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圓圓的月亮升上去，兩人還坐在藤椅上望著靜謐的月光，依靠著說著細碎的說不完的話。

第二天起床，竟然比平時要晚了許多。戚廷岳醒的早，但是看周朦朧睡得香甜，就一直陪著看著她的睡顏，像抱小貓一樣攬她在懷里，本來床上的幾個大迎枕都被撇到了床里。戚廷岳的胳膊，腿，直接充當了大迎枕的角色，周朦朧沒醒過來，他目光游移到挨著床圍孤零零的大迎枕，忍不住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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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坐到飯桌上，周朦朧還噘著嘴滿腹牢騷，“也不早點喊醒我，該早點去的……”

偏偏戚廷岳對著滿桌子精致的早點還意猶未盡，夾個春卷放她面前，“這個酥脆，嘗嘗……”

“唉，這吃完得什么時辰啊……”戚廷岳以前吃飯不這么慢吞吞啊，今兒怎么這么慢條斯理的，一點都不心急。

“粥別喝了，喝點這個紅豆羹，紅豆補血……”戚廷岳拿了個白瓷小碗舀了半碗熬得幾乎看不見豆子的紅豆羹。見周朦朧鼓著腮幫子，才笑道，“好好吃，吃好了祖母才開心。今天咱們有一天的時間，遲點去怕什么，中午在那留飯就行了?！?

周朦朧氣鼓鼓的不想理他，可是又不忍心推開面前多出來的盛著紅豆羹的小碗。衛所伙食粗糙的很，他也難得在家靜靜吃頓飯的。

回廣玉山房也是常事，周朦朧還是讓青黛先去報信。戚廷岳回來，嚴氏該是最高興的了。禮節上也該是如此。

戚廷岳回來給嚴氏帶了兩支有年份的山參，讓重樓帶著一道兒帶過去。周朦朧皺眉問道，“給侯爺夫人他們帶點兒什么好呢……”

戚廷岳努努嘴，“還有兩支紅參，一并帶去，讓祖母身邊丫頭捎過去就行了?！?

周朦朧見他也不是真的心里沒數，嘴角一彎也就不計較了。<>那紅參，自然年份藥效上比不過戚廷岳給嚴氏專門挑的了。不過人總是這樣，大面子上要過的去，不要留什么話柄。至于到時候是不是讓個丫頭捎過去，那也不過就是戚廷岳嘴硬罷了。他到了廣玉山房，戚義安那自然能得了信兒，還能不來看看兒子的不成。

青黛剛到嚴氏面前回話沒多久，周朦朧和戚廷岳的馬車就到了。嚴氏剛剛平息下眼角的淚水，乍一見到戚廷岳到她面前跪著行大禮，那淚水又忍不住直流。雖然年初戚廷岳就回來過一段時間，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孫子就在眼前，這侯府，卻是跟戚廷岳沒什么干系了。老人家心里怎么能忍住那股子難受勁兒呢。

周朦朧肚子大，沒跟著一起跪，在一旁趕緊抽了帕子過去哄老太太，“祖母真是的，可沒見祖母這么稀罕朦朧的，他又不是三歲兩歲，攬在懷里哭一場，都這么大人了，祖母這般我可要吃味了……”

嚴氏就勢按按眼角，苦笑不得的拍一下周朦朧嫩白的小手，“哪里不稀罕你了……我老婆子最稀罕的可不就是你們倆了……”

周朦朧沖戚廷岳眨眨眼，讓他趕緊站起來。不然看他這么跪著，嚴氏心里更是難受的緊。“祖母稀罕朦朧，那可有什么好吃的留給朦朧的……我得去廚房里瞧瞧，中午我可要在這兒蹭您一頓好的……”、

“去吧去吧。你這孩子，走慢著點兒，想吃啥都跟廚房說去，沒有就讓現買去……”嚴氏嘆口氣，這孫媳婦，真是七巧玲瓏心腸，哪里就真稀罕她這里的吃食了，這是尋個理由出去，讓他們祖孫倆好敘話的呢。

周朦朧轉身去廚房里轉一圈兒，就在廊下跟青舸說閑話。倒是沒去玉紗櫥。屋里祖孫倆無論說什么，那都是貼心話，她還是不去聽的好。

侯府分家的事，嚴氏和戚廷岳之間早有書信交待過，所以嚴氏現在心里愧疚的很，戚廷岳卻是早就釋懷了?！啊婺競淖鍪裁?，朦朧都快生了，得您照拂，我們小家也有模有樣的了，孫兒覺得很滿足了。<>”

嚴氏搖搖頭，捂著胸口，好似那股錐心之痛還沒散去一樣，“搬出去的本不該是你們啊……都怪我這些年睜只眼閉只眼，沒料到養出的是白眼狼，用你父親來算計……也虧得他們做的出來……只是委屈你們倆了……”

