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朧默不作聲,但是心底卻是撼動很大。她到底是小瞧了劉玉娘了。她和劉夫人都在著急怎么甩掉張家這門爛親,劉玉娘卻是想的比她們細致深刻的多。
劉夫人一時怔然,咬咬牙仍然是不甘心,“可那張太太什么樣人你不知道嗎?拖一日,她就會****上門來纏著讓咱們幫她攀關系走后門……”
劉玉娘卻是不為所動,“我說了,現在由不得她了。她若是有這個想法,那咱們就告訴她,休想,咱沒這個本事,要么就退親!”
退親從劉玉娘嘴里這樣說出來,嚇了劉夫人一大跳。怎么這兜兜轉轉換個個兒,還真變了味兒了。“她能這么好糊弄嗎?”
劉玉娘咬咬牙,心一橫,“不干也得干。而且,這親事不退,但是成親之前得先分家。”
“分家?”周朦朧張大嘴巴,這小妞兒,倒沒想到這時候跟個要撓人的小貓一樣,張牙舞爪的,哪里是好欺負的模樣。
“對!分家!”劉玉娘用勁兒的點了三下頭。“分家,張家又不是一個兒子。我這還沒嫁過去呢,若是想讓我們劉家幫忙走通關系,那沒門兒,做不到。但是我們可以拿些銀子出來,她自己去跑關系送禮都是要用錢的,這個我愿意出。但是沒道理我這沒過門的媳婦兒出錢,那過了門的媳婦兒不出錢吧?”
“現在是張家的危急關頭,她們拿不出錢來,那就得承擔伺候公婆的責任。成親之前,張家必須到官府過分家的文書,錢財什么的,我一律可以不要,上次小定送來的聘禮,我也能再拿出來給張大人走路子去,玉扁齋這邊現在存的銀子也有不少,我還能拿一部分出來給他們去忙活這件事。”
“那張家就不能說我們劉家袖手旁觀不出力了,而且,成了親,分家文書上寫明了,公婆不跟我們這房過,我們大不了年年出公婆用度銀子。吃的喝的穿的,生病抓藥,我都出錢,人別到我面前來就成!”
“這……這能成嗎?”劉夫人一時六神無主。女兒說的聽著很有道理,但是怎么都跟一般人的思路不一樣,她心里亂糟糟的感覺更摸不清楚了。
“母親。”劉玉娘跪得直挺挺的,抬著頭態度堅決,“您都說了,張家少爺是個耳根子軟的,斷了他跟張太太來往,他耳根子軟那也得看聽誰念叨不是?況且,分家文書寫的明明白白,我們一針一線都沒拿,還貼這么多銀子出去,這些都是擺在面前的事實,他除非是睜眼瞎看不見。就算外頭人說我不侍奉公婆,我隨時可以把文書拿出來給人看,任人去官府查文書真偽。”
“母親,這樣的日子,就算張太太是個膈應人的蒼蠅,可是我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我堂堂正正的過我的日子,只有他們虧欠我們的,我心安,我舒服!”
“咱們家自從開始籌辦我的婚事,一大家子都不好過,父親在家和幾個哥哥日常都沒人照管,您帶著我跑這么遠。母親,您看看我這一年多來,我怕張家瞧不起我是鄉下野丫頭,屋里屋外我什么都要學,可就是學了,您還怕張家會給我氣受,會克扣我,所以您還得給我置辦鋪子防身,然后我才能跟著大奶奶和紫蘇學看賬本做生意……”
“張家栽就栽了,那我們呢?那我們一家子折騰來折騰去是為了什么啊?難道就白折騰了?我學這個學那個我為什么啊?難道張家栽了,我們做的這些也就要中止不要了么?”
“我們無非是要找個不讓我受氣的婆家。現在張家不正是么?管他公婆什么性子什么人品,以往咱們千方百計不讓人瞧不起,現在不正好穩穩壓他們一頭嗎?咱們劉家還能落個信守忠義的好名聲,對父親的仕途和哥哥們的婚事都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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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娘一口氣說完,劉夫人卻是愣住了。瞪著面前跪在地上高高昂起頭不服輸的女兒,劉夫人心里五味雜陳。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女兒說的對,還是自己的對。
“說這么久,我這嘴巴都干了,玉娘,去給我煮壺山楂茶吧。山楂少一些,少放點糖。”周朦朧走過去拉了劉玉娘起來,遞個眼色讓她出去。
“誒,好的。”劉玉娘抽出羅帕來擦了把眼角,輕微活動了一下膝蓋,這才出去。
倒不是真的渴,而是周朦朧覺得劉夫人需要些時間緩沖一下。她端起微冷的茶水,含在嘴里過了一會兒才咽下。“玉娘說的,道理上,其實是說的通的。”
劉夫人回過神來,看著周朦朧苦笑,“我這個女兒啊。呵。當初我還怕她太過天真幼稚,唉,突然就這么……”劉夫人不知道怎么說好。人向來都是謙虛自省的,要當著人面夸自己的女兒,劉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該高興才是。起碼,玉娘不再是任由人搓圓捏扁的了。”周朦朧眼里閃過贊許的光芒,“看來玉娘是真的深思熟慮過了,種種可能,種種應對,她都是分析過了的。”
劉夫人嘴角訕訕一撇,還真是想的全面。把這嫁過去的公婆家和娘家的大事小事基本上都考慮過了。只是劉夫人心里跟站在懸崖邊上看風景一樣,入眼再好,也還是心驚膽戰。“我都被這丫頭說迷惑了。她怎就那般篤定,事情都會朝她說的那樣發展?萬一不是……我可賠了女兒一生的幸福了。”
周朦朧呵呵一笑,“她篤定,因為她把主動權都握在手里啊。”
“你沒聽玉娘說么,張家這次肯定會來巴巴的來下大定。她的意思,可是先分家再成親。不分家,就退親。并且,還得是到了官府過了文書,她才會對張家施以援手。夫人啊,您女兒想的可太透徹了。”
劉夫人坐直了腰,兩手緊緊拽著衣角,“那大奶奶您也覺得她說的在理了?”不等周朦朧答應,劉夫人又閉了一下眼睛,迅速張開,伸手撫額,“哎喲我的天哪……這都什么事兒啊,狗皮膏藥好不容易能揭掉了,這死丫頭來這么一出,哎喲我的個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