此長的時間。
秦嶺南麓,篝火熊熊,呂璟特意吩咐王闊從臨近州縣購買了水酒熟肉,眾人聚在篝火前飲酒吃肉,談些家鄉風物,話語里不乏思念。
呂璟抬碗和呂方對碰后一飲而盡,提了一壇酒,悄悄起身向一側的山林中走去。
夜色下的山林分外黑暗,但其中隱隱能聽到一聲接一聲的破空之音,前方隱隱可見枯葉翻飛。
“好槍法!”呂璟開口贊嘆一聲,將酒壇徑直放在地面上,盤腿坐了下來。
“大人又不習武藝,如何知道好槍法?”黑暗中走來一個身量欣長的少年,手中倒提鉤鐮槍,額頭微微見汗,正是徐寧。
“多少還是有些眼力見的,怎地,心緒不寧?”呂璟笑著將手中酒壇拋了過去,開口詢問道。
徐寧將手中鉤鐮槍貫入泥土之中,揭開酒封大口飲了個痛快,神色里原本的憂郁舒緩不少。
“大人,自從咱們離開潭州,有些過于一帆風順了,呂方大哥也好,我和老王也罷,大家其實心里都隱隱有感覺,不可能這么順利的。”
徐寧也坐到了地面上,提著酒壇將其直接飲盡。
呂璟臉上并未流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看了眼外面隱約傳來牢城營軍士的吵鬧聲,直接起身站了起來。
“上百萬兩的白銀,只要消息泄露,怎么可能無人惦記,只不過蓄勢待發罷了,其實大家都清楚的,刀槍在手,就無所畏懼。”
拍了拍徐寧肩膀,呂璟微笑著離開了山林,這些人能義無反顧跟著自己從南到北跑到這里,還有什么好多說的呢,同生共死而已。
身后,隱隱又傳來鉤鐮槍舞動的颯颯聲響......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耀在秦嶺之上,呂璟等人也已經收好行囊,開始踏足山嶺之中。
從秦末以來,秦嶺南北往來的小道就不斷被人為開發,子午道、褒斜道等等,都在戰爭和商業中曾扮演過至關重要的角色。
而呂璟如今選擇的庫谷道,則是唐宋之交發現,到如今才徹底興起的一條商道,南北都有關卡設立。
隊伍自宿營地出發,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就到達了設立在南口的洵關。
經過洵關并沒有費去多少力氣,洵關的守將顧武是個土生土長的西北大漢,只是簡單盤查過后,就放呂璟等人通過了關卡。
離開洵關繼續向北,道路開始變得艱險難行起來,崎嶇的山道蜿蜒盤旋,剛開始還能容兩人并排通過,到后來道路干脆就變成只容一人通過的棧道,一不小心墜落下去,就是骨斷筋折。
足足一個時辰的功夫,呂璟才帶著牢城營等人順利到達原本計劃中的小峪河,而這比原本預計晚了兩刻鐘。
晨時的庫谷道看不到任何人煙,呂璟等人在小峪河邊休息一番,清點下來,剛剛這么一會功夫,就損失了兩頭驛馬,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從山谷間抬回貨物花費了不少時間,等呂璟等人沿著山道一路行到下一個目標點,大峪河谷的時候,天色已近正午。
休息,整頓,每個人都開始或多或少表現出疲憊,但牢城營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謹慎,呂璟也不斷向四方散出人手探查,經過洵關的時候過于順利,反而讓他心中更加警惕。
離開大峪河谷,向前行走了不過一里地,自告奮勇帶人前去探查的徐寧神色匆忙的奔了回來,手中的鉤鐮槍都隱約在顫抖。
“大人!前方河谷被人用樹木封住了。”徐寧幾個大步走到呂璟身前,低聲開口說道。
王闊等人不禁同時變了臉色,知道有人會在中途下手是一回事,真正遭遇又是另外一回事。
呂璟伸手攙起了徐寧,抬頭大致觀察了下周圍的地貌,谷道在這里又變得開闊了一些,周圍兩山環繞,腳下河谷隱隱有流水劃過。
“徐寧,由你率領一都軍士,尋找道路攀附到這兩側山間,多多準備碎石、硬木等物。”呂璟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
“唯!”徐寧眼中雖然還有擔憂,但呂璟的鎮定無疑讓他輕松許多,帶了一都軍士,直接往兩側繞去。
“王闊,你選十個伶俐點的,攀附在此處等候,一旦我們通過,立刻斬斷棧道!”
