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門的正日子往前數,頭三天女方去昱親王府送妝,頭一天女方去昱親王府鋪房,周朦朧有孕在身,名正言順的都沒出面,戚廷嵐也就一個哥哥成婚,重點除了侯府請的冰人,大概就是潘氏的事了,段氏再急切,也沒有丈母孃去張羅這些事的。
其實今日戚廷嵐出門的正日子,吉時到的時候,周朦朧和潘氏兩位做嫂嫂的,都是不能露面相送的,因爲姑嫂姑嫂,嫂字有著掃帚星的掃字的諧音,是故人們相信嫂嫂於出門時相送會帶來不吉利。潘氏更近一層,自然被捉刀迎客,周朦朧也就在招待客人的幾個花廳間露露面,就算是走個過場,就去了嚴氏身邊。
嚴氏所在的長廳,坐的都是跟她年歲相當的幾位老婦。周朦朧在嚴氏引見下一一行禮,有青黛紫蘇一左一右扶著,那些長輩看著她那麼大的肚子,也不讓她真的行禮的,倒是得了好些見面禮。周朦朧大方收下,回禮道謝,然後才走到嚴氏身邊,在青舸搬來的宮櫈上端坐下來。
有外人在,周朦朧自然是不似平日那樣活潑鬧騰了,只管掛著恬淡的微笑,乖巧的跟乳燕一樣依附在嚴氏周圍,惹得這些半百老婦連連誇讚這孫媳婦貼心有禮,進退有據,羨慕的不得了。嚴氏聽著人誇周朦朧,那高興勁兒可比嫁嫡長孫女要真誠的多。周朦朧陪坐才一炷香,嚴氏就指派道,“咦,今兒那沉香佛珠好似放在枕頭畔忘帶了,朦朧丫頭你去廣玉山房幫我瞧瞧在不在,不在幫我找找,我這天天摸著聽經最順手了,落哪裡去錢倒不值幾個,就是心裡掛落。”
老太太這是怕她陪著無趣累到了,打發她去廣玉山房躲閒呢,周朦朧低頭含笑道好,又跟在座的長輩們打過招呼,才由青舸陪著往廣玉山房去。反正來的客人,知道她的不少,她認識的卻是少之又少,這一下子也記不住那多,露過面,也算是該有的情分都差不多了,還真不如去廣玉山房閒閒去。
當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了,起先青舸說讓婆子去擡軟椅來,周朦朧阻止了。好歹今兒戚廷嵐那裡是正事,她走走就當動動腿腳了。一路倒也都是陰涼,青舸還支了遮陽的油紙傘,只是到了廣玉山房,周朦朧還是出了一身汗。<>
青舸要去張羅著服侍周朦朧淨面擦汗,被周朦朧一把拉住,“你還是去前邊兒吧,我在廣玉山房還能受什麼委屈不成,這些事就讓青黛她們找丫頭取水什麼的就行了。倒是太夫人還在前邊兒呢,你回去貼身陪著,我也好放心。”
如此青舸才點點頭,把廣玉山房裡留著當值的大小丫頭提點了幾句,才往前頭去了。
青黛紫蘇等在廣玉山房,還真都是熟門熟路,伺候周朦朧擦身子,淨面,跟往常沒什麼兩樣。倒是渾身舒爽了,周朦朧就想去玉紗櫥歪著歇息一會兒,最近肚子跟皮球一樣長的厲害,夜裡睡覺又經常起夜,白天得補覺。一會兒中午是不能在廣玉山房吃的,還得去前邊兒坐席,周朦朧就留了青黛紫蘇在玉紗櫥裡陪著她,其他陸英等人也讓去倒座尋個空屋子趴著歇歇去。
若說睡,也是睡不著的,只是因著天熱,能躺下來放鬆放鬆腰部和腿,人就能感覺舒服多了。周朦朧在牀上側身躺著,肚子下邊墊著半個迎枕,腿下也擱了一個,包媽媽說睡覺的時候擡高腿,後期的話就不會浮腫厲害。剛開始周朦朧還不怎麼習慣,但是用的次數多,倒也覺得挺舒服的。青黛和紫蘇兩人就坐在牀邊腳踏上,趴在牀邊兒打盹兒。
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窗戶外邊兒就傳來兩人壓低的說話聲音。玉紗櫥,其實就是廣玉山房正屋的背面,再往後,就是後罩房,而靠窗戶的側面,卻是一條幽靜的小路,能直通到出去的側門。以往每次周朦朧趁著嚴氏午睡的時候悄聲進來,就是從這側面的小路溜過來的。
“我不過回來換身衣裳,一會兒還要往前面去的,姨娘你是要跟著我往前面去?還是回屋歇歇去?”周朦朧都沒睜開眼睛,一耳朵就分辨出,這是戚廷嶸的聲音。只是看似在徵詢人的意見,口氣裡卻多是不耐煩。侯府大小姐的好日子,段氏怎麼會讓閉門不出的姨娘到前邊兒去露面呢。
紫蘇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下,見周朦朧和青黛仍是閉著眼睛沒動作,她頭也轉到一邊不去動彈。<>
“你這孩子,我不過跟你說幾句話,瞧你不耐煩的。說起來也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怎現在就這麼外道了。”絮絮叨叨的口音,卻不是戚廷嶸的親孃,而是白姨娘的聲音。
“我姨娘在跨院兒沒出去呢,不若我送您去那邊兒尋我姨娘說說話?”戚廷嶸似是嘆了口氣。“旁的您也不用跟廷嶸說了,今兒是大小姐的好日子,咱都耽誤不得,您說是不是?”
“就是大小姐的好日子,我這心想想我們家廷岍,我就跟刀割似的呀!廷嶸啊,你可是一口一個廷岍姐姐叫到大的,你現在在太夫人身邊養著,怎麼就不能給我們廷岍說句話的呢。她今兒嫁大小姐多麼風光,來日嫁我們廷岍……”白姨娘一開口,沒說一半就是要抹淚的哭腔。
戚廷嶸呼吸急促起來,“我在太夫人面前,也不過這個把月的時間,哪裡有我一個庶出孫女開口說話的份兒。再說,若是太夫人能幫把手,也不會現在這樣我和廷岍姐姐一個在這裡一個在外頭了。當初太夫人不是不想幫你們的,是夫人……姨娘你莫要糊塗了,你老這樣偷偷來尋我能有什麼用,父親不是****就住在荊桐院麼,你還不如去求父親,父親總歸是咱們家的主心骨,或者你去尋王姨娘說說……”
“我……侯爺若是能伸手管,我何必……”白姨娘一口氣堵在心口,哭也不是氣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