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艾雪操練完又喂了一頓飯,回到家里的我連洗澡的心思都沒有。
為了省水,我通常會三天只洗一個澡。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難以忍受的惡習,我發現小嬋卻并不太在乎。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過了滿月之夜的月亮依然明亮,小嬋居然又沒在家里。我回到家之后第一次不是因為身上太臟而沖進衛生間洗澡,把自己沖干凈后我坐在窗臺旁看街道的車來車往。
經過放學之后的折騰,我沒有回家立即倒頭就睡已經算是個奇跡。我坐在小嬋曾經涂趾甲油的地方發呆,慢慢覺得胸口和四肢泛起一股暖暖細流,宛如溫水沖洗骨骼一般,讓我酸痛無比的骨肉都跟著精神一振。
“你這么浪費神力沒關系嗎?”我皺眉問艾爾西婭,“犯不著為我費這么多神力,真有事了我還是廢物一個,得靠你。”
“人類,你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艾爾西婭的話總是簡單干脆,讓人無法反駁或是懶得反駁。我干脆閉上眼睛,靜靜感受這種力量在周身游動的奇妙感覺。隨著對神力的漸漸熟悉,最初那種癮君子吸毒一樣的感覺已經消失,此時我已快要堅信這股神力就是我體內的一部分,而不是艾爾西婭帶給我的意外之喜。
我在窗口旁坐到下半夜才睡,沒有等到小嬋并不意外。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的生活都應該比我多姿多彩百倍。我看著漸漸冷清的街道,終于抵抗不住睡眠的誘惑,夢中去約會不知道誰家的美女去也。
第二天上學依舊,方定坤這只大喇叭在第二節課上課之前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文哥今天沒有來學校。
我撓撓頭,這哥們不是搬救兵去了吧?如果那樣我就慘了。學校打架無非兩種結果,要么被打得認輸,要么就是互相喊人幫忙,最終大家喊到都認識的人,握手言和。如果文哥喊鄭天巖那邊的人,還真有這種可能。
文哥沒來畢竟在我的意料之中,沒有引起我的太大注意。在學校瞎混了一天,讓朱蔚昕給我的課余表現打了個高分之后,我在放學后又跟在艾雪后面。
艾雪似乎對操練我很有興趣,運動量和訓練難度再度增加。單從運動量上來看,我覺得這姑娘好似在培養國際級的運動員。而說起訓練的難度,我又覺得她在培養下一代放浪師。
幸好我是個窮鬼,我知道這不可能。
訓練量增大的同時,艾雪對我的要求也更加嚴格。這才是開始訓練的第三天,正式訓練的第二天,我已被要求要在水中揮拳五百次,對著燈光做出二十種動作,每次反應時間不能超過兩秒。
我愁眉苦臉地問艾雪:“你是不是早有預謀啊?怎么我一說要找你學東西,你就一套一套拿出來對付我呢?”
艾雪眨眨眼,可愛又俏皮地反問道:“你說呢?”
這個回答很棒,有外交官的風貌,我只能無言以對。
其實我偶爾會想問問,艾雪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我很怕這種問題會破壞我們之間的默契。
訓練繼續持續,我完全沒了心情跟譚菲菲和小嬋亂搞。文哥也不露面,楚昭然更是變得極其低調,就這樣一個星期飛也似的過去,我發現自己已經漸漸適應艾雪的惡魔式訓練方法,甚至還期望訓練強度變得更大一些。
這一周里陳無極看我和艾雪走得極近,也很老實地沒來找我。只是偶爾在操場上遇到,這哥們會不停朝我使眼色,拼命朝戲劇部努嘴。
我明白陳無極的意思,其實我也在心中慢慢掐著日子算,是不是該給那位馮導打電話。
當艾雪的訓練課程已經從水中提升到跟她單手對打之后,到了我該聯系馮導的日子。
這段時間里,譚菲菲對我每天跟艾雪粘在一起毫無怨言,也從不問我那次承諾的后事如何。這讓我心中為譚菲菲弄點錢的愿望更加強烈。跟陳無極借錢不符合我的風格,我更希望從林莎身上挖出一點什么內幕消息,找回風刃獸賺點好錢。
更重要的是,既然陳無極說林莎可能跟宗教聯盟有關,我若是多少挖到一些消息,也可以跟艾雪分享一下。
我捏著馮存默留給我的紙條,在又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后撥動公用電話,居然很快聯系到那位聲音陰柔的大胡子。
“怎么這么晚才打過來?”馮存默在電話那邊顯得很親切,“你再不聯系我,我就準備去學校找你啦!”
