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親王妃微微瞇著眼，帶著一點點笑，反而不正常得讓周朦朧越發(fā)不敢大意。

“上巳節(jié)本身年輕人愛湊熱鬧的事，我本沒打算來的。後來想著，你大概是會來，所以算是借殿下的地盤兒會會你……”

周朦朧微微笑著聽著，沒有打斷昱親王妃。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昱親王妃專程來會她這麼一個沒背景的晚輩，還能有什麼好好事不成。

“聽聞你家祖母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有些話，我也就不專程去跟她老人家說了。雖然你和你家大爺是分出去的，但是我也知道，侯府不說你們夫妻倆能當家，應承我?guī)拙湓掃€是可以做主的，是不是？”

“呃……”不知道昱親王妃這說的是要她應承什麼話了，周朦朧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若只是挨挨冷臉，聽聽冷言冷語，她應承應承倒是無妨。

“呵呵……”昱親王妃又笑了笑，“咱們聰明人不說客套話了。今兒就來說說你家大姑奶奶，我兒媳婦。”

這周朦朧更加不方便開口表態(tài)了。她可不是嚴氏，她跟戚廷嵐本就不對路，可不會爲了戚廷嵐跳起來跟昱親王妃叫板兒。昱親王妃若是對戚廷嵐有什麼不滿，她聽著倒是成，可若是昱親王妃對戚廷嵐有什麼處置，周朦朧心裡就打定主意她不管。這樣的事情，不情願再去讓嚴氏憂心，可她這做嫂子的，在這中間卻是裡外不是人的。

“你家大姑奶奶什麼性子，我也就不多說了。在你侯府過了十幾年，在我昱親王府過了幾年，想必我瞭解的跟你們瞭解的也差不多少。”說起戚廷嵐，昱親王妃語氣裡就冷淡了許多，也沒了笑色。

倒是周朦朧聽著不自覺的陪著笑笑。有戚廷嵐這樣的大姑子，換誰做長嫂，都會覺得沒臉跟親家那邊討要什麼臉面的了。

“當時這樁親事，我心裡的不願意，跟你祖母心裡的不願意，那是一樣的。”昱親王妃可真是會說話，這話說的實實在在，實在得一出口就跟耳刮子一樣，讓人尷尬又難堪。

“可是架不住申老大人的人情在這裡面……唉……”昱親王妃皺著眉頭，此時回憶起來，她心裡的不甘願也沒有減少半分。只是她昱親王府和申老大人之間有什麼利益交涉，她卻是不願多說的。

“不過既然娶進門，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做那休妻的惡人。”昱親王妃有些無奈，都說她苛待兒媳婦，可有什麼辦法，不想休妻，就只得管教著呀。孃家沒教好，那隻在孃家過十幾年，到了婆家可是幾十年的事情，不嚴加管教怎麼辦，累及的還不是婆家和子孫後代。

“你們侯府擔心嫁出去的女兒過的不好，這我也理解，都是有兒女的人。不過今兒我在這兒候著你，就是要專程跟你說說這事兒的。你家大姑奶奶什麼性子，你們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我也不說我有沒有無緣無故的責罰她，你當是知道，若是沒有棍棒在她頭上嚇唬嚇唬，你家大姑奶奶怕是更要作妖作怪的，你說是不是？”

周朦朧微微有些臉紅。還真是。若不是有個厲害的婆婆在戚廷嵐頭上壓制著，怕是昱親王府早就被戚廷嵐搞得一團糟。昱親王妃在戚廷嵐心裡是個威嚴不可觸犯的存在，對於戚廷嵐來說倒是好事。嚴氏讓朱嬤嬤經(jīng)常回來報信兒，後來又送了江媽媽進去，齊氏也就是怕戚廷嵐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只是昱親王妃這辯駁，雖然有理，雖然讓周朦朧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聽起來還是有些怪怪的。

“阿福你們也見過了。說實話，這孩子原先我也不是非要留下來不可的。庶子罷了，什麼時候要一個有什麼難的。”這點上，昱親王妃又非常詭異的跟嚴氏合上拍了。“你家大姑奶奶若是執(zhí)意要講阿福記在她名下，上族譜，我在生的時候就算攔得住，等我死了也是攔不住她的。所以她記不記在她這做嫡母的名下，我也無所謂。不過日後我卻是打算選個庶子養(yǎng)在我身邊的……”

周朦朧這時才驚愕起來。原來昱親王妃要說的重點在這裡。

小阿福雖然不過幾歲大，但是都看的出來，這孩子養(yǎng)歪了。周朦朧後來想想，也不能全然怪昱親王妃，小阿福大了，總是會知道他親孃是怎麼沒的，戚廷嵐冒天下之大不韙留了小阿福一條命，昱親王妃阻攔她們母子相處也是不實際的。那這中間扭曲的關係，也是避免不了的，這些對孩子的成長，影響已經(jīng)看出來了。

戚廷嵐就算想好好管教小阿福，把他掰直了，他若是時時把你弄死了我娘還想弄死我掛在嘴邊，戚廷嵐這個嫡母也是不好做的，沒辦法嚴加管教。昱親王妃若是把阿福完全的禁錮在她身邊，那更是要刺激得戚廷嵐發(fā)瘋發(fā)狂，這本就是因爲戚廷嵐才留下的一條生命，怎麼可能斷絕她們的母子關係。

所以這個孩子沒法管，立身就不正。

可是聽昱親王妃這意思，已經(jīng)是完全放棄小阿福了。以後小阿福做不做昱親王府的記名嫡子，昱親王妃看得很開，不加阻攔。但是她心意卻很明確，王府將來的繼承人，她來選，她來養(yǎng)，她來教。

昱親王妃語氣裡，一點都沒有期待戚廷嵐生出嫡子的意思。

這不僅是完全放棄小阿福，也是完全放棄了戚廷嵐。

大概是感覺到了周朦朧眼底的冰涼之意，昱親王妃的語氣稍有緩和。

“這是關乎我們王府立足和傳承的大事，相信若是你祖母站在我同樣的立場，也會這樣選擇的。對你們大姑奶奶不公平，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若是可以，我倒是情願當初沒有這樁親事。相信你們祖母也是這麼想的。”

“那……那大姑奶奶怎麼辦？”周朦朧下意識的問道，帶著一點憐憫。沒有子嗣，沒有丈夫?qū)檺郏瑳]有婆家尊重，沒有孃家倚靠，戚廷嵐似乎是要全部佔全了。

明明是纔剛過二十的如花年齡，後半輩子卻似乎是已經(jīng)埋進了黃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