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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就要出院了，是嗎？

雙手背負在腰上的小男孩靦腆地闖入了病房，然后戰戰兢兢地站在病床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一定悉心準備了一份離別的手信吧？

要不然，為什么青雉的面孔上流露著滿滿的依依不舍呢？他一定很聽話地接受治療吧？面上的紅斑隱約退去，沒有之前那么討人厭了。更像是博人一笑的小丑妝容。

是啊。高靜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看著小男孩，明明是他更年長，為什么她更像姐姐一樣包容著他的種種不是呢？她每每回想起他的想象力，他的創造力，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為什么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會使出降頭術這么歹毒的法子來報復勤勤懇懇的白衣天使呢？她不想理他了，唯恐養虺成蛇。

誰會留戀千篇一律的病房呢？多么濃烈的酒精味，都無法蓋過叢生的罪惡。這里最美的地方就是花園了吧？除了涼亭，涼風習習的河堤外，最大的期待是父親回到她身邊來。

那個會把她當成公主來寵幸的前世情人。她是幸運的，他入院比她稍遲。她已經接近了痊愈，他仍然得留院觀察。他心里的落差，就像是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家的校園及早放暑假。

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呀？他吞吞吐吐地嘟囔著，音色渾濁，仿佛全世界只有他聽到。

她卻笑逐顏開，你要替我賀喜嗎？我從來不過生日，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忙前忙后呢？有爸爸在的日子里，哪一天不是大喜之日呢？數不盡的驚喜琳瑯滿目，就像商店的櫥柜。

“我要成為你爸爸這樣的人，”倔強的小男孩斬釘截鐵、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為什么他字字璣珠的樣子，卻是那么的引人發笑呢？

如果她編織一個謊言，爸爸曾經無所不能地摘下了天上的星星。那么，你畢生的夙愿就是成為宇航員飛出外太空嗎？還是像神話故事里的主人公羽化成仙了呢？

畢竟你那么丑，是不會在天宮謀得一官半職的。要不然沙悟凈為什么去了流沙河，豬八戒奔往了高老莊呢？

“為什么？”她笑盈盈地看著他，他如沐春風。“我不相信你能像我爸爸一樣，”是啊，你那么兇，又那么調皮搗蛋。

為了讓你接受治療，還叫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摁倒，又買來了一袋拐棗。人家好心好意地替你打針，你倒偷來了紗布、血漿自制了一個奇丑無比、血淋淋的布偶來詛咒人家。

守護著我的爸爸，他是那么的溫文爾雅。不是嗎？我可是親眼所見你竊取了我的衣物，然后放在你的被子里啊。

“因為我好害怕這兒，醫生護士一天到晚就知道把我弄疼了。我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我。我家人巴不得把我放在這兒養大了就算了。我喜歡跟你在一塊，哪怕你不喜歡我。你就像個天使，你懂秀蘭·鄧波兒么？你就像她一樣……”

“瞎說，我才不是秀蘭·鄧波兒，我是外星人艾雪。”

她一早就猜透了他的小九九。他不是一個聰明人，身后的禮物肯定又是大白兔奶糖。她身子恢復好了，已經可以補充各種各樣的能量來彌補虛弱的體質了。

她忽然胃口大開，想吃小肥羊火鍋，想吃醬香牛肉。他慢慢地轉過身，甚至不敢看著她接過禮物的表情，她很驚訝，不是大白兔，也不是唾手可得的旺旺。而是蛋糕的一角。

鋪著白色的奶油，橘黃色的肉松，咖啡色的巧克力。還有切成薄薄的火龍果片、西瓜片、哈密瓜片。多久了？多久沒有這樣的胃口大開了呀，他就像變戲法似的輕而易舉就變出來。

這不過是蛋糕的一角吧？高靜喜出望外地接過這份驚喜。點滴注入血管里，只會讓人含著苦水。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了刀叉，小心翼翼地看著門縫，但愿沒有護士經過呀……

一口、兩口，她的嘴上涂滿了奶油，仍然意猶未盡地伸出了舌尖舔干凈它。

“那我就是外星人艾克。”高靜胃口大開的樣子，完全叫他出乎意料。她不再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而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不是嗎？她嘴角溢滿奶油的樣子，簡直可愛極了。

他興奮不已。還沒等她咽下肚，他馬上湊過她的耳畔，很不服氣的說道，“怎么樣？我履行承諾了吧？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何年何月，但是我能像你爸爸一樣！每一天都是賀喜的日子……”

她笑盈盈地捂著嘴，較真的小弟弟最可愛了。不是嗎？他喜歡上了自己，她不愿自欺欺人地告訴著自己。他的膝頭多出了兩道新傷，大汗淋漓的奔跑打濕了衣裳。

他定是為了自己，品嘗一口美味。才偷偷溜出了醫院，弄傷了自己。她決定編造一個謊言，今天是個不凡的日子。

“恭喜你，蒙對了啊。今天的確是我生日，”她學著他，從容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就像他說，想要成為父親那樣的男人。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高靜，不會吧？天底下會有這么不期而遇的巧合么？她說不定是信口開河哄騙自己罷了。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他還唯恐人家不稀罕自己長途跋涉換來的手信呢？眼見他扼腕抵掌，面紅耳赤，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激動，卻還假裝鎮靜沉著地看著她，看著這張精致靈秀的小臉。

“我今晚給你慶生，不見不散！”然后，他像是脫韁野馬，動如脫兔地“逃離”了。這是愛情的滋味嗎？是的呀，這張臉就像鑲嵌在皇冠的明珠，烙印在他的心間了呀。

全世界都是這張臉。天空的云彩勾勒出了這樣的棱角，地上的花草編織成了這樣的畫面。他前所未有地期待著夜幕降臨，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夜來香，不遺余力地綻放著。

也許是他的步伐太快，還是他的個子矮小。他剛剛與一個衣著白大褂的女護士擦身而過，她在聽電話，沒有吐出音色。窈窕纖細的身姿，蜻蜓點水的腳步，同樣像是一幅畫。

他聞到了花粉的氣味，盡管他意識到這不是花粉，而是香水。他鬼使神差地回頭，她已經站立在了走廊的中央，眺望著整座醫院。

“真巧呀，高先生，”她眉開眼笑的側面很美，猶如一輪月牙，被兩顆閃爍的星光點綴著。“我今晚正好有空，”

“嗯，沒有別的安排，”

“高先生，您真逗趣呀！我家有什么好玩的，真是。縱觀整座小城，都沒有好玩的去處。”

“喲，高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的菜式是魚腥草？還有辣味鴨架呢？”

此刻，她笑意盎然的樣子，就像是剛才高靜在病床里的笑容。他真厲害，沒有蛋糕，沒有碰面，一箭穿心地討到了她的芳心。

“既然高先生直言不諱，吃過最好吃的菜式是自己的手藝，我相信高先生不是信口雌黃的人啦！我家的住址你也已經知道啦，上次我們還在家門口擦身而過。我就不帶同事朋友回家了，不就是一頓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