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給二小姐打聽的是什么樣的人家?”周朦朧耐著性子問道。真是人人有個七繞八彎的花花腸子,戚廷嵐的事情還沒定呢,看把段氏和這白姨娘急得,各自的小算盤都打起來了。
白姨娘聽著周朦朧肯聽她說,聲音立馬興奮了許多?!版蚵牭倪@個,是個舉人,姓陳,考了兩回進士都不得中,老家老子娘都不在人世了,上次落榜后就留在尚京苦讀待考的。家底倒是不怎么樣,目前還是和同鄉一起賃著一處院子,那院子,正巧是在妾身邊得用嬤嬤娘家侄子住的一條街上,這人品脾性,妾考察許久了。貧困點倒無所謂,只要待我們廷岍好,日后陪嫁時置辦個小院子小兩口住還是很容易的……”
周朦朧哭笑不得,她算是聽出來重點了,白姨娘最得意的一句,就是“老家老子娘都不再人世了”,還真是廷岍的親娘,就廷岍那性子,沒了公婆的日子,那才能正常喘氣兒的?!斑@么說,方方面面白姨娘都瞧好了?”
“嗯,都瞧好了?!卑滓棠锱闹馗?,“就是這家世,若是夫人,斷斷是看不中的。但是廷岍只是個庶出的,妾也不想她到什么富貴人家去受磋磨,還不如清苦點兒過的自在些。”說著白姨娘就抹起了眼淚,“所以妾就想托大奶奶在太夫人面前提一提,只要太夫人能肯,夫人也不敢說什么的?!?
周朦朧搖頭,唉,既然心里知道的這么清楚,怎么不早點在嚴氏面前下功夫,這么多年抱著段氏的胖大腿有什么用。這時一開始的氣惱也都被白姨娘幾滴眼淚給沖散了,“好了好了,這話我幫你去說,成不成就得看太夫人同不同意了。不過,我倒是好心提醒白姨娘你一句的,要想廷岍日后日子過的好,不管有沒有公婆在,還是要自身先立起來再說,打鐵還需自身硬,脾氣太軟弱了,到哪兒都不免受氣?!?
白姨娘沉浸在周朦朧點頭的喜悅里,也不知道最后的勸告她聽進去沒有,只一個勁兒雙手合十念阿彌陀佛,這回好歹是沒抱著一匣子壓箱底兒的金銀出來了。周朦朧搖搖頭,徑自往園子里去散步。
周朦朧午睡后起來,想著嚴氏也不知道回來沒回來,就照例往廣玉山房去了。一進門,就看見青舸在廊下繡東西,周朦朧就問道,“你們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青舸立馬捂了下周朦朧的嘴巴,朝屋里指了指,“剛回來小半個時辰,夫人和侯爺在里邊兒跟太夫人說話呢?!?
周朦朧做了個“噢”的嘴型,連連點頭,小聲問,“那我從后門去玉紗櫥坐會兒……”
青舸微微一笑點點頭,將手頭沒繡完的針線荷包就放在椅子上,領著周朦朧繞過月亮門,從后邊兒進了玉紗櫥。服侍周朦朧坐好,就做了個喝茶的動作朝外面指指,是說去給周朦朧端茶水來,周朦朧連忙瞇瞇笑點頭,還雙手合十做了個無言的感謝。
這玉紗櫥周朦朧是熟門熟路,知道不能弄出一點兒聲響,倒是前邊兒不知道她從后面進來了,說話聲源源不斷的往她耳邊送。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我們嵐兒豈不是……”段氏的聲音近乎哀求。
“什么這樣的那樣的?!”隔著一間屋子周朦朧都能感覺到嚴氏的霸氣側漏,“我們侯府什么人家了?我們侯府什么個情況別人不知道你這個當家主母不知道嗎?看我死了我的陪嫁貼光了你到時候拿什么貼!”
周朦朧略略吃驚,嚴氏這話說得太過直白,不是說戚義安也在里面么,這不是一點兒都不給戚義安面子么。偌大一個侯府,竟然都是太夫人在貼補……
嚴氏的狠話卻是還壓不下段氏的不甘,段氏還是不死心,“可是嵐兒也不能就……”
“就什么?這么個人家哪里對不起你段氏的出身了?我們戚家都沒說不妥你還看不上人家了?”嚴氏用力的一拍桌子,這么輕蔑的提到段氏的出身,讓偷聽的周朦朧心里又是一驚。這么說,今天南報恩寺相看之后,嚴氏是打算極力促成此事了。
段氏開始小聲的啜泣,不再敢挑釁婆婆的逆鱗,她開始抱怨起男人來,“侯爺,你也是嵐兒的爹,你也姓戚,嵐兒都是你看著長大的,怎可……怎可嫁給馬家一個學醫的……侯爺……你倒是說句話啊你……”
好半晌,才聽出一聲好似是戚義安的嘆氣聲,語氣卻是冷幽幽的,“我看馬家不錯,你不要浪費娘的一番苦心……”
“侯爺?侯爺!”段氏大概是萬萬沒想到從來不當一句家的戚義安竟然在關鍵時刻和她站在對立面,一時受不了歇斯底里的哭喊起來……
青舸端著托盤進來的時候,周朦朧正揉著額頭蹙眉聽著外間的喧鬧聲。嚴氏拍板兒了就不再說多余的廢話,看著段氏發狂撒潑,只管叫了粗使婆子將段氏強行送回椿香堂去。
青舸放下托盤,斟好茶,就指指門外退了下去,這場景,周朦朧聽得,她一個下人,卻是聽不得的。
足足半柱香的時間,外間才重新安靜了下來。段氏被帶走了,戚義安還留著,他的聲音,聽著卻是冷淡的很,帶著點兒悔意,“多謝娘替嵐兒考慮,馬家……馬家兒子看很好,有馬老夫人和娘的交情,嵐兒也不會吃什么苦的,她娘就是暫時看不開,等嫁了,看著嵐兒過的好,也能理解感念母親。兒子替……”
嚴氏卻是一把打斷了戚義安替老婆告罪,“我不用她感念。嵐兒是你的骨血,我們南山侯府雖是大不如前,但是現在還能稱得上骨氣錚錚,若是真隨了她的意,眼巴巴貼去昱親王府,我是怕你被人戳脊梁骨啊……”
“娘說的是,都是兒子沒用……”戚義安在霸氣的嚴氏面前,姿態不由自主的就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