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伯安這才反應過來:“我爺爺不在家中,他去遊歷山川,研究藥草去了。”
朱佑樘正準備抱著蕓淺走,伯安道:“我會一點醫術。”
朱佑樘也聽過伯安的醫術,但他,就是討厭這傢伙,什麼都會。如果朱佑樘是每天勤奮努力,只睡一兩個時辰而取得如今成就的地才,那伯安就是隨便學點,學什麼通什麼的天才!他玩也玩了,學也學了,長得還那麼討女孩子喜歡!京城仰慕伯安的名門閨秀絕對不會比唐寅的少。
至於朱佑樘,因爲太遙遠,跟尊神一樣,一般女子想都不會想,更別提仰慕了。
“那就煩請王夫子請一個女醫過來。”
伯安啞然,小心眼的皇帝。
朱佑樘正幫蕓淺擦著臉,屋外一片嬉笑聲:“高點!高點!再高點!”
朱佑樘怕屋外的人吵到蕓淺歇息,便走出房門,對著葫蘆身邊的奶孃道:“煩請將小少爺帶遠一點,我內子在歇息。”
奶孃正準備抱著葫蘆,葫蘆一塊石頭砸向朱佑樘:“這裡是我家,你憑什麼叫我走!”他賴在地上打著滾:“我就不走,就不在!雲寶寶天天欺負我,現在又來一個欺負我的!”
這時伯安剛好帶著女醫來了廂房,看到他的無賴弟弟又開始無賴了,只得抱了起來:“剛下過雨,地上溼。到時沾了一身泥土又得說是哥哥推你的了。”
“就是呆子推我的!”葫蘆扯著扯著嗓子嚷。
朱佑樘有時覺得葫蘆很可愛,但大多數時候,他都覺得,這小不點真會胡說八道。女醫進了房間,給蕓淺看了看傷勢:“處理得很好,開幾副藥調養下,就沒什麼大礙了。”
朱佑樘這才鬆了口氣:“那她爲何昏迷不醒?”
“睡著了。”伯安眨巴著眼睛道。
“哇......殺人了!殺人了!”屋外又傳來葫蘆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朱佑樘有些奇怪:“怎麼了?”
伯安呵呵一笑:“估計又是父親請的哪個老師抓他去念書了吧。守文很頑皮,最怕唸書了。”
“呆子你豬啊!看到你唯一的弟弟被人虐打也不管啊!”葫蘆蹬著兩小腿,無耐那老師還是練家子,根本就蹬不開。
葫蘆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我不要念書!不要念!”
朱佑樘看到葫蘆被帶走了,方纔道:“小孩子要教育好,要不長大會變壞的。”
王伯安也覺得有理,他就一個弟弟,罵也下不去嘴,打也下不去口。還是讓別的人教吧。
朱佑樘正靠在牀邊,細細地看著蕓淺安靜地睡著,外面突然有個僕人衝了進來,對剛煮好藥,準備倒給蕓淺喝的伯安道:“大少爺不好了,二少爺突然生病了。”
這時伯安的葫蘆弟弟又哭將著跑了過來。
王伯安趕緊將葫蘆的衣服扒開,他從頭到腳趾甲,都長滿了凸出來的白色疹子。“方纔文寶寶有吃什麼東西沒有?”
奶孃搖頭。
“那書房附近有移植什麼新花沒有?”
奶孃依舊搖頭。
伯安道:“這是文寶寶沾了什麼東西,引起皮膚變化,長出了癬。過一會就消失了。以後不沾這東西就好了。”
文寶寶突然眨巴著哭紅了的雙眼:“弟弟方纔翻書了,估計我看不得書,一看就起疹子。”
伯
安覺得這小傢伙真能掰,誰看書還能起疹子。
老師也無耐了:“王公子,你弟弟這樣發病已經是第三回了。開始也以爲是對別的什麼東西不適。可是他吃什麼喝什麼聞什麼都沒有問題,只要一看書,就起了這麼奇怪的東西。老夫也不想教了,希望你們家另謀高就吧。”老頭兒說著就跑了。
葫蘆一見老師走了,開心得“咯咯”直笑。也忘記了渾身的瘙癢了。
伯安指著葫蘆的鼻子嗔怒道:“說,你又使了什麼壞了!”
葫蘆無比委屈地看著伯安:“我書讀的少,你可不能污衊我。”
朱佑樘覺得蹊蹺,他還真就不信了,誰還對書過敏。等葫蘆疹子褪了,又拿《三字經》給葫蘆:“哥哥教你念。”
葫蘆立馬整個小臉擠到一塊,痛苦地咬著手上的玉鐲,可憐巴巴地求著朱佑樘:“哥哥,不要!”
