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勳的禁衛軍已經圍了侯府,你們還要在這自相殘殺麼!”平阮兒冷然道。
一句話頓時令在場諸人停下動作,目光同時聚集到她身上。
精魂衛之所以停下,不僅是因爲這句話的含義,不僅是因爲她出刀的有力威懾,更是因爲她身後的暗衛刀下挾制的正是燕文信!
“衛主!”小六急忙喊道,眉目間滿是難以置信,夾雜著焦急與憤怒。萬萬沒想到,衛主竟然會落在尚且有著身子的平阮兒手中!
“咻”彎刀急速如電,猛地擦過小六的臉頰,徑直朝後飛去!
“哧!”利刃入肉的聲音,在這剎那詭異的寂靜中顯得分外突出。
卻見小六身後一位魂衛手中還拿著奇巧暗器,所指方向,正是平阮兒所在!而此刻,殘月如一道鉤子,鋒利而尖細的刀尖深深『插』入魂衛眉心,刀身豎立,刀柄立起衝著暗衛的髮髻,整柄彎刀散發出嗜血駭人的神兵氣息,如生長在魂衛眉心上一般。
氣氛,在這一刻極度繃緊。
有鮮血自刀尖下的眉心處流淌出來,猩紅醒目的血緩緩直淌而下,成一線,一直到鼻樑處才分成兩條,順著臉上的八字凹痕將臉分割成難看而駭人的三部分。?? 第一女將軍63
看來方纔這位精魂衛是想趁小六出聲吸引住平阮兒的機會對平阮兒暗下殺手,卻反而被平阮兒一刀了結了『性』命。
“砰。”
一聲大響,偷襲不成反而送命的精魂衛屍身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正中眉心,一刀斃命,這讓小六想起了平阮兒當初處理蘇姨娘送去的簪纓子弟的相親圖的下場,想起了軍中那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射』中圖中人物眉心滿一百箭者,可直接面見將軍平阮兒!
今日親日見到她出手如此狠辣,如此血腥,方纔勾起了他記憶中對那個瘦削女子凌厲手段的回憶。
“敬告各位,千萬別妄動,否則,刀劍無眼,傷了咱們精魂衛的衛主可就不好了。”她輕輕地吹了吹手上還剩下的另一把彎刀,眼中迸『射』出的寒光令人畏懼!
目光掃過凌『亂』的祠堂,掃過被踢飛打散
的香灰以及滾落一地的供果,她臉『色』愈發沉鬱,若非靈牌無損,若非顧忌著這些人還有大用,她就不是殺一個這麼簡單了!
“千萬別動,誰動一下,本將軍就在你們衛主身上劃一下,如此簡單,誰不信儘管試試。”
她早就看出來了,寧小六唯燕文信馬首是瞻,所以精魂衛真正的掌控者必是燕文信無疑。
“你想怎樣?”小六面『色』冷冽,此刻也意識到,與她相對,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正因爲侯府突然被圍,祠堂又久久不見動靜,他這才帶人闖了進來,誰知竟然看到己方魂衛被放倒在地昏『迷』不醒,他心知衛主恐怕也著了她的道,於是立即與祠堂暗衛動起手來。
如今他極有理由懷疑,平阮兒與皇甫勳勾結成『奸』,故意將他們引來此處,爲的就是一網打盡!
“弄醒他。”平阮兒淡淡瞥了一眼身後昏『迷』的寧有意。
暗衛立即拔出一根銀針,紮在了寧有意的脖子上,不一會兒,便見寧有意悠悠醒轉過來。?? 第一女將軍63
“三公子,寧小六問我到底想怎樣,你說呢?”平阮兒含笑看著燕文信。
燕文信眼神還有些『迷』離,待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向她看去,問道:“遺詔呢?”
“遺詔?自然是在這裡。”她袖子一抖,便將遺詔順出遞到了燕文信眼前,明黃『色』晃花了一衆人的眼睛,然而那眼神中的熾熱終是被平阮兒略帶警告與冰涼的語氣澆熄,“只是,這遺詔未必能夠面世。”
“你方纔說的話,不算?”即便身爲人質,燕文信身上依然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銳利的眸子盯著平阮兒,如蒼鷹盯著獵物,彷彿手腳被縛的是平阮兒一般。
聽著二人言語,小六不由得有些懵,卻還是警惕地盯著,想著一旦有可趁之機,就要抓住時機將燕文信救出,反轉局勢!
比之身爲主角好似悠然閒話的二人,一衆精魂衛的神經都分外緊繃,而祠堂暗衛亦是十分緊張,守在門外的暗衛更是豎起耳朵朝著天空,聽著外邊的動靜。
“並非本將軍說的話不算,而是,你聽”
寂靜夜『色』中,盔甲摩挲、武器碰撞、人跑哼哧,以及咚咚咚整齊的跑步聲,彷彿
從天井灌進來一般,聲聲入耳,強烈地昭示著府外兵馬之多!
“呵呵,你當真以爲皇甫勳的聯絡網是吃素的嗎?不過是按兵不動、引君入甕罷了。帝京鬆散的模樣,不過是引我等上餌自投羅網!若將咱們全部『射』殺在這侯府之中,你燕家師出無名,必會爲世人唾棄,到時候,便是城頭血戰又如何,帝京城堅固無比,他手上又有十幾萬禁軍,真死磕到底,時日一長,厭戰的百姓與士兵會如何?”
