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工作，我心里多少有點失落。小嬋跟在我后面，我們倆人走得極慢，就在著茫茫夜色中消磨時間。

這么走出去幾百米后，我見到一個風騷入骨的姐姐捏著根香煙，站在不遠處等著我。赫然是剛才就坐在吧臺附近的曾姐。

唔，這人有車，走得比我們快也是正常的。有錢真好……

“小岑啊，這就回去么？”

曾姐大老遠就朝我招手，這姐姐笑容滿面，好像完全不知道我今天跟王超發(fā)生過不愉快一樣。

我扭頭看了一眼默默跟在我身邊的小嬋，小嬋此時的表情有一點怪異，不過很快調(diào)整過來，露出燦爛而職業(yè)的微笑。

“曾姐今天好心情啊……”我笑著打哈哈，言辭卻一點都不含糊，“看完笑話，還要大老遠跑這里來說些不咸不淡的話?！?

曾姐沒想到前幾天還頗為隱忍的我竟變得咄咄逼人，本來準備好的和煦笑容有點僵硬。

“直接步入正題吧?！蔽覒械酶@個以前的紅牌姑娘羅嗦什么，“反正當事人也在這里，你不如直接問她好了。”

曾姐自然看得見小嬋在我身邊，她本意恐怕是打算跟我們說些貼心關(guān)懷的話，留個聯(lián)系方式下次再搞公關(guān)?，F(xiàn)在我這個誰的帳也不買的死樣明顯讓她覺得有些棘手，于是這位當年演技一流的紅牌姑娘也堆起滿臉的職業(yè)笑容。

比起風姿，曾姐自然要勝小嬋一籌?？上н@玩意對我來說現(xiàn)在用處不大，男人不是每個時刻都因色蔽目的。

“啊……曾姐就是想問問小岑你今后打算做點什么，跟小嬋無關(guān)?！痹悴焕⑹抢嫌妥右粋€，只是短短幾秒鐘已經(jīng)恢復常態(tài)。

“沒有什么打算?！蔽沂掌鹱约哼瓦捅迫说募傧?，真心實意地回答道，“只是想……安穩(wěn)過過日子罷了?！?

大概曾姐在我的言辭中找到了不得了的漏洞，這女人冷笑一聲，又點燃了一根香煙：“安穩(wěn)過日子？你覺得自己的日子能安穩(wěn)嗎？”

“什么意思？”

對曾姐的憑空威脅，小嬋反應(yīng)倒顯得很釋然，一雙好看的眉毛輕輕跳了跳，似乎很了解曾姐話里含義的樣子。

曾姐空彈一指煙灰，許多火星在她的丹紅指甲間簌簌跌落：“你覺得鄭天巖是個那么好脾氣的人嗎？”

“你想說什么直接說吧?！蔽冶３肿约旱睦潇o態(tài)度，輕輕捏了一下右手指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鄭天巖對你這么好的主要原因你不知道嗎？”曾姐冷笑道，“你以為你跟湯海潮的那些恩怨他不知道？”

這個環(huán)節(jié)我早就想到了，現(xiàn)在想來終于明白這位黑社會老大為何對我另眼相看了，因為我?guī)缀鯖]有自己動手就逼走了湯海潮，還搶了湯海潮的女朋友到自己手邊。

既然鄭天巖知道我逼走了湯海潮，當然也能知道我跟四家主之間的關(guān)系。這個人到現(xiàn)在也不說破這一層，這種城府真讓人由衷佩服。

“明白了吧？”曾姐得意地看著我，表現(xiàn)出一個爆八卦者應(yīng)有的幸災(zāi)樂禍，“要不是看你又聰明又有背景，鄭天巖怎么會對你另眼相看？只不過他對你另眼相看的方式比較隱性罷了，讓你察覺不到他刻意對你如何好?！?

我舔了舔嘴唇，正打算說話，小嬋竟然搶先說了話。

“這不是重點吧？”小嬋盯著曾姐的眼睛說道，“你想利用他，這才是真正的重點?！?

曾姐笑著頷首：“沒錯，我想要利用他，所以我和鄭天巖又有什么區(qū)別？我會給他更多好處，更多發(fā)揮的空間，這些都不是鄭天巖現(xiàn)在能給他的。小岑，難道你不想得到更好的機會嗎？”

我以極其優(yōu)雅的方式翻了曾姐一個白眼：“我想要的東西，你不會知道的?！?

這才是我的真話。如今的我想要的東西，已經(jīng)不是曾姐這樣的人所能理解的了。

曾姐笑著搖搖頭：“這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可以給你你需要的，這夠不夠？”

看來曾姐這次還真是下足了功夫才來找我的，我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讓她老人家這么看重。仔細想來無非也就是比普通的服務(wù)生更內(nèi)向一點，或許還有幾個身家不菲的年輕貴族在后面撐腰。

此時不得不說，雖然我不太喜歡四家主對我的態(tài)度，我還真是從他們身上撈到了不少好處。

“小岑，你想一輩子就這樣庸庸碌碌下去嗎？你不是普通人，不會甘心一直這樣吧？”

曾姐的話像魔咒，在我耳畔晃蕩。我看著小嬋，想到了那些陪著她夜晚四處游蕩的經(jīng)歷，想到了我的窮困潦倒，想到了我許多獨自艱難的日子……看著一身珠光寶氣的曾姐，我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心動了。