“這不是趕在你去學校之前了嘛……”我跟馮存默耍賴,“怎么樣?你們到底要不要我?”
“當然要!”馮導說話喜歡下結論,“現在我們劇組都在海濱浴場附近的龍灣酒店,你過來找我吧。”
我記下地址,用艾雪交給我的方法一路調整呼吸跑步過去。我現在還在懷疑,這姑娘是不是知道我沒錢坐車,就先教了我這么一個省錢的法子。
經過多日變態折磨,我現在的體力已經大大不同于往日,一路跑過去居然毫無感覺。不僅呼吸順暢,步履也輕得讓我懷疑自己吃了興奮劑。
耶云市是個海濱城市,這一點總有人忘記。在城市的最東側是一望無際的海灘和連綿礁崖,經過多年開發,這里形成了獨特的風景區。耶云市的旅游業發達程度一般,故此海灘也沒做為真正的旅游景區單獨劃分出來。龍灣酒店是這里比較貴的酒店,在能看見海最佳位置。劇組現在移師這里,有錢程度可見一斑。
這種死有錢人的地方,我想想都覺得不爽。
因為馮導的召喚,在已經臨近深夜十一點左右,一個穿著破舊運動鞋和一套舊衣服的干瘦少年跑步到了龍灣酒店門口。
我知道龍灣酒店門口的那些服務員一定會用一種接近完全優越感的眼神看著我,同時也在好奇中帶著警惕。畢竟這種有錢人多的地方,乞丐和犯罪的比例幾乎和有錢人一樣高。
我在龍灣酒店門口徘徊了幾個來回,發現周圍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可以聯絡馮導,只好硬著頭皮往里走。
走到門口,果然有人把我攔住。
一名穿戴看上去比貴族還貴族的小胡子中年男子伸出一只手,擋住我的去路。
“對不起,請問您找誰?”
我看到這種人,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厭煩。之前在酒店里面試的時候,那個年輕女孩也這副嘴臉。
“我找馮存默導演。”我看著這個因為穿得太華麗反而不像個有錢人的中年男人,這人大概是這個酒店的小領班之類。
小胡子領班聽說我找馮導立刻笑了:“哦?那么您有邀請函嗎?”
我還真就沒有什么東西能證明自己是馮導喊來的,無奈之下我只好忍氣吞聲地說:“你可以內線電話查詢一下。”
這位穿著正式得像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小胡子上下打量我一番,臉上終于沒能憋住不屑之色:“我們只負責酒店內外秩序,沒有權力聯系客人。”
我微微皺眉,所謂主動聯系酒店內客人這種事,在哪個酒店都不應太少。眼前這個華服的小胡子明顯就是在敷衍我。
“如果耽誤什么事你負責么?”我陡然間刻意拔高聲音問小胡子,媽的這人死也不給我面子,那就大家都下不來臺好了。
小胡子沒想到我一個穿得不如酒店看門的少年竟然能如此高聲跟他說話,一張富貴臉霎時間拉的老長。
“別在這里胡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干你娘!”我終于等到了要撕破臉的機會,朝地上吐出一口漢中國人典型的濃痰,惡狠狠地朝著小胡子罵道,“老子來這里找人,你他媽的浪費我時間,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
我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擁有王八之氣的強人——論王八之氣我連艾雪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之所以這么發火叫罵,主要是因為最近生活得比較郁悶。
光輝聚會莫名其妙出現的英靈戰士,關于我前世今生的傳說,楚昭然和文哥帶給我的無盡麻煩,艾雪最近的反常,還有那個隱藏在諸神國度里的光芒女神……這所有焦慮集中在一處,終有爆發的時刻。就是現在。
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下,我一把抓住小胡子的衣領,一個嘴巴抽過去。
小胡子徹底懵了,沒想到我居然說著說著就動手,還沒來得及指責我在酒店門口隨地吐痰,臉上已經挨了我一下。
這一下,我沒用艾爾西婭的神力,只是用我最近一周內被艾雪調教出來的力氣狠狠抽中小胡子。
就算這樣,小胡子被我拽住的衣領也呲啦一聲碎裂,這人朝著酒店大廳中央方向飛出去七八米。
好久沒打人了,感覺好爽!
