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珉緊緊地抱著平阮兒,這一刻,他能夠做到,就是盡全力護住她。
下墜的過程很快,卻又似乎很慢,時間在這一刻放緩,讓他足夠看清那熟悉眉眼之間流溢出來的慌‘亂’與關切。
他親自見證了這眉眼與面容的成長,從青澀到嬌‘豔’,再到如今的淡然成熟。然而,也許過了今天,過了這今夜,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脣’一開一闔,然而他卻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麼。就連先前的對話,也是他根據她的‘性’子回的話,老天已經剝奪了他聽她聲音的權力,很快也將收回他凝望她的權力。
思緒翩躚,這一刻彷彿一個世紀之漫長,卻其實不過一眨眼光景。
“猴子!”平阮兒大叫著,心中極度恐慌。他的手臂如鐵鉗一般挾制她的腰,讓她根本無法動彈,更遑論調整兩人的位置,而他專注的眼神,如狂暴的龍捲風,四周帶著撼天動地的力量,正中心卻是無瀾的平靜,彷彿要盡他生命的最後一搏,不惜一切護她周全,又似要將她緊緊銘刻在心裡面,與她安寧。
“猴子!不可以!不可以!”她瘋狂地吼叫道,眼淚在這一刻也奔涌而出。
她不要猴子死,她不要自己的生辰再次變成親人的忌日,這樣結果,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
冰涼的眼淚打在猴子的臉上,他突然‘抽’回思緒,看到的便是她少見的脆弱。
他輕輕地勾起‘脣’角,想要安慰她,習慣‘性’地擡手就要爲她擦眼淚,然而就是這麼一鬆,平阮兒當即一個用力翻轉,眼神萬分兇惡地瞪了他一眼,彷彿要將他吃掉一般,臉上淚痕猶在,但表情剎那已經更換。
電光火石之間,蘇珉登時反應過來。
是呀,還不能放棄。
這樣的犧牲,她又怎會接受。這樣的犧牲,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而且掉下去,即便護她不受傷,面對成千上萬的紫琉國士兵,她的困境還是沒有解決,自己得撐下去。
所有想法也不過是一個眼神‘交’換的時間,他們的默契,已無須多言。
兩人在空中側身,離地面僅剩一丈不到的距離!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大力,在空中一個翻身扭轉,伸‘腿’一蹬,一腳就蹬在幾名紫琉國士兵的‘胸’口上,隨即在反作用力與下墜之勢兩相作用下,身體就不受控制地砸了出去,橫向壓倒了一排士兵,隨即貼著地面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了下來。
“唔……”平阮兒悶哼一聲,即便有好幾個士兵做了‘肉’墊,然而這下衝之力仍不可小覷,何況這些士兵的盔甲都堅硬如鐵,她的背直接挫上去,又怎會好受,不過好歹小命是暫時保住了。
她急忙拿開蘇珉的手,一個翻身單膝跪在他身旁,迅速替他點‘穴’止血,焦急問道:“猴子,你怎樣!有沒有事?”
蘇珉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已是失血過多。他剛想回答平阮兒的話,誰知剛一開口‘脣’角就迅速溢出一抹鮮紅,蜿蜒的血線在蒼白膚‘色’上更顯刺目。
“你不可以死!本帥命令你,絕對不可以死!你要是死了,無論是你的忌日還是清明,我都絕對不會給你上墳的!因爲,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平阮兒惡狠狠地說道,然而止不住顫抖的手指卻泄‘露’了她的心緒,她又何嘗不是‘色’厲內荏?又何嘗不是在害怕,在恐懼,在擔憂……
蘇珉好笑地看著她,‘脣’角帶著寬懷包容的淺笑,手臂彎曲,手肘撐地,竟然強自撐起身體來。
“猴子……”驚奇、震撼、難以置信、感動、欣喜……百感‘交’集,無以言說。
這一刻,平阮兒只不過一個弱‘女’子,一個極度害怕失去親人的‘女’子而已。她本來伸手意‘欲’攙扶他,卻被他輕輕伸手,推開了。
只見他艱難側轉身體,膝蓋點地,手握長鳴劍跪在地上,如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塑一般。墨‘色’長髮沾染灰塵血腥,凌‘亂’地散落在臉前,從縫隙中透出一雙凌厲銳利的眸子來。
冷厲的目光讓四周剛剛反應過來的將他們包圍起來的紫琉國士兵都駭住了。
氣氛變得冷厲低沉。
火光下,衆人看清了他身前的大攤血跡,更看清了這二人的狼狽模樣。分明就是兩個拖著口氣不願意咽的人,分明就是早就該去閻羅殿報道的人,爲何此刻卻好似宣判死亡的死神,看向他們的眼神就好似就像在看死人?
那是怎樣一種氣勢?
狂妄?狂狷?霸道?凌厲?強悍?無堅不摧?萬物不可擋!
他藉著長鳴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艱難,卻又那麼堅定、執著。然後漸漸地直起了鋼鐵般堅‘挺’不倒的身軀,豎起巍巍如大山的屏障,緩緩擡劍,將最銳利的劍鋒指向了敵人,無形中將平阮兒護在了身後。
這,就是他的宣戰。
任何人,除非直面他的劍鋒,踏過他的屍身,否則,絕對不要妄想傷害平阮兒一分一毫!