“唯!”王闊大聲應下,隨即點了十個軍士前去準備。
呂璟的目光最后落在呂方和其余牢城營軍士身上。
“諸位,可有膽量陪呂某去會一會那些藏頭縮尾的賊人?”
開口的同時,呂璟已經將腰間淵渟刀拔出,陽光照耀下寒光盡顯。
“自當隨大人同去!”呂方手中畫戟一抖,直接站到了呂璟身前,其余軍士也是大聲呼喝,上萬蠻族他們都沒有懼怕,豈會畏懼這些區區賊寇!
“好!帶上貨物,咱們看看那些賊人有沒有命拿走!”
呂璟話音一落,呂方已經起身向前直接奔去,整支牢城營猶如一只突然發動的獵豹,踏的棧道吭哧作響。
接連向前行了數十個呼吸的功夫,果然看到坍塌的樹木將原本的道路堵住。
只是不同于徐寧來時的空無一人,如今在那些樹木前方,已經有一支三百余人的隊伍匯聚。
這些人額頭大都刻有金印,身材壯實,兵甲五花八門,目中光芒卻很是兇悍。
為首的是一個使鏈錘的大漢,眼見呂璟等人趕來,不禁咧開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
“爺爺祖大錘,在此恭候多時了,呂大官人。”
說話間,祖大錘已經踏步前邁,手中鏈錘一抖,掀起呼呼風聲,直奔呂璟砸來。
“小賊安敢猖狂!”祖大錘的行為可是惹怒了呂方,竟敢無視于我?
畫戟一抻,改為雙手,竟選擇用畫戟鋒刃直接向那鏈錘斬去!
祖大錘眼見呂方敢用畫戟來接自己的重錘,當下笑的更加猖狂,雙臂發力,就要將畫戟砸斷!
誰知就在此時,呂方原本砸下的畫戟忽然滴溜溜轉了起來,鋒刃旁的小枝一扭,竟恰好將那鏈錘的連接處鎖住。
“給我拿來!”呂方一聲大喝,臂膀驟然發出千鈞之力,祖大錘一時慌張,鏈錘竟被畫戟直接勾走!
“將軍威武!”牢城營這方響起一片歡呼聲,反觀賊寇們,神態卻沒有了之前那般猖狂。
祖大錘失了兵器,神色頓時慌亂起來,起身就要往回跑去。
呂方哪里肯放他離去,踏步剛追了沒幾步,忽然看到祖大錘露著一口黃牙又笑了起來,卻是趁著呂方追急了,從懷中掏出一對短匕,如餓虎撲食般殺了個回馬槍,要取呂方性命!
叮!短匕眼看著就要貫入呂方脖頸,前方忽然有三支羽箭接連出現,直接射穿了祖大錘雙臂,使得他身形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
呂方又怎會放過這大好時機,身子一彎,直接棄了畫戟,橫胯一個扭身,將那祖大錘直接扔下了山谷!
牢城營這邊響起滿場的歡呼聲,反觀賊寇一方,神色里多少有了些畏懼。
呂璟笑著將手中長弓遞回給身邊軍士,正要下令沖鋒,忽然聽到一聲悠長的軍號自前方山谷中傳來。
緊接著,就見到那些坍塌的樹木被盡數移開,此起彼伏的賊寇目光猙獰的從谷口向呂璟等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