小胡子重重跌落紅地毯上之際,我已經慢慢走進龍灣酒店的大廳。門口還有不少保安和服務生在關注我和小胡子的爭執,此時見我忽然動手,不少保安抽出家伙將我團團圍住。
“看個毛看?”我對著保安和服務生們大吼,“趕緊他媽的給我找馮存默下來,要不老子見一個打一個!”
我畢竟是個學生模樣的孩子,沒有人聽我的話,反倒有兩個保安揮動手中橡皮棍,想要過來收拾我。
我先加踢地上小胡子一腳,又以兩個漂亮的后旋踢將兩名試圖弄我的保安踹飛。
可憐這兩名保安,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跟我說,就這么被干飛了。
這下讓大廳無比安靜,沒有人再來廢話。服務生飛一樣跑去打內線電話。
沒到三分鐘,馮存默一臉緊張地出現在大廳中央。
“怎么回事?”馮存默看見我站在大廳中央,還有三個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可憐人,立刻發出質問。
有趣的是,馮存默問的是我,而非跟他通風報信的服務生。
“起了點小爭執。”我以極其平靜的口氣回答馮導。
馮存默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一群打算跟他告狀的保安,還有地上躺著不肯起來的三個人,無奈地沖我搖搖頭:“大家給我點面子,先別打了……”
名導出現,已經有人在用攝像器材捕捉他的表情和說辭。馮存默看似本有意偏袒我一下,現在也不得不裝出一副正義嘴臉。一邊指揮人扶起幾個倒霉蛋,一邊讓人把圍觀的人都勸開。馮存默看似很有藝術家追求異質的傾向,實際上也不過是個典型的藝術商人。三下兩下就把看熱鬧的都攆走,帶著我和那捂著胸口的小胡子上了樓。
酒店方面聞訊也派出一名經理來找馮存默,酒店的保安隊長也跟著過來了。
馮存默包下的貴賓套房里,我和酒店方面的五人面對面坐著,臉帶微笑。馮存默坐在我旁邊,有些看不懂地瞅瞅我,又看看那個臉頰腫起老高的小胡子。我看得出,這哥們正強憋著笑意。
“真是動作片選來的演員啊……”看大家都沉默,馮導首先打破沉默,調笑了一句,“動起手來比我請的那些專業人士都強不少。”
馮存默這話本意是開玩笑,可效果實在有夠冷。光頭錚亮的保安隊長神色不善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自己兩個挨打的手下,悶哼一聲沒說話。
打人發泄這事本身就不太地道,因此我現在態度也比較誠懇:“這個是我不對,沖動了一些,希望幾位大哥不要太計較。”
我這話一出口,那位酒店經理就皺了皺眉。
“馮導,這件事對你們劇組的影響不太好吧?”這位經理一看就是老油子,單刀直入地切入重點,“既然咱們都不希望把事情鬧大,我看咱們還是各退一步,和平解決掉它比較好。”
這位經理的話讓我和馮導一起眼皮微跳——看樣子這位經理打算給我們劃道,要知道愿意給人劃道的人都不好對付。
“丁經理有什么建議,說來聽聽。”馮存默打著哈哈遞煙給那位丁經理。
丁經理接過煙沒抽,只是當成一件玩意夾在手中,繼續說道:“相逢是緣分,況且我們酒店跟貴劇組也有多方面的合作,這件事我看就這樣算了吧……”
這話說得我和馮存默一起愣住,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容易就放棄討論。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徹底明白了,這位丁經理心里想的是什么。
“從酒店的角度考慮,這件事已經結束。不過這位同學跟我們公司雇員的私人恩怨,我可無權過問。”丁經理笑容滿面地看著我,好像在看什么弱智生物一樣,“公司決定不追究這件事,其余的部分我可真的是無能為力。”
聽到丁經理的這句話,那兩名被打的保安和他們的頭兒眼中冒出一陣興奮的光芒。
干!我開始懷疑那小胡子是這位丁經理的什么親戚了!