會如何?
寧有意從軍這麼多年,自是明白這其中厲害。
百姓可不管誰當皇帝,他們要的只是有口飯吃。如今他燕家師出無名挑起戰火,時日一長,必會遭到百姓反抗,到時候,百姓不予以糧草支援都是小事,最要命的是,『逼』急了百姓極有可能第一個站起來武裝反抗他燕家!
“難道皇甫勳的士兵不是你引來的?”小六出聲,眼中幾欲噴火,在他心底,已經篤定就是平阮兒將皇甫勳的人馬引來,已經徹底地將她視作了皇甫勳的走狗。“枉費三殿下如此待你,你竟然如此……”
“住口!”卻是燕文信厲喝制止。
小六眼眶一紅,想到三殿下曾經待她的好,想到三殿下爲她喪生,想到三殿下臨死之際也不忘交待讓精魂衛奉她爲主……一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怒氣衝衝,這個女子,實在太不值得!
哪知,身爲當事人的平阮兒此刻卻不發一言,只緊緊地透過洞開的大門,盯著被天井『露』出的那片天空。
那天空映著紅『色』,如此瑰麗,如此絢爛。
她的眼不禁留下了眼淚。
發現他流淚的小六微微一怔,似意識到什麼,也朝平阮兒仰頭凝望的方向看去。這時候,整個祠堂中的人似乎都意識到外邊發生了什麼,同時朝外看去。
卻見天空中的紅『色』愈發濃豔,天幕雖然是深藍偏黑的顏『色』,卻依然可見滾滾濃煙,分明就是走水了!
“是故意縱火!禁軍放的!”其中一個暗衛喊道,隨即他轉頭看向平阮兒,那眸光中除了忠誠與敬畏之外,更有死死壓制的驚人憤怒!
他們的皇帝,他們的陛下,竟然火燒侯府!火燒赤焰國的忠誠之家!這實在太令人寒心!
脣角勾起嘲諷的笑,然而那笑卻森冷而寒涼,這一刻,平阮兒的臉上也不禁染上了幾許悽然與悲愴。深深地望了眼透紅的天,她閉上了眼,試圖將那眼淚『逼』回。
七年前,一場大火斷了她摯友『性』命,燒了她對人心的信任;七年後,又是一場火,焚了她赤誠忠心,斷了她對忠義的守護。
七年前,一場大火已然將二人過往情誼盡數焚盡,七年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卻仍不放過她這螻蟻,勢要將她小命也留在此地!
燒了一個璋王府還不夠!還要燒一座威遠侯府!
好一個冷酷帝王!好一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這一刻,她亦憤怒不甘!
擡頭看向頭頂墨汁飽滿,遒勁有力的“繼志堂”幾字,平阮兒突然覺得淒涼無比。
繼先祖之遺志。
她忠於家忠於國!繼承遺志赤膽忠心!可最後得到了什麼?
只見她一步一步,沉重而緩慢地走到了她平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無人走上前去攔她,每個人都忘記了動作,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一步步朝靈牌架子緩步走去。
她託著肚子,艱難而沉重地走去,每一步都似踩在了衆人的心上。杜鵑啼血猿哀鳴,都比不過此刻哀傷淒涼。
對著牌位,她眼裡的淚已經散盡,僅剩下一片空茫,那空茫是對自己平氏一族奉行多年的忠義的茫然,是對平氏拼盡『性』命保衛的家國的懷疑。
“我平氏一門,盡是,忠烈。”
忠烈二字似從喉間艱難吐出,艱澀無比,帶著令人皺眉揪心的苦意。
“文人出入朝堂鞠躬盡瘁,武者提槍握劍保衛疆土。自先祖平戰公以來,更是有無數平氏英雄男兒,戰死疆場,馬革裹屍。然今日,帝君無道,『逼』我忠臣良將火海葬身,連我百年府邸,百年榮耀都不放過,亦要一併抹殺。”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更帶著微微顫抖。這不是控訴,而是坦陳,卻字字泣血,令人聞之生悲。
“列祖列宗,平氏阮兒不孝,無法保住威遠侯府百年威名,亦無心再保!國恨更比家仇重,阮兒,自認爲從前做得很好,然今日,卻再不想
繼續奉行執行此祖訓。看我平氏如今落到何種地步?衆人想『逼』,虎狼環飼,最終亦不過付諸一場大火,化作灰燼。”
頓了頓,她終是道:“這場大火,便當作皇甫一族給咱平氏敬的最後一炷香罷。”
隨後,她突然轉過頭來,眼中『露』出如狼兇光,果決狠辣,凌厲無比,衝小六反問道:“便是我平阮兒願意奉上這條命成全他皇甫勳,難不成還蠢到連我孩子的命也一併獻上麼!”
這話,明顯是對先前小六對她與皇甫勳勾結成『奸』的懷疑與指責的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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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在努力碼字,愛你們!話說小意今天咆哮了幾聲雨就真心停了,哈哈,這時候只能弱弱地慶幸小意家不在河岸邊,臨縣整座縣城都撤離完了,要是小意也撤離,就木有網了……呃,這個重點抓得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