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臉陰沉,楚軻卻心情奇好,伸手摩挲著下巴說道:“想要盒子也並非不可,若是阮兒著女裝,軻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平阮兒瞳孔立即睜大,隨即倏地緊縮,眼睛微瞇,裡面透出危險的光芒。她基本上已經可以判斷出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了,只是楚軻這話,是單純的好奇,還是想拿她與那兩兄弟的糾葛做文章?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楚軻淡淡地說道。
這人是會讀心術嗎,竟然連別人心裡在想什麼都一清二楚!平阮兒再次感到危險,不願再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而說道:“楚大人可別忘了自己應承的事,話已至此,本將軍便在府中恭候楚大人的好消息了!”
楚軻勾脣,哂笑道:“目前將軍還是韜光養晦的好,難得偷閒,不妨好好享受夏日時光,依我看,怎麼也得等到芒種時節。”
“嗯。”平阮兒應了一聲,略微蹙眉。除了綠蘿國或者紫琉國挑起紛爭,她再無其他機會重掌兵權。不過,這怎麼也得像楚軻說的一樣,得等。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府中呆久了,這身皮真的好癢!再這麼下去,她很懷疑自己是否會發黴!
楚軻見她鬱郁不快,不由得好笑,打趣道:“若阮兒實在迫不及待想要來豐臺大營與軻朝夕相對,軻倒是有一策獻上。”
“有屁快放!”平阮兒知道這人向來喜歡討些口頭便宜,也懶得與他計較。雖然肉麻一些,但比起被他惡寒而言,自由纔是重中之重!何況,她想念死那些小兵仔了!而且猴子也在豐臺大營!
“舍弟擅長藥理,易容更不在話下,只好委屈他了。”楚軻嘴上說委屈,眼中的笑意卻透著狐貍的精明。
平阮兒不由得腹誹,這是什麼哥哥,竟然就這般把自己的親弟弟給賣了……其實她也想過讓精通變裝、並且深知自己脾性的小六在府中假扮自己,來一招偷樑換柱,不過這樣就相當於將小六束縛在了府中,而她手上一大堆事情亟待精魂衛去完成,自然不能因小失大,做這等殺雞取卵的蠢事。何況,那時她和楚軻還不知是敵是友,怎可貿然前往豐臺大營,陷自己於危險之境?不過現下既然楚軻自己提出來了,她當然樂見其成。
“那就有勞楚兄安排了!”平阮兒樂道。
楚軻微微一笑,隨即話鋒一轉:“對了,這刀你可想好名字了?”
平阮兒搖頭,想名字費心勞力,她纔不幹這種事。當初那個大碗隊可沒少被笑話,她和猴子不就是嚮往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俠生活,才這樣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嘛,而且又容易記憶,叫著又順口,多方便。何況就是一個名字而已,她也沒太在意,誰知道竟然惹得那些愛嚼舌根、眼紅嫉妒騎隊的人嘲笑。所以後來她只好放棄自己大俗大雅的目標,給騎隊換了“飛羽”這個名字,取意爲:快蹄如飛、輕若翎羽。
思及這段往事,平阮兒不由得輕笑出聲,那時年少氣盛、任性妄爲,哪懂人心傾軋、人性黑暗?
楚軻見她笑容,心神不由得一震。那笑容裡三分輕嘲、三分蒼涼、剩下的四分卻是三分清明一份快意,這樣複雜的笑容,綻放在她臉上,卻一點兒也不相沖,而是讓她整個人透出一種歷經風雨後的睿智練達與沉穩靈透。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子藏得很深,不下於自己。
隨即他微微一笑,指著桌上的圖紙對平阮兒說道:“形如雁羽,輕若鴻毛,不如——叫雁翎如何?”
“雁翎刀?”平阮兒眼珠子轉了一圈,喃喃道:“飛羽騎,雁翎刀,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輕描淡寫間便將這今後將在歷史上掀起驚濤駭浪的名刀命名了。這一日,雁翎刀圖樣問世,在武器史上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夜密談,多年後也被寫成各種野史,供世人揣測,原本立場敵對的兩人竟然攜手同盟,從此開啓了赤焰國一段風雲,最終,譜寫出一首烈火長歌!
