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總算能憋著把嚴氏哄開心了，段氏重重松了口氣。不過她知道戚廷嵐到底幾斤幾兩，頭一天嚴氏剛訓了她，并且叫她不來廣玉山房吃飯了，廷嵐怕是今兒也沒臉留下吃晚飯，所以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就找了借口帶戚廷嵐走了。望著她們離去，周朦朧心里冷笑連連，她都看得出來，怕是再坐個一盞茶，戚大小姐就要破功了吧。

“祖母，晚上吃啥啊？”這回周朦朧是自己一個人來廣玉山房的，戚廷岳有事出去了，她也不急著回落喬院，還真打算賴在這兒吃晚飯了。

“晚上啊，”嚴氏接了話頭，眼珠子一轉，“你想吃啥？想吃啥就說，也沒外人，讓廚房做也還來得及。”

“真的？”周朦朧高興得大眼睛笑成兩道彎月，又是親熱又不拘謹，拉著嚴氏的袖子道，“祖母，我們晚上吃面片兒吧？今兒午飯時聞了一中午的藥味兒，我只覺得一口米飯都不想吃。”

“面片兒？”嚴氏挑了下眉，“就是你說跟那個什么衛鎮撫家的夫人學著做給岳哥兒吃的那個？”

“對啊！”周朦朧點頭，“晚飯吃點面食也不錯，極好消化。不過您若是想吃帶湯的，得燉點湯，想吃燴的就容易了。燉湯祖母您這兒肯定是有的吧？”

嚴氏瞧著周朦朧毫不客氣的亮晶晶的眸子，只覺得到底是個十六歲的丫頭，再沉穩大氣，總是有稚氣的時候。不過嚴氏很喜歡這樣的周朦朧，她這輩子，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拍馬逢迎的人了。“嘿！就知道你這丫頭打著我的主意呢！燉湯當然有了，不然你也太小看我這老太太了。”

嚴氏看向一旁笑瞇瞇站著聽的眠春，“去廚房問問今兒有什么湯？”

不一會兒眠春就來報，“有老雞湯，也有牛骨什錦湯。”

“我吃老雞湯的！”周朦朧喜滋滋的一拍手掌，只要不看著一碗全是長粒子的米飯，她胃就舒坦多了。

“行，那我吃牛骨什錦湯的。”嚴氏說著好像也覺得有點兒餓了，這吃飯，果然要有個湊趣投緣的人才有胃口。

南山侯府自然也有會做面片兒的廚娘，到晚上戚廷岳過來蹭飯時，看著飯桌上香濃的面片兒湯就忍不住伸手彈了一下周朦朧的額頭，“又是你攛掇的吧？要是把祖母腸胃吃壞了，看我不收拾你。”

周朦朧也不惱，揉了下額頭道，“有本事你別吃，自去找飯吃去。”

“對！”嚴氏也笑呵呵的看他們斗嘴皮子，“朦朧說了，面食比米飯更好消化，你這臭小子別壞了老太太我的好胃口！”

戚廷岳摸摸鼻子一副人在屋檐下的委屈樣子，默默坐下吸吸鼻子，“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上門兒的孫女婿呢！”

這下周朦朧和嚴氏簡直要笑倒在桌邊了。

晚上孫子孫媳告辭回去，嚴氏叫了青舸過來，“明兒早飯記得別上粥。”

青舸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忍不住開口道，“太夫人也不用如此，大奶奶怕是想給您改改口味，才說不想看見米飯的。”

嚴氏卻是不欲多語，只瞇瞇笑著，“你照我說的記著吩咐下去就行。”她心里冒出個念頭，立馬又搖頭只覺得有些荒誕了，嘴角卻禁不住掛著笑。

回屋洗漱了爬上床，周朦朧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戚廷岳好奇的看著她，“怎么了？昨兒個還睡的跟小豬一樣直打呼，今兒怎么睡不著了？”

周朦朧臉上一陣燥熱，“你才小豬呢，你才打呼呢。”

難得見周朦朧臉上有些不自然，戚廷岳只覺得好玩極了。“好吧，打呼的才是小豬，不是你，行了吧？”

周朦朧聞言氣得翻過身去不理他。她睡不著，眼前老是晃著白日里福雅大公主通身的富貴氣息和那珠翠下滿頭花白的頭發，御醫在福雅面前卑躬屈膝，然而沒有一個治愈外孫方案時福雅也只有無奈嘆息。

而反觀太夫人嚴氏，她和戚廷岳在的時候，陪著說話陪著吃個飯，嚴氏都是那么容易就能滿足。周朦朧真無法想象，戚廷岳少年時和侯府鬧得不可開交，嚴氏會是怎樣的愁眉不展，還有戚廷岳不在侯府的六年里，嚴氏心里該是如何的難熬。

臉上挨著的是柔軟豐盈的大紅色繡鴛鴦大迎枕，祠堂里那個晦澀灰暗的大段氏的牌位時而在眼前晃過，小段氏的溫柔秀美，戚廷嵐一會兒怒一會兒示弱的臉龐，這些都在周朦朧昏沉沉的腦子里閃閃滅滅。她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戚廷岳想搖她的肩膀時，發現她鼻息已經沉重均勻。

第二日在廣玉山房剛剛吃過早飯，戚廷岳有事要出門吃完就先走了，周朦朧就留下在嚴氏身邊說話。這邊兒飯桌剛撤下去，戚廷嵐就進來了，給嚴氏請安后，就笑瞇瞇的看著周朦朧，“大嫂真是孝順，怪不得父親說要我和大嫂好好學學。”

周朦朧自是不知道，頭天晚上戚廷嵐在椿香堂上演過一場父女情深戲碼了。嬌嬌女掉幾滴眼淚，懺悔兩句，再表表態，段氏的這點手段戚廷嵐還是學了八分像的。戚義安縱然這幾天心里亂紛紛，見女兒懂事了，態度又好，就心疼極了。

“大小姐這話就過了。”周朦朧不在意的一笑，“大小姐從小就陪在祖母身邊，而我和你大哥在祖母面前盡孝的時日卻是最少的，說起來，還是我這做大嫂的比大小姐差的多了。”

嚴氏眼睛輕輕一掃，向青舸頷首，“我記得還有兩匹暮虹綾的料子，一匹是煙霞色的吧，嵐兒小姑娘家穿著正好，去找出來給嵐兒拿去做春衫去，等再暖和點，穿著出去踏青作客正好。”

戚廷嵐在嚴氏身邊長大，她的缺點優點嚴氏再明白不過，就像小段氏一樣。不過嚴氏這么些年對小段氏都容忍過來，無非也就是小段氏面子上還過得去，有兒有女，對姨娘庶女也都過得去，戚廷岳走了之后，侯府就沒再雞飛狗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