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沒說。”青黛回答道,“老爺也擔心又出什么岔子,還專程去鋪子里看過了,說連夜加工,并沒說有什么改動的。”
“哦。”周朦朧揉揉額頭,“成,今兒就算了,那明日我去鋪子里看看再說吧。”
所以第二日前胡去周家繡坊里察看活計進程的時候,一進去就看見周朦朧著了男裝蹲在那里翻看做好的成品。
“公子,您也來了?”前胡過去小聲打個招呼。昨兒個周朦朧細細叮囑他的時候,他還以為公子不來的呢。
“嗯。”周朦朧點點頭,想起前胡來之前在鋪子外頭碰見牛百戶的情景。
“哎呀我說周公子啊,可真是讓人好找。”牛百戶看見她就跟餓狗看見肉骨頭一樣,一副好找的可憐樣兒。
“出門幾天,牛大哥,聽說你找我?可是活計上有啥不好的?”周朦朧知道今兒肯定要跟牛百戶會一面,這一大早還就遇上了。
“那倒不是。”牛百戶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的,“唉,周公子你也知道,我這上頭不也是才換的東家么?我這新東家,去校場查操練那都天不亮就去的,你說說,這讓我們下面的人怎么好偷懶的……當然了,周公子為人做事我老牛當然是知道的,只是這冬衣冬被,一個冬天咱們衛所的將士可都指望您了,上頭發話了,我能不來盯著點兒的么……”
周朦朧瞇瞇眼,上頭發話了?“您是說,千戶大人他……請您來照看著點兒的?”
牛百戶一副你很上道的贊揚表情,還豎起了大拇指,“所以說周公子是聰明人不是……這交貨之前我就天天來你這里報道一回的,您啊,也時不時的來看看工期看看料子什么的……總之,表面上咱勤快點上點兒心的就成……”
周朦朧點點頭笑了。請了牛百戶進去喝茶,才把人送走。前胡就不知道這一遭了。
周朦朧放下手頭的料子,拍拍手上的看不見的灰塵,走到墻角和前胡說話,“關外的事情怎么樣?”前胡這時候才到鋪子里來,定是先去聽關外的來信兒了。長年鞍前馬后跟著她的人,周朦朧還是心里有數的。
“嘿嘿,”前胡抓抓頭,“一早去尋了幾個相熟的問了。關外牧羊的村子倒不少,不過吧,聽著也是各村各樣。有的村子銷路不愁,早年積累了不少販子人脈,或者自己村里就有做販羊生意的,所以羊也越養越多,品相自然上乘,只是這樣的咱就不好插手進去了,就算插得進去,恐怕費的銀子也得多。”
ωωω TTκan ¢ O
“嗯。”周朦朧點點頭,她很同意前胡的分析,“那還有呢?”
“再有些零散點兒,那就等著人去收了,不過就是品相參差不齊,收得上來多少也說不定。不過……”前胡砸吧砸吧嘴,“倒是有個本是我托了去打聽消息的,毛遂自薦他親戚家村子的,說是過了關沒多遠,就這兩年才開始養羊的,去年賣的還不錯,今年到現在還沒見去年來收羊的販子來,也沒旁人問,一個村子的羊都沒怎么賣呢。”
“這消息可靠嗎?”周朦朧摸摸下巴,若是可靠,就是運氣了,跟撿漏一樣。若是這回做成了,兩邊兒都滿意了,還能跟這村子約著明年冬天再去買羊的。
“我看可靠。”前胡倒不是馬上就拍胸脯,而是思慮了一下才說的。“這人也是做了好些年的羊肉狗肉生意的,就在西菜市口,這兩年開始做搭著做點兒熟肉生意,以為跟他也打聽過別的事兒,來的消息也都是靠譜兒的,也一起喝過幾回酒……”
周朦朧點點頭,前胡看著說的這些情況都比較零碎,但是聽了卻是比較可信的。
在西菜市口做了好些年的羊肉狗肉生意,若是人品不好或者打一槍換一炮的,這生意也長久不了。前胡打聽事兒也不是隨便尋了人就打聽的,既然以往也合作過,起碼誠信有檔的,還喝過幾回酒……看著不是什么大事兒,但是若一個人不靠譜,接觸的多了總能尋得到蛛絲馬跡的,特別是前胡在外頭看著話不多,但是心思靈活人又機敏,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有見識的。
最主要,這羊肉生意,周朦朧就最近才起的意,前胡也是陣前發兵,受不起旁人提前幾年布這個局的。
“那成,你回頭再細細問問那村子的情況,路線什么的。咱還是早點去一趟的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生意上沒有絕對的沒風險,周朦朧心下一凜,已然做出了決定。
這個繡坊不是臨街,而是個僻靜的院子,屋子寬敞,沒什么家具,擺的都是一張張寬大的桌子,屋里也都是來做工的繡娘。北方繡娘當然比不得南方繡娘的活計精細,但是好在只是給粗老爺們兒做冬衣冬被,不用繡花不用配線的,一屋子人裁剪的裁剪,縫衣的縫衣,倒是忙的熱火朝天。
主仆倆在墻角正小聲說著話,冷不丁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從背后響起,倒是把兩人俱是嚇了一跳。
“周記就是這么做生意的?”聽著這口氣就不善,那些拿剪刀的繡娘們手都抖了一下,可是天生的尊卑使然,不敢冒然抬頭去看來人。
周朦朧心還怦怦跳,回頭一看,更是跳的停不下來。只得面上維持著一慣的淡然,“原來是戚大人來了,繡坊忙亂,多有招待不周了。”
戚廷岳剛剛一出口,就暗暗恨自己怎么好似那愣頭青般沉不住氣了,見得周朦朧緩緩轉身,臉上竟然一點慌亂神情都沒有,戚廷岳只覺得胸腹間更是氣極了。
“小的去給大人泡壺茶來。”前胡額頭冒汗,打了個尖兒就下去了。他例來見過的愛擺派頭的人也不少,當官的也有之,怎的這千戶大人的官威這么大,他在場都覺得詭異得很。
“不知大人可是對繡坊做事……或者是工期有什么不滿的?”周朦朧硬著頭皮問道。當日心里一亂就跑去了烏云山,想想自己真是沒用。看看,躲過了幾天,回來不是還要照面,還要打交道么。前事如云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