這時他的臉上又開始起疹子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這時又有個人跑了進來,卻是興王府的人:“王公子,我家王爺請你去府上。”
伯安有些吃驚,他和四皇子一向沒什麼聯繫啊。
坤寧宮屋頂上落下了幾隻烏鴉,嘰嘰喳喳地叫著。
好吵。
蕓淺睜開疲憊的雙眼,卻發現好像有人拉著她的手。也不知是她手上流太多的汗還是那人手上的,反正,蕓淺的手心很溼。
睡在牀邊的人感覺握在手中的纖指好像動了下,立馬關切地看向蕓淺:“你終於醒了。”
蕓淺只覺呼吸都痛,便儘量換成淺慢的呼吸,順便佯裝又昏過去,不理朱佑樘。
“生氣了?”皇上一見蕓淺又在裝,只得無奈一笑:“朕是一國之君,所以思量得很多,沒有第一時間救下你,害得你被桃花仙子所傷,朕也很自責。”
蕓淺依舊呼吸淺慢而平穩。
朱佑樘俯下身子,輕輕往蕓淺額頭上一吻,然後再吻鼻子,然後……
然後蕓淺就醒了。
呵呵。
你繼續裝啊。
怎麼不裝了。
朱佑樘拉著蕓淺的手:“若是你走了,朕也就跟著去了。”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
萬貴妃死時朱見深說的就是這句話。
你真會現學現用。
反正我死了也看不到你死沒死,你說這種話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聖上之心,臣妾豈能不知。”蕓淺又自動開啓演戲模式。
“你能理解朕就好。”朱佑樘拉著蕓淺的手:“朕很喜歡你,雖然朕氣你那麼在乎一個老太監。但朕知道,你和朕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她們浮於表面,在乎視覺、味覺、聽覺。她們喜歡穿華貴的衣服,嚐盡人間美味,圖慕虛榮。而你,和膚淺的她們不一樣,你在乎內心真正的感覺。你不會穿得明豔動人,不會奢侈腐敗,醉生夢死,你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你活出的都是你自己,而不是別人眼中的、口中的、耳中的木偶傀儡。朕欣賞你。”
牀上的少女又閉上的眼睛,好像,真睡著了。
朱佑樘細心地給少女掖著被子,話說四弟真可惡,竟然在蕓淺身上刺了個“杬”字,這是一個臣子該做的事情嗎!朱佑杬下手很重,都刺到骨頭上了,所以根本洗不掉。
這時姚發眉突然闖了進來:“聖上,四皇子被截
肢了。”
朱佑樘整個人如同瞬間掉進了冰水之中:“什麼?”
姚發眉道:“今晨四皇子不知爲何掉入水中,被鱷魚咬傷,幸得王伯安相救,人是保住了,但一條腿卻……”
朱佑樘聽到此話,僵在當場,好久之後,才反應過來,對著姚發眉道:“你退下吧。”早上他扇了四弟一巴掌就走了,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打朱佑杬。當時他在遠處聽見了四弟從欄桿掉下去的聲音,但因爲王府人工造的水都很淺,朱佑樘便沒在意。他哪裡知道一向迷戀成仙的朱佑杬竟然這麼惡趣味,會在家中的混池子裡藏一條鱷魚。
朱佑樘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無助地坐在乾清宮冰冷的臺階上,將頭埋在膝蓋中,黯然神傷。
姚發眉道:“四皇子冒犯皇后,理應處死。只少了一條腿,算便宜他了。聖上又何必自責。”女子的眉目,雖宛如清流。但她的語氣,卻生冷入骨。
朱佑樘溫和的眸子已是晦暗無光:“他只不過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姚發眉道:“什麼都能賴年紀小!他妄圖強暴太子妃是年紀小?謀權篡位是年紀小?不把皇上你這長兄放在眼裡也是年紀小?”
“帝王之家,誘惑太多,一時迷了心智,也屬正常。”朱佑樘看著金雕玉砌的宮殿,隱有淚光閃過:“眉兒你知道嗎,上次看到乾清宮大火,朕一時間竟有些開心。多希望,那把火將整個皇宮燒了就好了。這粉飾的繁華,是建在多少人的屍體之上的。而未來又有多少人,爲了它而前仆後繼,粉身碎骨。”
坐對黃花舉一觴,醒時還憶醉時狂。丹砂豈是千年藥,白日難消兩鬢霜。
身後碑銘徒自好,眼前傀儡任他忙。追思浮生真成夢,到底終須有散場。
“皇上……”女子的聲音,盡顯哀怨。她忍不住靠在這個孤獨的王的肩膀之上,環著他的胳膊。就算不能幫你什麼,也讓我靜靜地陪在你身旁。只要陪著,就好。
而興王府。
沒有了煙霧繚繞。
失去一條腿的朱佑杬再無心煉丹,看到人就咆哮,就發癲,就拖出去打死,害得無人敢靠近。
“王爺又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星空之中,一個紅衣人踏月而來,盡顯妖嬈。朱佑杬一個玉枕砸向來人:“滾!”
“是誰害王爺的,王爺就去找誰,何必傷及無辜呢。”
話說朱佑杬也沒砸錯。朱佑樘雖然一巴掌扇了四弟,害他撞了樹,掉了顆牙,但他腳底那塊石頭卻是隱在暗處的桃子給丟過去,讓他跌進水中,被鱷魚所傷。
四皇子憤恨地吼道:“朱佑樘!本王定要殺了你!再把你的女人流放八千里!”他因爲缺了顆牙,發音都開始不準。
四皇子想著想著罵桃子道:“話說都怪你!若不是你把皇后帶我府上,還讓我將她的衣服褪盡,朱佑樘會發瘋麼!”
“我早就知道他雖和皇后同牀,卻什麼都沒發生過。定認不出皇后的luo背。哪裡知道朱佑樘這麼狡黠,單憑一片葉子也能發現發黑了的血漬。”桃子搖著桃花扇:“所以說啊,他定也能發現池中的鱷魚,明知你不會水,故意將殿下你扇掉下去,想殺死你。”
朱佑杬念及此處,眼裡皆是寒冰:“本王本來想著,他那麼強,殺他麻煩,我還是安心地當一個王爺算了。現在我決定,一定要殺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