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眨眨眼睛,沒動,周朦朧一說她就有數放哪里,哪用得著擦亮點兒啊,那全新的周朦朧還一次沒戴過呢。“要不換點兒別的?找兩支金釵或者一對金鐲子也盡夠了,聽說王姨娘進門前也就小門小戶的……奴婢看白姨娘和琴姨娘也沒戴過多少好東西的……”
周朦朧反手轉過毛筆筆頭戳一下紫蘇,“管兩天家就成守財奴了!你傻啊,我那是送去明著是給王姨娘長臉,實際是給段氏添堵的,你送兩支金釵送一對鐲子能比一副明晃晃的南海珍珠頭面更讓段氏嫉恨的?還白姨娘琴姨娘呢,那兩位要是有手段能不到四十就去跟太夫人吃齋念佛?”
紫蘇揉揉手背上被筆頭戳出來的印子,咕咕噥噥往屋里走去,“戳夫人的心怎么盡拿好東西戳呢,大奶奶您下回別拿毛筆頭子戳奴婢,又硬又痛的,您也拿好東西戳奴婢好了,狠狠戳……”
段氏本想在王姨娘敬茶時的,當著里里外外的仆婢給她個下馬威,她也不怕戚義安當面,難不成男人還能為了娶個妾去下正室的面子不成。
但是還沒等段氏大馬金刀的在椿香堂擺好姿勢呢,心腹嬤嬤慌忙跑進來了,“夫人,夫人,哎喲,您怎么還坐著,咱快移步去荊桐院去……”
段氏啐一口,“你老糊涂了不成,什么日子啊,讓我去荊桐院?”
那嬤嬤上來就拉段氏衣袖,“太夫人往荊桐院去了,您麻利點兒,不然這您屋里的事兒太夫人都到了你還沒到,這不像話,想想銀子都還沒到呢,忍忍,千萬忍忍……”
段氏一聽嚴氏往荊桐院去了,眼珠子都差點兒要瞪出來了!兒子抬個姨娘進門,這老太太這么拼命給人做面子干什么?!還不就是給她這正室難看的。可是想想六千兩,兩千兩,兒子女兒的銀子還沒到手呢,段氏只能一把捏住自己要爆裂的心臟,深呼吸,往荊桐院去。
段氏到荊桐院門口,正好嚴氏進門。段氏趕緊退后幾步行禮問安,任她再恭敬周全,嚴氏不過悶悶“嗯”一聲,就率先往屋里去,身邊那些婆子丫鬟也都沒一個有眼色給段氏讓個位子扶嚴氏進門的。
段氏只得咬咬牙,跟在衣裙丫鬟婆子后邊兒進去。本來該她坐在椿香堂的正廳主位,等著王姨娘過去磕頭敬茶的,但是現在在荊桐院的小院子里,嚴氏和一身喜慶紅衣的戚義安坐了主位,她進去只能坐左邊順一的位子。
那王姨娘一身芙蓉粉緙絲百蝶穿花洋縐裙,二十出頭的臉龐看著有光澤又有彈性,雖然五官只稱得上端正齊整,并沒有那些花柳女子的媚氣,但是段氏看一眼就覺得刺得眼睛生疼,不為別的,就因為年輕。她再會保養再會涂脂抹粉,也比不過人家年輕她二十歲的皮肉。
本來妾侍進門,是穿不得正紅,但是恰恰王姨娘這一身嫩嫩的粉色,將段氏的心戳得千蒼百孔。嚴氏面無表情的看著,素荷低著頭心里卻是樂開了花。女人最了解女人,比身份地位兒女,王姨娘拍馬都趕不上段氏,只有比年紀,比嫩,完勝!
戚義安這幾天心里苦的很,這時見眼前女子柔弱弱的沖嚴氏拜下去,心頭也軟了三分。看著就是好脾性,知道孝順,戚義安瞧兩樣就滿意的很。
嚴氏笑呵呵讓青舸去扶了王氏起來,又讓素荷捧了一套金頭面,八匹四時料子,一個看不出底細的紅封,算作賀喜。“這酒席是我讓廣玉山房做了送來的,算是給你這新人接接風。不過我年紀大了,這些酒菜吃不消了,今兒是侯爺和王姨娘大喜,椿香堂和荊桐院二等以上的婆子丫鬟就留下來吃酒吧。”
王氏感激的盈盈白瞎,素荷和她是老熟人了,看來說的不假,這太夫人對自己還真是厚愛有加的。隨即王氏轉手就接了旁邊嬤嬤遞來的茶,往左對著段氏跪下敬茶。
段氏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抹下腕上一對鐲子,想想又咬咬牙從頭上拔了根金釵,放在托盤上當見面禮,這才接過茶抿了一口,算是認了王氏的名分。她本來可沒準備什么見面禮,她準備的只有下馬威,卻生生被嚴氏打亂了陣腳,這時偏偏有苦說不出,還得把面子做足了。婆婆的禮不輕,她這兒媳婦雖說不能越了婆婆去,但是也不能太寒酸,要不然就顯得太沒氣量了。本來想著敬茶的時候給王氏一點難堪的,但是嚴氏在旁邊盯著呢,段氏接茶杯都怕手抖撒出來惹嚴氏生氣。
偏偏她椿香堂的人,還得留下來吃這姨娘的喜酒。段氏鼻子都要氣歪了。
嚴氏正要走,她搭好臺,后面就不需插手了,這時周朦朧卻正咯咯笑打簾兒進來,“知道今兒荊桐院喜慶,朦朧想來沾點兒喜氣,不知道晚不晚的。”
素荷悄聲給王姨娘普及知識,這位是大奶奶,就是那位馬上要另尋落腳處懷孕快五個月的大奶奶。
周朦朧見屋里人齊全,俏生生走到前邊兒依次給嚴氏,戚義安夫婦請安。這人前一點兒微末功夫,她自然得做足了。最后看向正中站著的一身芙蓉粉的王姨娘,轉身接過身后紫蘇手里的托盤,“姨娘大喜,朦朧來遲了點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托盤上明晃晃的拇指大的南海珍珠頭面閃耀人眼,王氏瞧上一眼,就知道是自己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好東西,忙躬身福禮感謝。心道,這侯府不是沒好人,可惜好人都被擠出去了,于是更堅定了日后得好生哄著侯爺過日子的道路。
周朦朧道了幾句喜,見嚴氏要起身離去,忙自告奮勇送嚴氏回廣玉山房,只留了幾個婆子在荊桐院吃喜酒,也跟著退下。她哪里是來遲了,分明是算著時間踏入荊桐院的,趁著人都在,一起給王姨娘做足面子,然后順著嚴氏的桿子借坡下驢,省得留在荊桐院敷衍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