是夜,楚軻並沒有連夜趕回豐臺大營,而是回了楚府。他輕功卓絕,深夜潛入府中自是無人知曉,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徑自去了書房。
輕拂衣袖,書房便瞬間亮堂起來。
他徑直走向書架,然後將那個沉香盒子取下。突然,他手一頓,眉頭微皺,沉聲道:“有人動過?”隨即他閉目凝神感受了一番,淡淡說道:“是三弟。”
遠在軍營的楚筠突然打了個噴嚏,喃喃道:“壞了,誰在念叨我?不會是二哥發現我動了他的東西了吧?”
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啪”的一聲,墨汁掉在紙上洇開來,這纔回過神來,“早晚都會被發現的,還想這個幹嘛!幹活幹活!”心裡卻還是有幾分忐忑不安。
“啪!”的一聲,卻是楚軻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墊著明黃色的絹布,絹布上,躺著一卷畫軸。
楚軻小心翼翼地將畫軸取了出來,玉指輕輕一挑,綢帶綁著的結便開了,隨後他慢慢滾動拉開畫卷。
畫上首先出現的是一大片紅如烈火、豔麗似血的映山紅,層層疊疊、燦爛絢麗,恍若雲蒸霞蔚。映山紅長在山石下,而山石壁上,則爬滿了綠意盎然的爬山虎。黝黑的峭壁,紅豔的花朵,翠綠欲滴的嫩葉,強烈的色彩對比衝擊著人的眼。最重要的是,崖壁頂上是一座凸出來的亭子,硃紅欄桿旁撐著一絕代佳人。佳人探出半個身子,正朝著前方興高采烈地揮舞著雙手,呼喚著作畫之人,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喜。明眸善睞,顧盼生姿,眉眼間全是飛揚神采。
畫裡嬌俏可人的女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今時今日神情冷淡、性格孤傲的女將軍——平阮兒。
從張揚活潑的妙齡少女到如今人人畏懼的女殺神,這個女子,走過了怎樣的路?楚軻不由得思索。那日打開盒子時看到畫時,他便被深深的震驚到了,同時對這個女子的興趣也更濃了。很顯然,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這故事還牽動著赤焰國的兩大風雲人物——皇帝皇甫勳、已故璋王皇甫璋。
起先僅是好奇與感興趣,而她託三弟送去圖紙,他也還在審視。直到今日,今日方纔意識到,有生之年,遇到這樣一個對手,這樣一個令自己感興趣的對手,還真是一件快事。而且還是一個能與自己比肩的女子,一個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子,既如此,他又怎能讓她輕易溜走?
看著這幅畫,他心裡突然涌出一絲酸味。嫉妒曾有一個人見證過她的甘甜美好,嫉妒那最繁盛美好的年月裡自己不曾得以陪伴。不過,更多的卻是感激,感激這作畫的人曾經帶給她一段快樂歲月,讓她苦澀人生裡多一抹甘甜愉悅。
他緩緩將畫收起,總有一日,他會親手爲她重畫一幅。她的笑顏、她的身姿、她的風華,將徹徹底底只屬於他紅軻一人!至於這幅畫,便由他這個未來的夫君代爲收藏好了。
一彎明月入窗來,照見了誰的綺麗情思?
平阮兒怔怔地盯著紙上的“紅軻”二字,鐵畫銀鉤、俊秀飄逸,一如那人。說不清心底什麼感覺,似甜蜜、似懼怕、似迷茫……突然覺得自己好似一朵浮萍,沉浮中找不到前路,不知那水中細碎流轉的可是一直尋覓的陽光?抑或是,幻象?
今夜,註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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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的,雁翎刀的確是我國極其著名的一種刀,不過現在它穿越了~穿到我們的傲洲大陸,成爲小阮兒的作品~有興趣的親可以去百度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