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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給我帶來了心儀的禮物,對嗎?她舉首戴目地看著他。他還是老樣子,一成不變。不過歷經了夕陽西下,此際華燈初上。
他卻寸陰若歲的樣子,他肯定又是氣喘吁吁滿城風雨地奔波著。大汗淋漓的衣裳出賣了他,他多么害怕稍有不慎她就遠走高飛了。
“唔,稍晚些,”他點點頭,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頭也不回地緊盯著門外沒有亮起燈管的走廊。
“你一定沒有吃飯吧?”他的肚子“咕嚕咕?!钡亟袉局?。他面如土色,饑腸轆轆。他沉默是金。這不像他。她吃過了蛋糕的一角,意猶未盡。準備空腹著靜候蛋糕的到來。
她從來對他有過如此好感,她的腦海里遍布了蛋糕的形象。是女生青睞的哆啦A夢、哆啦美,還是Hello kitty?抑或是男生心儀的super man、蝙蝠俠、蝙蝠俠呢?
她知道他言而有信。所以她體貼入微地把飯盒遞給了他。揭開了蓋子,荷包蛋、叉燒飯,清脆的萵筍整整齊齊地平鋪在盒飯的邊緣。香味撲鼻,他哪能無動于衷呢?
他勉為其難地接過。七分熟的荷包蛋不經夾,蛋黃就像煉奶滴落在了蓋飯。他卻差點端不穩。
“怎么了?”情緒化的小女生,怎么會對男孩子顯而易見的情緒視而不見呢?她絕未料到,他跌宕起伏的內心,宛如滑落煉獄。正經受著痛苦的煎熬。
當他興沖沖地拿著千載難逢的“紀梵?!?,欲走回她的病床前。他卻心頭一震,就像主心骨被抽去。他用指尖探索著戒指的紋路,細膩、精致,鑲上了一層金光燦燦。
就算是仿制品,這般九曲連環的雕塑也要大費周章吧?他照葫蘆畫瓢地往戒指咬了一口,換來了牙齒疼。他不懂辨別真偽,卻猛然心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就像踩了急剎車。
她,剛剛品嘗了蛋糕的滋味,仍然無法自拔的她,不會喜歡這枚紀梵希。任憑它多么光彩奪目。這種強烈的想法,猶如卡在脖頸上的魚刺。這份刺激,不由分說地占據著他的腦海。
她已經走遠了,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蹤。這不是價格的問題,也不是美觀的問題。他沉醉著搖頭晃腦的街機。一塊黑色的簾布下,紅色的搖桿,五彩的熒屏,讓他樂此不疲。
無獨有偶,街機的老板欣賞他在競技途中的鎮靜,把鑲著紅眼的“狼頭”毫不吝嗇地送給了他。
“八神庵的護身符,一般人求我也不賣的?!彼乓詾檎妫绔@至寶地戴在中指。至此,好運連連,不用再低聲下氣地游走在校園里。強如校霸,遍地機迷,對紀念品無不垂涎三尺。
他多么后悔,在入院的前晚沒有戴上。他悔不當初,鬼使神差地送給了張護士。蛋糕不過是過眼云煙,戴在八神庵手上的戒指如影隨形,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光庇護著你。
“沒,沒什么,”他畢竟是兩手空空的。蛋糕不過是借花獻佛的。要好的弟兄恰逢中午慶生,生性活潑的他豈能坐以待斃呢?
他丟了魂似的,迷迷糊糊走到了餅屋。店主正一絲不茍地涂抹著磚紅色的指甲油,亮堂堂的電燈管照耀得有如鍍金?!靶∨笥?,要買什么呢?”
他走近了廚柜。有壽星公、機器貓、孫大圣、小丸子……幾經周折,他還是點了平淡無奇的一款,不過是藍天白云。他亮出了紀梵希,若不是店主識貨,已經報警逮捕了。
“小朋友,你知道‘它’是什么嗎?”