馮導不愧是個見慣大場面的人,面對丁經理這么明顯的威脅,依然可以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丁經理,您真的這么想嗎?”
“當然不是。”丁經理看馮存默認真起來,臉上開始堆笑,“我也就是隨便說說,這位小朋友年紀還小,以后人生的路還很長。總要有點教訓,才能讓他以后的路走得更順利,您說是不是?”
馮存默笑了,聲音依然陰柔好聽:“是啊,大家人生的路都還很長,不要一時沖動釀成大錯。”這位看起來宛如同性戀里被人搞的小受一般的導演,居然不動聲色地反威脅回去!這讓丁經理一直微笑的臉色變了一剎。
“回頭我封幾個紅包給三位受委屈的老弟。你看如何?”馮存默對這丁經理并不客氣,說話間站起來就要送客。
“……”
丁經理看了一眼保安隊長,又看看我和馮存默,估計是考慮到馮存默的社會關系比自己復雜太多,終于還是忍氣吞聲地走了。
小胡子和那兩名保安,還有那位光頭錚亮的保安隊長,也跟著離開貴賓套房。臨出房間之前,那光頭回頭狠狠看了我一眼。用很多小說里描寫的話來說就是,如果眼神能殺人,剛才那一下我已經死了一百次以上。
人都走光了,馮存默回到貴賓套房,面對著我坐下。
“說個理由吧。”這位聲音陰柔的導演看著我,“你不像是為了沖動就能打架的人。”
我歪頭想了一下,模仿馮存默剛才的口氣回答道:“大概因為我是來演動作片的吧……”
“我隨時可以不用你。”馮存默對我的笑話毫無興趣,直奔主題。
這一招比較管用,我馬上換了一副可憐兮兮的嘴臉:“為了讓您知道我在動作方面的天賦……”
這句話把馮存默給氣笑了,他回頭沖里間喊道:“林莎,你覺得這孩子怎么樣?”
林莎居然在?我眼前頓時一亮,看來混進劇組的考慮真是正確啊。
里間的房門被推開,一名身穿純黑色晚禮服的美貌女子出現在我面前。我從頭到腳看這美女,終于從她的輪廓里看出一些林莎的影子。看她現在這個模樣,估計是正在施展女人們天生就會的魔法——化妝術。
化妝和淡妝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此時的林莎在我看來,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琳莎看見我,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訝。這位表演專業出身的女明星沒表現出更多情緒,只是對著馮導甜甜笑了一下。
我必須承認,靠臉蛋吃飯的人在某些時候實在很可怕,只是這一個笑容,已足夠很多姑娘學一輩子。
“挺好的。”林莎說話的口氣很公式,只有笑容仍然甜蜜,“我在一個聚會上見過這位同學,他很有天分。”
我沒想到林莎居然會替我說話,不由得愣了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在腦海中隱隱升起。
馮存默對我笑了一下:“看來我還真的別無選擇了,岑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