絕對不能!
然而他身後的平阮兒,又怎會讓他一人孤身奮戰。
他沒有放棄,沒有拋下她一人,她已經很開心很高興了,所以——
“猴子,該我來。”
該我來保護你,換我來保護你。
她踏出一步,堅定地說道,殘月寶刀在這一瞬折‘射’出耀耀火光,如同一抹殷紅的血。
蘇珉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因爲連日奔勞,她的臉已經瘦得一點‘肉’都沒有,顴骨凸出,下巴尖瘦,眼愈發顯得大,以至於側臉線條愈發冷硬分明。這樣的她,如同出鞘的殘月寶刀,鋒利,不出則已,一出必飲血而歸!
他不知她說了什麼,卻可以從她堅定的氣勢中感覺到。十多年的相伴,朝夕相對,同飲同食,如何能不知?
“一起,戰!”他回道。
“戰!”她欣然答應。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已經徹底惹怒了紫琉國的士兵,而且這樣大言不慚宣戰,簡直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雖然兩人突然從天上掉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是到了現在,這些士兵完全已經回過神來了。看著蘇珉身上的赤焰國盔甲,又聽見平阮兒先前焦急時的‘女’子聲音,再笨的人,只怕都已經明白二人身份。
“上!”一聲令下,包圍圈立即縮小,無數戈矛頓時朝二人刺來!
銀光大盛,嗜血寒咧!
平阮兒側身‘挺’入,手臂橫揮,一曲,竟然一把夾住數十柄長矛,身形一扭,另一手半握成拳,夾著殘月就朝被自己夾住不能再揮動的長矛中斷劈去!
殘月乃當世神兵利器,這一刻優勢盡顯,所過之處,長矛斷折,無一倖免!平阮兒身子一扭,腳下橫掃,直接將斷裂之後掉落在地上的矛頭踢起彈起,徑直朝四周的士兵‘射’去!
銀白‘色’冷芒破空而出,士兵們急忙躲閃!噗嗤,利刃入‘肉’的聲音此起彼伏,讓人頭皮發緊。而還在慶幸自己躲過的士兵下一刻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死神何時降臨。
矛頭破空刺來,其後蘇珉緊緊配合平阮兒攻勢,手腕一抖,長鳴劍揮舞出清輝冷芒,身形微動,劈、砍、劃、刺、揮!眨眼就斬斷卸下無數矛頭,割斷無數人咽喉,刺穿無數人心臟!霎時間血灑黃沙,浸染塵土!
只是這血,已經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身上的傷口淌出的。
不過,只能戰!
不戰,即死。
強大的意志支持著他‘挺’立不倒,如蛟龍穿梭於敵人間,奮力殺敵,恍若不死戰神。
而這頭,平阮兒已經奪下了一桿稱手長槍,槍頭一劃,直指厚土大地,迸發出無盡威勢。
身形猛然如電出擊,長槍霍然吐出,槍頭銀光耀眼,轉瞬如驚雷閃電奔襲至身前,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就刺入其喉嚨。咔擦一聲,平阮兒用力一扭,力度由手腕順著手指、槍柄、槍身直直傳至槍頭,立即扭斷了對方的喉嚨!
鮮血迸‘射’噴灑,染紅槍頭紅纓!
平阮兒如一隻白鶴,長槍在她手中如臂指使,所指之處,皆血濺三尺,流淌成河!她隱隱護住蘇珉之前,不斷出槍替他挑掉意‘欲’上前與他對戰的士兵,將後背放心地留給了他。
只是,她明顯地感到身後蘇珉身軀的顫抖,她知道,那是因爲蘇珉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
果不其然,正當她對戰‘激’烈之時,後面的人終於扛不住倒了下去。
“猴子!”
砰砰砰砰砰砰!
在他們對戰‘激’烈之時,前方也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大響,同時明顯地感覺到了腳底下的土地顫了顫,甚至還有不少山石從兩側的懸崖壁上滾落下來。
砰砰砰砰!
又是一陣響動,然而卻近在眼前,巨大的石頭從頭而降,砰地砸在地上,將來不及躲避的士兵砸成了‘肉’泥,深深地嵌入了土坑中!
不用想,不遠處的關‘門’口,兩軍‘交’戰的戰況絕對不比他們這兒輕鬆。歷來攻城戰就是最殘忍、最暴力、最血腥的,雖然倒馬關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但是還是難免一場苦戰。
無數火箭點亮蒼穹,飛‘射’而來!如飛蝗,如蜜蜂!帶著吞滅一切的氣勢!
雷火炮、拋石機、連發弩……呼喊聲震天,戰鬥正式打響。從偷襲儼然演變成正面‘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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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更晚了!
兩天沒回來,今天回來才發現,好多舊章節都涉及敏感詞彙需要重修……
表示無力吐槽。很多敏感詞彙都讓人……汗顏。
不過小意還是要配合工作,接下來要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