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呆呆坐在地上,看著面前高貴冷清的笑臉,頓時一陣寒意爬上背脊,生生一陣雞皮疙瘩豎起。
這還是那個周家巷裡爲了一家子的產業不惜拋頭露面風塵僕僕的大侄女麼?她以爲豁出去一張老臉,大侄女就算給不了個什麼起死回生的法子,起碼也會讓大房和三房拉扯一把五房吧。
眼前樸素厚重的大門“啪”的一聲重重關上,那聲響好似是門板拍在吳氏腦門子上一樣,震得她回過了神來,這一下是真的癱坐在地上了。
吳氏又哀嚎起來,“殺千刀的周世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死男人……早早把鋪子招牌都給改了,現在誰不知道五房的鋪子不是週記的了,糊弄人都糊弄不過去了啊……”
……
門裡並未走開的周朦朧和包媽媽聽著交換了一個訝然的神情,原來如此。周世釗分家了就把自己名下的鋪子都改了名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週記的鋪子有一部分是他五房的跟旁人不相干了,現在倒是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包媽媽壓低了聲音,“大奶奶,要不,讓幾個婆子再去驅趕一下?”
周朦朧不屑的搖搖頭,“不用理她,諒她也沒幾個力氣哭多久的,哭累了自然就知道回去了,咱們又不管飯。”就吳氏平日裡四體不勤只知道吃喝打扮的,能有幾個力氣坐在冰涼的地上叫囂啊。
包媽媽愕然。
她們走到半道上,就遇到了陳箏和陳蕭,兩人臉上緊張忐忑,定然是知道了門房那邊發生了什麼了。周朦朧也不多做解釋,和煦的問道,“急著回去嗎?急的話,讓人給你們開了側門走好了。”
陳箏沒想到周朦朧不明說,但是態度也這麼直率,她問也不好,不問也不好,只得訕訕一笑,“我們沒事,都聽表姐安排好了。”
陳蕭這下眼珠子不骨碌碌亂轉了,嘴巴也緊緊咬著不敢說話。一樣都是表姐的親戚,她們來幾次都是好茶好飯的招待著,五舅母卻被拒之門外。不過想想剛剛丫頭們說的五舅母那般撒潑的市井模樣,陳蕭沒來由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堪。
陳箏陳蕭姐妹倆一走,周朦朧實在是累了。
今天這特意請來的客人倒是不怎麼勞累人,倒是不請自來的熱鬧的很。加上腦袋裡周鬱清說的那些話亂糟糟跟敲鑼一樣,周朦朧只覺得兩眼睜不開,於是也不管日頭馬上要落西,草草洗把臉,拆了髮髻卸了釵環脫去外衣,倒牀就睡了。
直到看著主院裡服侍的丫頭們魚貫退下來,院子裡恢復了清靜,包媽媽才放心的搬了張太師椅坐在廊下,她眼風四下一掃,頓時就沒哪個閒散丫頭敢冒出頭來了。
包媽媽靠在太師椅椅背上閉著眼琢磨著,不知道太夫人知道了大奶奶有孕,該高興成什麼樣了。最好是能派幾個老道點的婆子來就好了,還有那能事生產的穩婆。想想上次大奶奶生小姐那一場驚險,饒是周朦朧這肚子纔剛過四個月,包媽媽就覺得肩膀上沉甸甸的,任重而道遠啊。
周朦朧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晚飯的時間早就過去了。只是院子裡靜悄悄的,誰都不敢弄出什麼聲響來。周朦朧眼還沒全睜開,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是軟綿綿的,再就是胃裡空空如也的飢餓感。
天,好久都沒這種餓得想吃下一頭牛的感覺了。中午待客,席面上多是葷腥油膩,她中午就沒進多少,午飯後又是一樁事連著一樁事,茶水點心也沒怎麼下肚,這時候倒是真的餓極了。
周朦朧喊餓,一衆服侍的僕婢可都高興壞了。好在廚房裡一直坐著熱竈,煎炒烹煮就是現來也是速度飛快。等她穿戴整齊,一桌子鮮亮可口的小菜兒擺的滿滿當當的。周朦朧捧起白潤潤的大米飯來先扒了一口,繼而就專注於桌上僅有的兩盤葷菜來,一盤子是椒香排骨,外酥裡嫩,入口鮮香,一盤子是蒜香臘肉,微微的薰香和青蒜的蒜香夾雜著,周朦朧覺得美味無比。
包媽媽在一邊看著都不敢出言打斷周朦朧的好食慾,都多長時間了,主子都沒吃過這樣香的一頓飯了。要知道平日裡每天周朦朧吃了幾筷子葷菜,那就跟大過年的發賞錢一樣,有時是幾天都只吃素菜的。包媽媽差點就心裡默唸個不停的佛號念出聲來了。
終於吃飽了,周朦朧才滿足的接過溼棉帕擦擦嘴角,喟嘆出聲,“還是肉好吃啊!”
大家這才都嘻嘻笑出聲來。
“那明兒還讓廚房再做就是了。明兒多添幾個花樣。”陸英剛剛就覺得只兩盤子葷菜就吃得這樣香,該多幾樣纔是。可是上菜的時候她卻怕葷的多了周朦朧看著又想吐吃不下。
“大奶奶頓頓這樣吃就好了。”小茴招手讓小丫頭來收拾東西,喜滋滋的比自己吃進肚子還高興。
等服侍的人一下去,周朦朧伸個懶腰摸摸圓滾滾的肚子往裡屋走去,“唉,這下精神倒是好了,也不困也不餓,蘭姐兒睡了吧?我這都不知道幹些什麼好了。”
包媽媽瞇瞇笑,“剛剛大奶奶您這兒擺飯的時候小姐就睡下了。晚飯小姐也吃得很好。”小歡顏吃飯那可是吃嘛嘛香,甚少讓人操心的。
“大奶奶沒旁的事做,不急著歇息的話,不如看看這些吧。”包媽媽笑著從衣袖裡摸出一摞子物事放在周朦朧面前的炕幾上。
“咦?哪裡來的這麼多的信?”周朦朧瞪大眼睛,遂又驚呼出聲來,“尚京回來的信?這麼快就到了?”
按她的估算,這回信,最少也要十天後才能到吧。正月初幾才寫的送過去的,尚京收到了,那也得送到各家,各人看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第一時間回信的呀。
這也太快了。周朦朧心裡一盤算,那幾乎就是信到了各人手裡,大家都是第一時間給她回信,然後馬不停蹄送過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