戚廷岳嘴角卻是飛揚起來，“這過去的也就過去了。不過也算不得什么壞事，若是日后得一家子窩在侯府住一起，我反倒喜歡這樣，和朦朧住在外邊。對于父親，雖然遭逢突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旁人磨破嘴皮子說他他也不聽，這下可就看的清清楚楚了。再說了，祖母給置辦的宅子，那樣樣都是好的，祖母也沒真的虧待我們。等朦朧生了，她能騰出手來，玉扁胡同肯定會越來越熱鬧起來。”

上回戚廷岳回來，住落喬院那些日子，倒的確沒有現在輕松有神采，嚴氏除了嘆氣，也只能感懷孫子是個心寬的?！澳銈儌z好好過，但愿玉扁胡同那兒，能越來越熱鬧。朦朧肚子大了，先把她挪過去，倒是比放在侯府讓人放心……”

“祖母說這話干什么。您的心，孫兒當然是明白的?！逼萃⒃牢⑽Ⅴ久?，他得知周朦朧搬出去住，第一反應就是松了口氣。侯府人多手雜，而且多是段氏調教多年的人，所以他一下子就能明白嚴氏的一片苦心了。

嚴氏欣慰的點點頭，細細問起戚廷岳在瀝州的事情來。以前覺得不過是擔個五品的差事，直到后來周朦朧跟她說那么多戚廷岳在瀝州做的事情，嚴氏方覺得戚廷岳不是小打小鬧，而是真的在做實事。這樣一看這五品的差事，她就驕傲極了。

“……這么說來，你這沒多少天還得趕回去了？”嚴氏有些失望，離周朦朧生產大概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

“嗯。是的。述職之后，朝廷還有人得跟我一道回去，正好趕上秋收。但是人我帶回去，那邊自然還有別的人也能主事的，朦朧生產，我到時候還是想法子回來?！逼萃⒃郎裆珗詻Q。<>

“是該回來?！眹朗系故呛苜澩?，“都說女人生孩子，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特別是這頭一個。你娶了個好媳婦，連福雅，都屢屢羨慕我有個好孫媳婦呢。升官發財的事情，咱們不是那樣非得一蹴而就的，媳婦孩子，是你立家的根本，到時候一定得回來。”

說起未出世的孩子，戚廷岳臉上笑容更是溫軟了?！笆敲?？我也覺得我媳婦挺好。嘿嘿……到時候我回來了，也得接祖母您過去坐陣的，不管怎樣，得借借您的福氣。”周朦朧跟他說過嚴氏為了她生產，****多少心，這處在上一輩和下一輩中間，戚廷岳只覺得那溫暖的傳承是在血液里涌動的。

嚴氏好笑的白他一眼，“那還用你接？我不去我在這兒哪里吃得下睡得著的？真是傻氣！”

祖孫倆之間初見的難過氣氛慢慢散去。青舸進去換茶，出來時笑著對周朦朧眨眨眼睛，周朦朧提著的心就放下了。嚴氏身邊，可沒一件讓她省心的事兒，特別是戚廷嵐出嫁沒多久。若是戚廷岳回來老人家心里還是難受，那可真可憐。

瞧著青舸伶俐溫婉的樣子，周朦朧突然靈光一閃，對了，戚廷岳不是說讓她給重樓物色個媳婦兒么，面前這不是現成的么……

嗯，不過還不是說破的時候，回頭讓青姑姑先看看重樓，看看的中不，青姑姑看的中，還得看看青舸自己愿意不。青舸若是愿意了，太夫人那頭，應該也不是難事。

嚴氏身邊幾個丫頭，等閑是不會動的。好在重樓這還得跟著戚廷岳到處跑，不是立馬定在尚京。若是成親早，重樓跟著戚廷岳走了，青舸繼續留在嚴氏身邊做事也行，以后就算素荷眠春嫁出去了，青舸也還能在嚴氏身邊做個管家娘子的，倒是能長久陪伴著。要么干脆遲點成親，反正重樓一時半會兒在尚京定不下來……

“大奶奶這般看著奴婢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的……”青舸慢慢察覺到周朦朧瞧著她走神了，偏偏那眼神兒里還帶著絲讓人忍不住臉紅忐忑的打量意味，她下意識的摸摸臉蛋兒和頭發，難不成哪里弄臟了還是發飾弄歪了……

“沒沒沒……呵呵，”周朦朧自顧自傻笑，“再好不過的事兒了。不過現在不能跟你說……”

“那……奴婢還是給大奶奶換點茶水吧。”青舸臉上紅云未消，只覺得再讓周朦朧這般看下去，她可要站不直了。

“嘻嘻……”瞧著青舸不太鎮定的神色，周朦朧越來越覺得有戲了。青姑姑那般精明，看女婿肯定是頗多挑剔的了。重樓這樣在男主子面前貼身做事的，起碼能力和前途，青姑姑應該是會滿意的了。再說，重樓長年在外，沒多少尚京奴才的油畫習氣，反而有見識的多。頂多就是個身契的問題，而這個在周朦朧眼里，向來都不是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