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來抽查?”紫蘇舌頭有些打結,她和青黛兩人在山然居閒的很,周朦朧也教了她們這些事,但是觸及到週記的賬本,紫蘇沒來由的就沒底氣了。一個婢女去查主家的賬冊,想想她就只有吞口水的份兒。
“怕什麼?!”周朦朧眉頭一擰,“我會的你們也會,你們不幫著瞧,那我還不得一本本查到什麼時候?若是事事都要我去把關,那我早累得吐血了。”
青黛擠出一個笑容來,“姑娘是擡舉奴婢們,只是……總是覺得不大妥當吧,這些都是外院的事務,輪不到咱們兩個丫頭來……”
周朦朧氣結,敲了下青黛的額頭,“那你教了朦胗和琳姐兒,她們日後還不就是爲了能瞧個明白帳?你都能給人做師傅了,怎麼還不敢摸賬本?那賬本又沒長刺!再說了,甭管內院外院,能給本姑娘幫幫忙,本姑娘給你們作揖都成!”
不知道爲什麼,要麼是因爲事兒丟給前胡一回她就想著輕鬆第二回的,還有大概就是自從戚廷嶽再出現,周朦朧就覺得心不那麼定了。這些瑣事彷彿也讓她不耐煩了。
青黛見周朦朧舉起雙手真要作揖,慌忙攔了下來,“那哪能讓姑娘您作揖的。奴婢謝謝姑娘的信任。”她們就是因爲太知曉這事兒的輕重了,所以才遲遲不敢應了。
“就該如此!”周朦朧這才笑了,“我還當你們著急我發不出月例銀子這就開始要偷懶了呢。”
青黛低頭一笑,“借奴婢們一百二十個膽子奴婢們也不敢啊。”
紫蘇也笑了,“那咱還是來看看衣料吧,要不姑娘您自己來挑?”
周朦朧瞬間僵化了,雙眼呆滯的看著那一排箱籠,這倆丫頭是打算從現在開始到自己出嫁前,全把這些衣料做成衣裳嗎?
開了個頭,周朦朧的腦子裡就開始盤算起來了。平日裡哪些事,交給那些大掌櫃,然後讓幾個大掌櫃們互相監督,她再偶爾視察一下就好。做冬衣時推行的多勞多得,也可以再推廣一下,夥計掌櫃們有了積極性,那才能良性循環。然後再摳出一些事,可以交給前胡,看他這些天雖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其實做事還是謹慎細緻的很……
帳房裡扒拉著賬本的前胡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唉,腦力勞動還不如體力勞動。前胡搖頭晃腦,繼續撥算盤珠子。
週記她遲早是要掙脫出來的,若是嫁了出去,爲了戚廷嶽的面子,也不好再成日在鋪子裡泡著半夜纔回家,或者動輒跑生意十天半個月不著家的。即便接下來她還要照管著,也該慢慢的想辦法脫手了。不然哪天周家接過去就又回到解放前,也不是什麼好事。她雖然沒想著沾孃家的光,可是也不想孃家日後拖夫家的後腿兒。
揉揉發燙的臉頰,雖然還沒出嫁,周朦朧已經覺得不想那麼在外邊勞心勞力了。戚廷嶽待她如此,她該好好待戚廷嶽纔是,而不是再一心撲在生意上。
掰著手指頭想來想去想了好幾遍,雖然自己還得緊盯著,不過這麼一盤算,還真能分攤出去不少事兒,周朦朧眼睛高興的瞇得像個小狐貍,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花了兩日時間,周朦朧把週記的大掌櫃們,掌櫃們,管事們召集起來議事。私心裡想,讓這些拿著月錢的人把事情分擔起來,她樂得輕鬆點,也能趁還能照管週記的時候盯著這些人上了正軌,但是具體分派起來,卻又繁瑣的很。
不過周朦朧自認爲內心裡還是住著個小狐貍的,她藉由冬衣冬被多勞多得的勢頭好,將鋪子裡的小事分派給管事們,大事分派給掌櫃們,再大點的,讓幾個大掌櫃們合議,議出的結果再報給她這東家,她拍板兒,就實行,不拍板兒,就推翻重議。
無論大事小事,哪個環節出了事,管事的和做事的一樣承擔責任,而且無論大事小事,東家都會不定期派人來抽查監督,周朦朧在心裡把這一塊兒就劃給了前胡。說白了,明明確確的責任到人,獎懲到位。
當然,要讓這些管事掌櫃們上她的鉤,周朦朧自然是列出了一系列的獎懲措施。特別是獎,直接掛鉤到每個月的考覈紅包,年終的分紅,這些實打實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周朦朧自然是收穫了一片精光閃閃的眼睛了。
小部分人有些不以爲然,畢竟他們在週記打醬油的時間可比東家姑娘主事的時間要長多了。但是從衛所這筆生意上落到了好處的人,心底卻是服氣的。另外還有不少沒參與到衛所這項生意而事後眼紅的人,自然也是興奮的很。所以周朦朧如預期中一樣順利的將這事兒給通過了。
她本想讓週記這條破船就這麼拖著,到慢慢還完債務。可是如今,周朦朧不得不開始在這破船上敲敲打打了,少不得還要換上兩顆釘子辨辨風向的,因爲,她想下船了。
臘月一拉開序幕,瀝州就格外的冷了。周朦朧把週記給劃拉好,卻沒想著在家躲冷,而是讓周青去給重樓送了個信。前胡現在忙得不得了,而且讓前胡老往衛所跑去找人,未免太惹人眼了。周青一個小掌櫃,去找個小廝,還說的過去些。
臘月初五,周朦朧穿著厚厚的棉服,圍著大氅,在管道叉路口等到了依約來匯合的戚廷嶽。戚廷嶽也加了厚衣裳,外邊套的一件貉子毛披風,越發顯得魁梧挺拔。
“怎麼不坐馬車的?”戚廷嶽皺眉,朦朧送信說讓他陪著去趟烏雲山,他自然是來的,不過沒想到這麼冷,這丫頭竟然騎馬出來了。雖然包的跟糉子似的,風帽裡露出來白白的小臉,和紅紅的鼻頭,看得讓人沒法放心。
“沒事兒,也不太遠,上山騎馬也方便些。”周朦朧咧嘴一笑。冬月底的時候,前胡抽空去了趟烏雲山,但是那時候忙著賬目的事情,只送去了些過年的東西和幾套棉衣棉被,她這空閒點了,覺得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的。而且約了戚廷嶽,周朦朧心裡就跟鼓起了風帆一樣,壓抑不住的欣喜,這欣喜卻又在心尖上飄飄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