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朦朧也愁的很。待明日,朦朧就著人去打聽打聽新來的千戶大人,看可有什么辦法的。不過,這樣一來,這個月的家用銀子撥過了就不說了,冬月和臘月的,恐怕父親和五叔就得擔待著點兒的,能糊過日常嚼用,其他的,朦朧怕是沒辦法了。”
“咳咳,”周世錦臉上有些尷尬,女兒還沒出嫁,就靠女兒張羅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了,“這個為父曉得,這幾個月為父就不買書畫了,嗯,你母親那,我一會兒回去也知會她一聲,少做點衣裳少打首飾的……”
周世釗聽得老三表態(tài),張張嘴,只得不情愿的說道,“朦朧你該忙就忙去,五叔這邊也曉得,曉得,自會讓你五嬸節(jié)儉點的……”他說著話,腦子里的算盤已經(jīng)打到了吳氏頭上,朦朧這邊有債務的大帽子壓著,親老子也得低頭,他還有婆娘啊,吳氏可是和大姐開了個布莊的,也就兩個月,讓吳氏拿出點銀子來也糊的過去。
“那既然父親和五叔如此通情達理,朦朧心里自是感激不盡的。如若沒事,朦朧這就退下了。”周朦朧起身福了福,一點當家的氣勢也無,全然是個弱女子的乖巧模樣。
“好,好,你下去吧。”周世錦看著女兒單薄的身影,也不忍心說的太多。若是朦朧是兒子就好了,庶子管管外務就理所應當,妻子也不會太多計較的,女兒家,到底也是難為她了。
出門見青黛和紫蘇在廊下臉上滿是忐忑,周朦朧心里倒是一陣暖意涌出,親生父親,竟然不如兩個婢女來的親熱。見主子出來,臉色尚好,倆丫頭俱是松了口氣,由于身在福壽堂,倒也都忍得住不多問什么,只跟在周朦朧身后,緩步往回走。
“姑娘回來了,周青家的來了,等著見姑娘呢。”守門的梁婆子笑呵呵行禮,她年歲不大,甚是精干,心思也活泛的很,回回主子若是穿著男裝,她就喊公子,穿著女裝,她就叫姑娘。
周朦朧笑瞇瞇點點頭,紫蘇已經(jīng)忍不住叫起來,“蓮房姐姐來了,多長時間沒見著了……”
蓮房是她以前貼身的婢女,比她還年長幾歲。以周朦朧的年紀,換了旁的女子,嫁人的都有,所以前幾年周家要打發(fā)一批到了年紀的婢女,蓮房也在內(nèi),周朦朧就悄悄把蓮房嫁了出去,連帶賣身契也還給了她。青黛和紫蘇往日在蓮房面前都只是小丫頭,都是被蓮房調(diào)教大的,所以一聽她來了,就親熱的很。
青黛白了紫蘇一眼,“都嫁了人了,你怎么還那樣喊。該叫周青家的。”
“這不是改不過來么,叫蓮房姐姐多少年都叫慣了……”
周朦朧搖搖頭,不理這倆丫頭斗嘴,徑自朝倒座茶水房里去,往常蓮房回來,都是在往日當差的茶水房里等她。
“姑娘回來了。”茶水房里拿著扇子輕輕扇著爐火的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子,見周朦朧進來,忙垂下扇面,福了個禮。
“客氣什么,坐下說話來。還真讓你燒茶來了,郁金跑哪去了,真是討打。”周朦朧隨意的擺擺手,假意作嗔。若不是蓮房不是著婢女服侍,倒是個燒茶丫頭的樣子。
蓮房輕聲笑起來,“我讓郁金出去了,左右也無事,許久不曾給姑娘燒茶了,做這一回也是奴婢的福氣。”
“都出去幾年了,怎的還是改不了口。”周朦朧白她一眼,起身看看屋外,青黛正和紫蘇在月色下給廊下的花盆澆水,旁的小丫頭見大丫頭在院子里,都躲回了各自房里,正好方便她們主仆在茶房說說話的。
蓮房見周朦朧掩了門又坐回來,毫不在意的撫撫耳畔碎發(fā),“這有啥打緊的,出去了與周家沒什么關(guān)系了,那也還是姑娘的奴婢。”
周朦朧鼓鼓腮幫子,遂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白白浪費口舌,蓮房什么都聽她的,卻在這方面回回執(zhí)拗的很。
“今年酒樓怎么樣?生意可還順遂?”周朦朧問道,蓮房嫁的是個以前周記鋪子里一個小學徒,家境貧寒,但是樸實本分,后來周朦朧拿了自己的私房銀子,讓周青擺了一年多的餛飩攤子,生意不錯,后來又讓他盤了個兩層鋪面經(jīng)營一家小酒樓,生意也順順當當?shù)摹?
“挺好的,比去年還賺的多一點。”蓮房說起生意臉上就喜笑顏開,嫁了本分人家,姑娘拿的錢教他們做生意,還讓他們占了二成股份,蓮房這幾年的日子是越發(fā)殷實起來。
“那就好。”周朦朧點點頭,“衛(wèi)所那邊,周青怎么說?”她走之前,專門讓周青幫忙盯著衛(wèi)所的事情,周翠銀沒那個本事截胡,但是她也怕這好生意被旁人惦記上。
蓮房今兒就是為了這事兒來的,當即快言快語,“周青說,倒是沒落到旁人手里。不過,姑娘再去談怕是不容易了。徐大人調(diào)職都已經(jīng)走了,碰巧那時候姑娘不在,新來的千戶大人也壓著這冬衣冬被的事兒不發(fā)話,好幾家托人去跟千戶大人問問路子的,都牽不到線。說是千戶大人性子冷,尋常老爺請吃酒都不應,也不好花街柳巷的。”
周朦朧點點頭。卻是說起另外一樁事來,“你們酒樓隔壁那筆墨鋪子,去年生意不怎么樣,東家家里又接二連三的出事,老的摔傷小的生病,這到年底了,讓周青盯著點,若是能盤下來就盤下來,酒樓可以再做大一點兒。”
蓮房點頭,“還是姑娘想的周到,那鋪子連著三日都沒開門做生意呢,奴婢記著,回去就跟當家的說。”
“衛(wèi)所那邊,叫你當家的就不用盯著了,我明兒親自去一趟的。”周朦朧吩咐道,再難啃的骨頭她也得去啃啃,雖然之前跟父親和五叔說的家里的窘迫情況并不是實情,但是若是白白跑了這樁生意,那也怪可惜的。
“誒,好。衛(wèi)所都是些粗莽漢子,姑娘可得帶著前胡去。”蓮房眼神有些擔憂的看看面前比自己小幾歲的主子,曾幾何時,若不是偶爾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她都不會覺得這就是那個她陪著玩大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