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玲秀麗的眼睛在周朦朧和她手里捧著的烏黑的茶盞上打轉，“這個……我倒是真瞧不出來名堂來了……”她有些好奇，更有些疑惑，這么個黑不溜秋的茶盞，實在是看不出什么玄妙來，如果真是大有來歷，那就是戚廷嵐故意為難這位戚大奶奶，要么，戚廷嵐這就是捉弄自家大嫂了。當著這么多外人，無論哪一點，好似這樣做都不太好吧。

“這不會是哪個窯的師傅手生燒的次品吧？”余景妍真是天真的可以，不假思索的問道，也就承認她也是不認得的。

鄒三小姐饒有興致的看著周朦朧，“戚大奶奶好似胸有成竹，今兒來一趟，倒真是長見識了。”

周朦朧微微一笑，手里黑不溜秋的茶盞在手心輕輕一轉，余光里戚廷嵐的手帕已經在被捏得變形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茶盞瓷體較薄，色烏黑滋潤，這個是鐵釉瓷器，是來自福南的建窯，名建盞。大小姐，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戚廷嵐臉色鐵青，可是架不住四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她，輕輕咬一下嘴唇才勉強鎮定，只是聲音卻有些輕顫，“大嫂猜中了，這就是福南建盞。”

“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呢！虧我還是福南來的了！”余景妍一拍大腿，大為懊悔自己思慮不周。

“福南建盞？”鄒三小姐沒多注意戚廷嵐的異色，這個她聽了，卻也沒明白多少。

周朦朧將茶盞放在桌上任由她們打量，娓娓道來這福南建盞的來歷。

“建盞是傳統名瓷，知道的人極少，因為建窯是古窯的一種，產地就在福南，為世人所知的，有玉林亭窯，茅店窯，后門窯，半嶺窯，而建盞則有兔毫，油滴，曜變，鷓鴣斑等品種。像這只，其實只是算是建盞中比較普通的一種，應該是民窯出的，所以看起來比較普通。建盞中被稱為曜變天目茶碗的黑瓷碗，在烏黑的釉面上有的會呈現出閃爍著銀灰色光澤的小遠點，猶如夜空的燦爛星辰，有的則會有像早春黎民般的彩霞之光，金光紫云，煞是漂亮。”

“哇，大奶奶真是厲害！”余景妍圓溜溜的眼睛寫滿了崇拜，“這建盞我也只是聽說過，并未見過，大奶奶知道的竟然這么詳細！”

“哪里哪里。我對琴棋書畫這些風雅之事并不曾涉獵多少，不過是癡長幾歲，聽說的多一點而已。”周朦朧臉上還是淡淡的，并沒有被余景妍直率的夸贊逗樂。

“今聞戚大奶奶教誨，實為有幸。”張麗玲款款站起，向周朦朧行了個書生禮，她最為自傲的就是博覽群書，無論哪一方面的知識都有所涉獵，今日這戚大奶奶謙虛有禮，從頭到尾都不曾主動炫耀，但是說起來，卻非常有大家風范，張麗玲不由得心生敬佩起來。

鄒三小姐卻是站起來執了那茶壺，給桌上烏漆嘛黑的茶盞添上茶水，雙手端到周朦朧面前，“戚大奶奶請喝茶，多謝賜教。”

周朦朧也不推辭，只是站起來福禮道謝了，才鄭重的接了過來，“大家來了都是客人，不必如此客氣。再說，之前聽小姐們論畫，我也受益匪淺。”

“嘻嘻，大奶奶真是好性子，下回我們請嵐兒去作客，可不可以請大奶奶一起去？”余景妍撐著下巴笑嘻嘻的說道，她都沒發現自己對嵐兒這大嫂已經瞬間黑轉粉了。

“這個恐怕不太方便呢，我大哥大嫂回來只是暫住，主要是為了康安侯生病大哥回來探病的，怕是這段日子忙的很。”一直沒出聲的戚廷嵐生怕周朦朧一口答應下來，慌忙出言。

這下不光張麗玲了，鄒三小姐也覺察出有些不對味來，倒是余景妍臉上只有單純的失望，“這樣啊，那大奶奶啥時候回來常住啊？”

周朦朧捂嘴一笑，好似被余景妍的率真逗笑了，根本沒把戚廷嵐的阻攔放在心里一樣，“等我回來常住，怕是五小姐都嫁人了吧。”

“哎呀。大奶奶就會戲弄人。”余景妍臉上一紅，微微嗔道。

“素荷給幾位小姐請安。太夫人知道微雨閣來了三位嬌客，特地差素荷給小姐們送點點心。”正在這時，門外響起素荷清甜的聲音，周朦朧這才想起來，這是嚴氏派素荷來解救她呢，她在這兒看著幾個小姑娘家倒是一時忘了這茬。

戚廷嵐臉上這才稍稍有些緩和，三分嬌嗔三分炫耀的上前親自接了，“祖母就是心細，還惦記著我們幾個呢。”

鄒三等人紛紛站起，讓素荷代為向嚴氏道謝。

“祖母可還有別的事吩咐么？”等她們寒暄完，周朦朧狀似無意的問道，她倒是沒什么被為難的，只想著適可而止就行了，再多待下去，怕是戚廷嵐一時想不開還要自找沒趣，到時候接連受打擊，怕是戚大小姐要想不開了。

素荷抿嘴一笑，“奴婢正好想說呢，剛剛夫人送了些細嫩香椿去廣玉山房，正在陪太夫人說話呢，太夫人說，若是大奶奶沒事兒，就請大奶奶去一趟，這香椿年年春天都是吃的，今年大奶奶回來了，太夫人想問問大奶奶可有什么特別的做法。”

“唉，上了年紀的人都愛吃香椿，年年春天我聞著香椿就吃不下飯。”余景妍聽到香椿就嘆氣，這也是常事，往往年紀大的人比較鐘愛這些味道特殊的野菜，而小姑娘家多是不愛的。

“咳咳，”張麗玲嗔怪的瞪了余景妍一眼，朝素荷說道，“姐姐別見怪，這丫頭就是想到什么說什么，我爺爺也是極愛香椿的，怕是這兩日已經讓人去尋了。”

“太夫人讓奴婢替她老人家向首輔大人帶個好呢。”周朦朧見素荷仍舊微微笑并不見怪，心道嚴氏身邊的丫頭調教的真是不錯。

祖母對她的客人格外關心，戚廷嵐剛剛才覺得在眾人面前扳回一點面子，素荷一說專程來請周氏，戚廷嵐又不悅了，“一點野菜罷了，又不是海參鮑魚的稀奇東西。大嫂你們家鄉那邊怕是吃這些野菜比較有心得吧。”

這話里意思就不大好了，不是稀奇東西，又說周朦朧在家鄉怕是常吃，明擺著說她是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