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生氣呢。我原本以為,你大哥再也不會回來了。”段氏輕柔的聲音漸漸冰冷,“嵐兒,你還是太小了,好多事都急不得。怕什么?有娘在呢,他們也不過是回尚京看望快死的康安侯罷了,總歸要回去的。所以,現在最緊要的,不是去爭一時的長短,而把你父親推到他們的面前去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娘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戚廷嵐抬起頭,迷霧般的眼睛愣愣的看著面容陌生的娘親。
段氏這時候卻是笑了,手輕輕的撫上戚廷嵐姣好的面容,“你不明白也沒關系。你只記著,越是你大哥大嫂在,你越是要得你父親的歡心。你看昨日那樣,咱們一個個受氣委屈,你父親卻在生我們的氣,那最高興的,不就是你大哥和那個周氏了?”
戚廷嵐眨眨眼睛,好似母親這樣說,她就有些明白了。“嗯,我聽娘親的。”
這才是她心目中的女兒,段氏如釋重負般欣慰的嘆了口氣,“記住,切莫再跟你父親和祖母置氣了。讓你大哥大嫂看著你是多么的得父親祖母寵愛,那才能讓他們不稱心。”
“嗯,女兒明白了。父親吃飯了沒?我們一起去陪父親吃飯吧,我……我跟父親道歉好了。”說起道歉,戚廷嵐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她想著最終目的是要讓大哥和周氏不順心,她覺得再不甘心也得硬著頭皮去做了。
“侯爺出去還沒回來么?”段氏這才想起一早就出去的戚義安,他身上有個爵位,卻多是無所事事,早晨去園子里走走也是常事,段氏隨意的問向她的貼身婢女舜華。
舜華張張嘴,提心吊膽的小聲說道,“回稟夫人,侯爺……侯爺早起后去了祠堂那邊兒……”
段氏剛剛柔和下來的眼神瞬間冰冷,戚廷嵐卻是立馬撅嘴,“哼!父親就是偏心!我才不要跟他道歉!”
“嵐兒!”段氏拉長了聲音輕斥道,“剛剛娘親說什么你都忘記了?!越是生氣,越要去努力奪得你父親祖母的寵愛!再怎么惱恨你大哥大嫂,也不要在你父親祖母面前再生事端,而且還要跟那周氏親熱點兒,才能把你祖母的心扭轉過來,不然你祖母真是要把什么好東西都偷偷塞給周氏了!”
“啊?”戚廷嵐柳眉倒豎,“祖母給什么好東西周氏了?祖母太偏心了吧?!”
本來段氏不想告訴戚廷嵐的,此時卻想說出來讓女兒醒醒腦子,就把昨日得來的消息,嚴氏送了周朦朧一個描金長匣,里面都是些什么東西,一一說來。最后還補上一句,“所以說,你真是要好好籠絡籠絡你父親和祖母的心,切莫讓他們被那周氏哄騙了去。”
“哼!小門小戶的女子,真是走了什么運道,竟然攀附上我們侯府了!”戚廷嵐眼珠子閃過一絲惡毒,“娘親,不如我們想辦法讓大哥休了那討厭的周氏,怎么樣?”戚廷嵐真是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主意興奮到了,黯淡的眼睛閃亮亮的。
段氏忍不住搖搖頭,食指輕點戚廷嵐的鼻尖,“所以說你是個傻丫頭了!好端端的休了周氏,我們有什么好處不成?”
“那當然了!”戚廷嵐疑惑不已,這么好的主意,母親怎么會反對呢,“休了她,從此休想進得我們侯府的門來!”
段氏嘆了口氣,女兒到底是年紀小,想的不夠長遠,“嵐兒,你錯了。若休了周氏,不說你父親了,你祖母少不得要給你大哥再娶個大嫂進來。這些年你祖母可沒少相看姑娘家,只是礙于你大哥一直不回尚京,外面也知道你大哥不得你父親寵愛,這事兒也沒個結果。”
“現在你大哥回來了,若是沒了這小門小戶的周氏,你祖母順勢給你大哥找個名門望族之女,那你大哥豈不是如虎添翼?周氏再會哄人有什么用,她娘家可給你大哥出不了一點力的。不然,你以為我當年費心費力非要給你二哥娶了潘氏進來干什么?”說起兒媳婦潘氏,段氏毫不掩飾鄙夷神色。
潘氏出自世家潘家,潘家在尚京,如今可不是區區南山侯府能比擬的,潘氏家族龐大團結,族人中屢出進士,潘氏雖然只是潘家旁支,卻是因為父母俱亡,從小養在潘太夫人膝下,和潘家的嫡支算得上特別親近。這也是朦朧回來那日,為何戚廷嶠會陪潘氏回娘家的原因。
若是娘家不中用,婆家哪里會給面子讓你三不四時往娘家跑的。
“啊?哦。”戚廷嵐雖然聽懂了段氏的道理,卻還是覺得悻悻然。
戚廷岳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提起了今日的日程,“祖母,我打算帶朦朧一起去康安侯府看看去。”
“嗯,該去看看子瑜那孩子。”老人最是見不得晚輩受病痛磨難的,嚴氏也一樣,說起來就頻頻嘆氣,“子瑜小時候就是個福薄的,還以為這些年在軍中捶打結實了呢,這怪病真是說來就來,你們去吧,趁早去,看病人過了午可不吉利。”
想想嚴氏又補了一句,“也不急著今天,看你們得空了,讓你二弟妹,陪著朦朧去族人親戚家走一圈兒,進了我們戚家門,就是我戚家婦了,該讓親戚里道的認認人。”
周朦朧聞言有些羞澀的點頭,“祖母說的是。”
戚義安隨他們一道出的廣玉山房,分道而走的時候,戚義安關切的問道,“你們去康安侯府,要帶的東西可都準備過了?若是沒有,去帳房找金總管,藥材禮品都從庫房里拿好了。”這本該是侯府主母關心的問題,這時候,戚義安自然知道去走段氏那里不過是徒增不愉快,就把自己的人告訴戚廷岳。
“不用了。”這回用不著周朦朧接腔,戚廷岳開口也沒那么生硬,“我們從瀝州來的時候,已經準備好帶回來了,就不給父親添麻煩了,再說,小侯爺也不計較這些。”
望著兒子兒媳走遠,戚義安只覺得心里悶悶的。有些欣慰,又有些慚愧。他好似這兩天才發現長子也是需要他關懷指點的,只是,好似長子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