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清的頭這才稍稍抬了抬，時不時輕輕朝門口瞧一眼，到趙媽媽和陸英一前一后牽著小歡顏進來，周郁清臉上的神色才有了些溫度。

“舅舅好。表叔好。”小歡顏還小，但是見人怎么福禮趙媽媽早就教過了，小小的人兒做起來模樣十分可愛，這兩句問好的話是適才剛剛教的，小孩子家記性好，一教就會。

“哎，哎，”周郁清答應兩聲，不過他沒有跟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撓撓頭不知道說什么好，有些手忙腳亂的趕緊在腰上解下身上帶著的一塊玉佩，塞到小歡顏手上，“給你玩吧。舅舅也沒什么好的見面禮送你……”

周郁清有些窘迫，他是知道周朦朧生了個女兒的，只是出門之前沒人提醒他該給見面禮，他也沒想到，到人到了面前，才想起來不給見面禮說不過去，還好腰上有塊玉佩，成色也還算過得去，就是雕的是個馬上封侯，送小女娃娃有些牽強了點。

劉啟明嘴角有些不悅，他自是知道頭一回見親戚家的孩子，該是要給見面禮的。只是朦朧表妹嫁的可是尚京的達官貴人，堂堂侯府的嫡子，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他們拿什么來打發人家都不稀罕的好不好，平白浪費銀錢。所以劉啟明是有意不提醒周郁清的，誰曉得這小子臨時倒開了竅。

劉啟明在周郁清去解玉佩的時候，腦子就飛快的自己身上盤算了一下，他兜里倒是有塊好玉，不過是把玩了多年的，他媳婦平時都很少讓摸兩下，賞給這么個小女娃娃可太不值當了。

劉啟明就悄悄伸手到袖子里，把放在袖子里的荷包悄悄解開個縫兒，里面出門時放了二兩銀子，他掂量著摳出一兩來，還剩一兩在荷包里放著，等周郁清送完了，他再掏出只有一兩銀子的秋菊黃荷包走上前去。

“來，叫什么名字啊？這是表叔給你的，拿去玩吧。”劉啟明想伸手捏捏小歡顏肥嘟嘟的小臉蛋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小歡顏手上捧著兩人給的東西，劉啟明手一伸，她就正好撇過頭去看周朦朧，大眼睛征詢的看著周朦朧，好似在問這些東西可不可以收下來。<>劉啟明的手在空中一頓，有些尷尬的收了回來。

得了周朦朧輕輕頷首，小歡顏才將手里的兩樣東西交給身后的趙媽媽拿好，又分別給周郁清和劉啟明福禮，“謝謝舅舅，謝謝表叔。”

“咳咳，不用謝。你真是乖巧，”周郁清有些不好意思，這么大點兒的女娃娃，就這么懂禮規矩，長的又白胖可愛，他都好奇的盯著移不開眼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歡顏視線在劉啟明身上看了一眼，剛剛這個表叔也問了她叫什么名字的，她沖周郁清一笑，“我叫蘭姐兒。”

周朦朧等小歡顏答完話，伸手招她到身邊，輕輕攏在身邊，補充道，“蘭姐兒是小名，她爺爺給取的名字叫歡顏，戚歡顏。”

本來多說了幾句話，剛剛覺得氣氛松動了點的周郁清，被周朦朧嘴里強調的“戚歡顏”三個字說的心中一刺。是的，這個孩子跟周家已經沒什么關系了。姐姐沒出嫁時，就跟他不親，何況現在已經是戚家婦了。他想到來的目的，心里更是慚愧。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來，“既然見過姐姐，弟弟看姐姐過的挺好，也就放心了。今日還有事，我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望姐姐。”

這可不是事先約好的，周郁清站起來就告辭，還說明還有別的事，氣得劉啟明一下子蹦了起來，他都念叨一早上了，怎么著也該請他們在這高門大院兒里逛逛花園子什么的，吃頓山珍海味，說不得還能留著住幾天，讓那些嬌美丫頭伺候幾天的呢，怎么說要走就要走，連個氣都不通一下。

但是劉啟明蹦了起來，看到周朦朧并不熱切的眼神，火氣就一下子有些蔫兒了。人雖然是見到了，人家對他的態度可是冷淡至極，而且這是周郁清的姐姐，只是他的表妹，他想發作，還怵著人家夫家是南山侯府的人呢。

“嗯，那好吧，那改日等你姐夫有空在家，再請你們過來吃個飯。<>”周朦朧并不挽留，語氣算是今天說得最客氣的一句了。她偏頭朝陸英道，“給少爺和表少爺各稱二十兩銀子去。”

周郁清臉色漲紅，他剛剛送出去的玉佩，買的時候也才十兩銀子。只是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周朦朧已經淡淡一笑，“也別客氣，在尚京吃住都是要銀子的，有難處再過來跟我說就是。”

話雖然是好聽，但是今天上門，已經故意晾了他們一炷香時間，見面也并不多熱情，就算日后想上門來借銀子使，怕是也要好好思量思量的吧，不到萬不得已，這上門一趟也是不容易的。

銀子是早就準備好的，陸英不過是進屋拿了就出來，周郁清還想推辭拒收的，只是劉啟明已經笑瞇瞇雙手接了，他接不接，這手已經短了，再推辭就更假了，于是周郁清只得郁郁收下。

周郁清將紅封包的銀票拿在手里道了謝，就疾步跟著陸英往外走，也不管劉啟明跟不跟得上，本來劉啟明還打算磨磨蹭蹭多看幾下的，也沒得空到處張望了，只有跟在后面飛快的跟逃難似的出了玉扁胡同。

周朦朧在公子亭坐了一會兒，等到陸英回來，招手說道，“改天你再去一趟，看著他們倆的身量，送幾身衣裳，送點吃食過去。支開表少爺，請少爺抽空單獨來一趟。”

送些東西過去只是客氣客氣，到底是親戚之間，這些花錢就能做的人情，做做也無妨。只是劉啟明周朦朧是不想再見到了。周郁清么，她看著這個少年人今天的拘謹低沉，還是有些心軟了。

周朦朧嘆口氣，周家巷，若不是他們倆突然跑來了，她都好久不曾想起瀝州周家巷了。曾幾何時，她以為想起來都不會有絲毫感情存在的娘家，竟然有朝一日也會心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