他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他畢竟讀不出也走不出戒指里的迷宮。
“誰送你的呀?”
“姐姐,”他像是撒謊,又心安理得。她才是真正愛不釋手的人?!靶∨笥眩@樣吧。這些成品已經是隔夜的擺設了,不新鮮?;仡^我馬上叫人給你做好吃的,順帶快遞給你。你意下如何?”
他得知“壽星”正是吃壞了肚子,才一不留神躺床開刀。他點點頭,把醫院的住址寫在紙上。
他犯錯了嗎?他沒有,這是等價交換。紀梵希不是護身符,他想予以護身符給她隨身相伴?!袄穷^”肯定是絕無僅有。
時光仿佛在同他開玩笑。沉默寡言的二人對坐了整夜,慶生的蛋糕卻遲遲不到?;謴推谒乔屑砂疽沟?。她還是告訴了他好消息。
“我爸爸出差幾日,我不想勞煩媽媽照顧我。我等爸爸回來之后再走。你還有兩天的時間準備著替我踐行,嘻嘻?!?
他松了一口氣。他多么害怕蛋糕未到,家人已經提早接走了他。餅屋不守誠信,估計一夜無果。他欲回病房,卻聽到了風聲在沙沙作響。他下意識地看著窗戶,卻不聲不響。
他突然聽到了詭異的狼嗥,幾近震破了他的耳鼓。他冷不防地失聲尖叫,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你干嘛?”他默不作聲地逃離了。除了護士端盆踱步,醫院夜間將近鴉雀無聲。他卻聽到了迫切的腳步聲,隱瞞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真相。
他撒了謊,幸虧及早注入了疫苗才逃過一劫。其實面上的痛癢,是在高靜入獄的前夕……他離家出走、夜不歸宿,徑自一人游走在河邊撐起了魚竿,提著塑料桶一坐就是一宿。
狗吠聲不絕于耳,他原以為是聞香而來,隨手把塑料桶里巴掌大的羅非魚扔到身后。
他算錯了。兩條羅非魚沒有勾起它的食欲,一道黑影帶來了劇烈的強風。他回過神,卻為時已晚。他裸露的背脊傳來了火辣的痛楚,利齒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猛狗像是三天三夜沒有進食,通紅的瞳孔正怒視著他的眼睛。這不是狗,是狼。猛獸不由分說地讓他趴在地上,滴血的利齒嘗到了甜頭仍不過癮。開始對準了他的脖頸撕咬起來。
他不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他開始聯想起逢年過節被斬斷了脖子的雞、鴨、鵝,被無情的利刃切斷了動脈,然后往瓷碗里倒掛著滴血。他沒有好到哪里去。
在他萬分絕望之際,黑暗中忽然再度竄出了一道影子。與之幾乎一模一樣。他張慌失措,如果另一條野獸前來分一杯羹,那么他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只見黑暗中閃爍著刺眼的銀光。而電光火石之間,光線已經穿梭到了他的身邊。他在惶恐之中忽而感受到了滴在心口上的溫熱。這同樣是條獵犬,卻是截然不同的獵犬。
它是黑色的,更像是敏捷的猴子。他的利齒長在手上,殺傷力絲毫不弱于猛撲他的猛獸。他呼出了一口氣。是人,是個不同尋常的人。奇怪,自己是出現了幻聽么?
如果不是幻聽,那么這條惡毒的猛獸已經葬身在他的手起刀落上了才是呀?他的耳畔卻仍然充斥著猛獸的喊叫。是心有余悸帶來的幻象嗎?像是,又不像是。
他好不容易才緩緩的站起身,卻頓覺肌膚燥熱難忍。他摩挲著傷口,不止的熱辣。他茫然了,這不是幻聽!站起身仍有不止的狼嗥!是狼。他不解,為什么會有狼叫為什么會遇襲!
就像他不解為什么眼前的神秘人會劃開手臂,淋上尸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