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三成府內,除了淺野長政,四奉行全部到齊,在增田長盛將前田利長的計劃複述一遍後,石田三成沉默片刻,做出了三條部署:
第一,此後儘量避免和前田利長接觸,即便必須見面,也應當選擇秘密地點,以防被忍者探查;
第二,派遣親信入城保障少主和澱夫人安全;
第三,除淺野長政、長束正家,其餘奉行皆以巡視地方爲由,離開大阪,但是萬不能讓前田利長起疑。
石田三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極力避免攙和這趟渾水,在他看來,利長的計劃破綻百出,即便起事也很難成功,與其和他爭執(zhí),倒不如置身事外,隔岸觀火,待事發(fā)後再從長計議。
臘月二十五日,秀保再次命人放出風聲,說自己仍將由大和橋渡過平野川進入大阪,這一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引起了前田家臣橫山山城守長知的警覺,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前田利長近乎準備放棄此次刺殺秀保的計劃。
然而就在此時,佐藤信次恰到好處地將秀保準備改走平野口的消息告知了前田利長,利長大喜過望,給予信次黃金十枚作爲獎賞,並且連夜召見津田信成和土方雄久,告知二人計劃有變,命令土方雄久依舊埋伏於大和橋,而津田信成則轉道平野口以北設伏。
不論前田利長還是石田三成,都是對此事守口如瓶,可大阪城內的肅殺之氣還是愈來愈濃。時不時地有幾個低級家臣拖家?guī)Э谔与x這是非之地。大野治長也察覺到了這種情況,命令七手組加強巡視。一旦有人試圖攜家眷潛逃,必須緝拿歸案,並且每天都張貼安民告示,要求商鋪照常營業(yè),這種表面上的維持看上去緩解了氣氛,可人們心中的恐懼卻是進一步加深,就在惴惴不安中,大阪迎來了臘月二十七。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這一天,前田利長前往本丸拜謁豐臣秀賴和澱姬。由於暗殺秀保之風甚緊,不問世事的澱姬也多有耳聞,驚訝擔憂之餘,她也試圖趁此機會勸說前田利長放棄計劃。
本丸客廳內,前田利長於下首正襟危坐,稍等片刻。秀賴和澱姬方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姍姍來遲,於上席剛剛坐定,前田利長便發(fā)起了攻勢。
“少主和夫人最近身體可好?家父有病在身,行動不便,特命臣下前來探望。”前田利長寒暄道。
澱姬撫摸著一旁玩耍的豐臣秀賴,哀嘆道:“多謝大納言和少將關心。雖說太閣殯天已有五月,可妾身心中的結還是難以解開,好在有秀賴陪伴在身邊,才能勉強支撐到現(xiàn)在,哎。過一天是一天吧。”
“夫人可要多注意身體啊,您是少主的母親。而少主是天下的希望,因此,只有您康健安泰,臣等才能安心吶。”前田利長飽含深情地附和著,其實心中充滿了對澱姬的不屑和厭惡:“太閣剛剛殯天,就做出此等茍且之事,還在此自憐自艾,哼,真是恬不知恥!”
“多謝少將體恤,妾身定會照顧好秀賴的,哦,對了,妾身正好有件事想問問您,不知是否方便回答。”雖說是婦人,可澱姬向來沒啥心眼,直來直去,開門見山。
“夫人請說,臣定當知無不言。”前田利長怎會不知道澱姬心中所想,早就打好腹稿嚴陣以待了。
“有侍女告訴臣妾,說是最近城中風傳,有人想趁右府來大阪之機進行行刺,不知少將是否也聽過類似的消息?”澱姬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刺殺右府?這怎麼可能。”前田利長故作驚訝,連連擺手道:“右府乃是少主的後見,大和百萬石的大大名,誰有這個膽量敢對他不利?”
“您確實沒聽過?”
“確實沒有。”
“那妾身就放心了,看來是有人故意造謠,試圖擾亂這太平盛世呢。”
“造謠不造謠臣下尚不清楚,不過這天下卻還真是有些不太平。”前田利長話鋒一轉,終於步入正題了。
澱姬一時間轉不過彎,一臉茫然地追問道:“少將何出此言,難道何處發(fā)生戰(zhàn)亂了不成?”
“比戰(zhàn)亂嚴重多了,”前田利長說道:“太閣辛苦打下的基業(yè),興許馬上就要落入他人手中了。”
“他人?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謀反?!”澱姬開始有些惶恐了。
“夫人,聽說過曹操麼?”前田利長問道。
“聽太閣說過,貌似是漢朝的一個大權臣,把皇帝變成了傀儡…貌似是這樣。”
“夫人說的沒錯,不過您可知道,如今咱日本也出現(xiàn)了個曹操?”
“嗯,您的意思是有人要挾持天皇?!”澱姬又不是傻子,怎會不知道前田利長所指,不過是裝傻罷了。
“倒不是要挾天皇,而是要挾持少主和您啊!”前田利長“循循善誘”,看來真把澱姬當成無知婦人了。
“要挾秀賴?誰有這麼大膽子,少將,您一定要告訴我。”
“臣不敢說。”
“你快說,有妾身在,你只管放心。”
前田利長低下頭,故作顫顫巍巍,低聲回答道:“那人就是右府,他就是當世之曹操啊。”
“你胡說!”澱姬猛然怒吼道:“右府乃秀賴的叔叔,太閣的侄子,怎會幹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少將,妾身請你說話注意點,豐臣一門豈能肆意污衊!”這一幕直嚇得一旁玩耍的秀賴鑽進乳母懷中,驚慌恐懼地盯著前田利長。
雖說心中知道澱姬會袒護秀保,可沒想到反應竟會如此激烈,沒辦法,他只得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全部推到秀保頭上,罪名包括暗殺筒井定次,施行王土奉還兼併土地,派兵到外地駐紮威脅大名,甚至招攬忍者也被包裝成了“派遣忍者監(jiān)視各地領主”加以渲染,洋洋灑灑羅列了七八條,前田利長堅信,聽完這些罪狀,澱姬一定會同意自己刺殺秀保的計劃,並準許他以秀賴的名義起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聽完這些,澱姬非但沒有命令他剷除秀保,反而一個勁地狠狠搖頭,甚是煩躁地喊道:“不可能,右府絕非這種人,這定是有人誣陷,想借機剷除豐臣家的長城!”
“豐臣家的長城?”前田利長冷笑一聲:“這話是誰教您的,臣覺得不像是您能說得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