就在此時，一聲斷喝自我的腦海中響起！

“人類，你寧愿用別人的手達成欲望嗎？”

艾爾西婭很少參與我的思考，這一次她忽然跳出來，卻讓我一下清醒過來。

“謝謝了，我還有自己的一雙手一顆腦袋，我自己來比較好?！蔽液芸旆磻?yīng)過來，不給曾姐進一步誘惑我的機會。

再看向曾姐的充滿了魅惑的雙眼，我心中一凜，這女人應(yīng)該是會催眠或是心理暗示一類的邪門手藝，否則不會讓我這么容易就差點著了道。

我的這種反應(yīng)倒讓小嬋眼中多了幾分佩服，看似窮得隨時能變節(jié)的一個人在此時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骨氣，任何姑娘看了都會覺得不錯吧？

既然這樣，我這個大尾巴狼得繼續(xù)裝下去。

曾姐驚訝于我竟沒有受她蠱惑，臉上和小嬋一直較量著的職業(yè)笑容終于散去，露出了意外又吃驚的表情。

“要是這點誘惑都抵抗不住，我還值得您花這么大力氣拉攏嗎？”我笑嘻嘻地看著嘴巴明顯能塞下一個小黃瓜的曾姐，隨即用很誠懇的態(tài)度勸她道，“曾姐，我覺得您隨便花點時間干點什么，都比跟我浪費時間有價值。”

曾姐對我這種誠懇的態(tài)度卻顯得不為所動，很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小岑，你這樣帶著小嬋走了，你想過沒有，她怎么回來這里上班？她不上班了，你養(yǎng)著她嗎？你能保障她的什么？”

我冷笑一聲，軟的不行就開始打擊我了，這古往今來談判的手段還都是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嘛。

“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看了一眼小嬋的表情，這丫頭耐心比曾姐好，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如果沒有解決辦法我再找您，您看怎么樣？”

“好，有你這話就夠了?！痹闳咏o我一張嶄新的名片，“拿著這個，隨時來找我就是了?！?

名片這種輕飄飄的東西，曾姐扔在我手里居然穩(wěn)穩(wěn)當當，我不由得對這個看似很美的姐姐又多了幾分猜測和畏懼。剛才我這么跟她裝腔作勢，她居然能忍住不發(fā)飆。看來在涵養(yǎng)功夫上我還有得無數(shù)要學的地方。

露出這么驚人一手之后，曾姐很快轉(zhuǎn)身風情萬種地離開了。臨走她那深深一瞥讓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很嫩很嫩……

曾姐走了很久之后，小嬋終于忍不住我這么看著一個女人消失的方向發(fā)呆，推了我一把。

“想什么呢？”

我把名片扔給小嬋：“你丟到我手里試試。”

小嬋掂著名片的重量，想到曾姐剛才扔過來的速度和力量，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我看見小嬋有點后怕，拍拍她的肩膀：“算了，不要想了。不算什么大事，我應(yīng)付得來的……”

小嬋想說什么，看見我充滿信心的目光后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繼續(xù)默默跟我往家走。

我表面平靜，心里卻在不斷呼喚艾爾西婭。

“艾爾西婭姐姐，這事兒您怎么看？”

“那個女人只是普通的信仰者罷了?！卑瑺栁鲖I說得輕描淡寫，只是聲音比往日小了許多，“你不用害怕，她還不如海默爾十分之一強大?！?

“別吹了……”我在心里埋怨又痛惜艾爾西婭，“那天晚上要不是正好拿到了‘希望之光’，海默爾恐怕能把咱們一鍋端吧？”

“海默爾是英靈殿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靈，他一旦下來，諸神國度的大門就要緊閉很久?！卑瑺栁鲖I的聲音雖虛弱，思路卻比以往更為清晰，“這是諸神為了制衡人間平衡制定的法則，就算光芒女神也無法違背，你不必害怕?！?

“人間還有邪神之子這種可怕的存在呢……”我提醒艾爾西婭，“那哥們看起來有點精神問題，你不怕他嗎？”

“邪神雖對主神大人不敬，也算是諸神國度的子民，不會對我怎樣。”艾爾西婭說，“邪神喜歡挑戰(zhàn)強者，他的兒子也是如此。我現(xiàn)在真正擔心的是，諸神國度希望平衡的人間力量似乎正被打破。”

“怎么說？”

“主神大人曾和另外兩位至高神定下協(xié)議，”艾爾西婭的回憶恢復之后，知道的八卦似乎更多了一些，“撤消人間一切神跡，讓人見慢慢趨于平衡，成為一個真正適合人類的世界?！?

“也就是說，魔法時代的消失，現(xiàn)代人漸漸沒有了傳說中的力量，這都是那些神明們的集體決議？”

“對的。現(xiàn)在這種平衡似乎正在慢慢消失，不管是放浪師的興起，還是人間力量結(jié)盟的崛起?！卑瑺栁鲖I此時忽然成了憂國憂民的女神，“我感覺到一絲不安?！?

此時我已能看見遠處自家窗戶，我低頭看著回家的路，在心中對女神嘆息道：“我現(xiàn)在唯一不安的是，我如何搞定自己的財務(wù)，現(xiàn)在我好窮……”